步青衫帶着顧寧遠離了京城, 途中的艱辛自不用說,但他終於找到了一處適合他們生活的地方。
雖然這只是一處不知名的山村,但村民純樸, 而且環境極好, 最重要的是沒有多少人知道這裡。
他們來到這裡時已經是七月流火的天氣, 外面熱得嚇人, 山村裡卻是一片清翠的綠, 更不用說那深潭凝碧的一派清涼世界了。
“青衫快來,這裡有一隻蟲!”顧寧瞪大眼睛,汗毛直豎的瞧着牆上正在蠕動的一條蟲。她想別的倒還好對付, 可是這噁心的東西她很難克服,雖然她是妖, 可人的本性佔大多數。
在屋外劈着柴的步青衫帶着笑意的進屋, 便瞧着她退到了屋子裡的一角, 手裡拿着一塊布,卻緊張的看着那隻還在爬的蟲。
步青衫好笑的把牆上的蟲子解決, 才見顧寧鬆了一口氣的樣子。
顧寧不太好意思的轉過頭,看了一眼窗外屋角已經劈了大部分的柴。唉,要做賢妻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啊,這屋子雖然不大,可收拾起來好麻煩啊, 最重要的是, 這地還是土灰壓成的, 她好擔心下雨的問題, 得想個辦法看看能不能用青石板做地磚最好。
步青衫處理她的事, 又回到院子裡繼續他先前的工作,心思卻飛到一個月前。那時寧兒的記憶是一片混亂, 最清晰的記憶卻是還未成人形被他救的那一段日子,餘下的記憶卻是模糊不清的,似乎只有快樂的,而其它的卻是忘記得乾乾淨淨。
那一晚與她分開後,他並不清楚以後所發生的事,清律似乎並不打算讓她想起來,而他唯一能做的只有好好對她。
她的情緒總是不穩定,時喜時憂,有時任性快樂得像個孩子,有時莫名哀傷的落淚,而他只能在暗處靜靜的看着她,卻不敢去問她忘記了多少,又記起了多少。
又是一天過去,靜悄悄的夜晚來臨。
兩人躺在並不柔軟的牀上,顧寧是習慣睡裡邊的,可到了這裡後,她習慣了睡往邊,因爲裡邊是挨着牆的,誰知道牆上還有沒有白天的那些蟲子,想想顧寧就堅持要睡外邊了,儘管也沒覺得如何安心。
步青衫知道她睡得不安,只是側過身將她攬入自己懷裡。
“睡吧,明天我去山裡找找避蚊蟲的草藥。”青衫一手攬着她的腰,一手輕拍她的背,山裡的深夜是帶着寒氣的,兩人相靠在一起溫暖着彼此,讓他有種說不出的動容。
這一刻的心很寧靜,這樣的生活也很好,只是心裡還是有些放不下的東西,但他決不會再一次離開而丟下她。
“嗯,青衫記得找點好吃的野果啊,最好是酸酸甜甜的那一種,最近都沒味口吃飯……..”顧寧帶着微微的鼻音,像是困了,在他懷裡蹭了下便沉沉睡過去了。
“好。”步青衫輕應了聲,在她的額上落下一個吻,手卻緩緩的移到她的小腹上,輕柔的收緊自己的懷抱。
寧兒若是可以一輩子都這樣的話,那麼就永遠不要想起那些事吧!步青衫溫柔的目光帶着一絲痛楚與蒼涼。幸福就在他懷裡,太過在乎,太怕失去,反而覺得不真實,就怕像是最美好的夢一樣,清醒過來就消散開了,唯有在夢裡緊緊的擁住她。
窗外的月色漸漸的透了進來,明明照進的是一室清輝,但落在兩人身上時卻似含着溫馨的暖意,銀色月光悄悄的灑在兩人散開來卻又交錯在一起的髮絲上,兩人恬靜安安詳的睡容正預示着今夜的好夢。
清晨,陽光還未照進屋子裡,顧寧便被鳥叫聲給吵醒,牀上只剩她一個人,牀的另一邊還留有着他的餘溫,他什麼時候離開的?
雖然知道他去哪裡了,也知道他很快會回來,可一但見不着他的時候,心總會不安,難道她到現在還不夠信任他嗎?
顧寧擁着被子坐起身,思緒有些混亂,她知道自己失去了一部分記憶,可怎麼也想不起來,青衫似乎也沒有讓她想起來的意思。爹爹他們到底去哪裡了,青衫離開的後的那一晚,記得有個道士來找麻煩,她好像還跟他打了一架,之後呢,之後又發生了什麼事?
腦子裡模糊不清的記憶讓顧寧無奈嘆息,沒了記憶日子還是要過的,她跟青衫還是成親了吧,要不他們現在的情況就是私奔了!顧寧覺得自己一早就在犯傻,還有很多事要做呢,再這麼下去,等青衫回來她還有牀上可就難看了。
這些天好不容易學會了生火做飯的顧寧,對自己的手藝還是很有信心的。
天剛亮就出去了的步青衫,等顧寧做好早飯正好回來,心知她的不安,他現在若無必要的事,一般不會離她太遠,村子並不大,東頭叫一聲,四頭準聽得到,橫豎找人都很方便。
山村裡的生活本來簡單,顧寧費盡心機也只煮了粥,和抄了兩個青菜。正擺好碗筷,便看見青衫提着藥簍進來了。
“回來了!”顧寧欣喜的跑過去,接過他手裡的藥簍,裡面除了散發着藥草香的植物,還有一隻被捆得死緊的可憐兔子,顧寧往藥簍裡瞧時,正對上它可憐兮兮的兔眼,在訴說着它被粗魯的對待。
顧寧忍不住的笑出聲。“一隻兔子而已,你何必把它綁得這麼緊?”
步青衫溫和的看着她把兔子小心的抓出來,抱進自己懷裡,頗爲無奈的開口“寧兒,你不會要養它吧?”天天吃素他是無所謂的,可她的身子需要好好的補補了。
“誰讓你捉兔子的,你要是抓野雞我保證不養它!”顧寧笑眯眯的解開兔子腳上的繩索,準備找東西把它關起來。
瞧着它一身灰色的皮毛,她決定就叫它阿灰了。
步青衫頭痛的看着她找東西關兔子,狐狸難道不吃兔子的嗎?看來下次他還是找不那麼弱小的動物吧,否則她肯定都不忍心吃掉的。
兩人用完了早飯,卻也沒有多少的事要做,水缸裡的水還未用完,柴火至少可以燒七八天的了,他們纔來沒多久,還沒有種菜什麼的,也不用下地做農活,屋子裡更是簡陋得沒幾件傢俱,至少打掃,地上總是掃不乾淨的灰塵,其它的地方也沒有要整理的了。
“寧兒,我們去附近的集市上看看吧,順便再買些東西回來。”步青衫想起剛回來時,隔壁東頭住着的劉嬸說今天有集市的。他們纔來沒有多久,屋子裡還需要添些東西。
很少有女人不愛逛街的,顧寧自然也不會列外,而且說出門就出門,這裡民風好得連門也不用鎖,只要帶上就好了。別人家裡說不定還有些吃的可以拿,他們這裡,除了那隻今天才來的阿灰,就只有廚房裡的兩把青菜了,青菜也是被人送的。
步青衫拉着顧寧出了門,沿着一條村裡人走出來的小路來到了集市上,說是集市的地方,買賣東西的人並不多,三三兩兩的,東邊一家,西邊一個,就這樣顧寧也拉着步青衫來來回回看了好幾趟。
“這隻木釵好看嗎?”顧寧拿着一隻雕得很古樸的桃木釵讓步青衫幫他看看。
步青衫把釵拿在手裡,細細的看了看,才輕輕的插在她烏黑的發間。
“好看。”爲了不引起別人的注意,顧寧只得易了容,現在勉強算是個清秀佳人吧,但青衫的話還是讓她開心了半天。
看着他穿過對街幫她買吃的,看着他融入人中,顧寧不想移開自己的視線,就這麼定定的注視着他的背影,周圍似乎都變得安靜下來。
突然集市上亂了起來,人們開始慌亂的跑起來,顧寧也被驚醒了,一瞬間他的身影好像消失在奔跑中的人羣中,顧寧禁不住的呼喊出聲。
“青衫……..青衫……..你在哪裡……..?”這一幕似乎好熟悉,熟悉到不知不覺中淚流滿面。不知被什麼人有身後重重的推了一把,她急着找人的步履未穩,半跪了下去,卻未摔在地上。
“寧兒怎麼這麼不小心,你讓爹爹如何放心離開?”
那雙手穩穩的扶着她的肩,溫暖的氣息中帶着草木的清香,耳邊傳來的話語,讓她震驚又驚喜的僵在原地,緩緩轉頭的她,像是不敢相信的睜大眼睛。
揉了揉她額前的發,看着她傻傻的樣子,睜大眼睛眼淚卻流個不停,似哭似笑的死死盯着他,聶聞昕含笑的嘆息,將她輕輕擁入懷裡。
“爲什麼?爲什麼不說一聲就離開了……..”顧寧抱着爹爹的腰哭得像個受了委屈的孩子,死死的揪着他的衣服,感覺到他輕拍着後背的手,呼吸着熟悉的草木清香,她止不住的抽泣着。
不管遇到什麼,只要有他們在,她就不惶恐不害怕了,再深的感情也代替不了親情,那一夜原來還是隻有她一個人在等……..
“寧兒,醒醒!你做噩夢了?”步青衫輕輕喚醒睡夢中,突然淚流滿面的顧寧。她在夢裡記起了什麼嗎?寧兒,不要想起來啊!他擔心現在的她承受不了。
睜開眼的顧寧,似乎不記得剛做的夢是什麼樣的了,只覺得自己很哀傷,臉上是溼漉漉的眼淚。步青衫扶她坐起身,讓她輕靠在自己身上,怕她還受驚着,沒有問她剛剛夢到了什麼。
只安撫的拍了拍她的背。
“青衫,這附近有集市嗎?我想去看看。”當他的手放在她的背上時,顧寧的身體微微一顫,不知爲什麼,她竟然說起這個。
“好!”步青衫輕聲應着。
他記得隔壁的劉嬸似乎說過,附近是有集市的,寧兒覺得這樣的生活有些悶了吧。也好,帶她走走,她會開心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