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青衫只要一想到, 寧兒恢復記憶痛不欲生的樣子,就不禁恨自己。他擔心自己的父親並沒有錯,他不後悔那時選擇了回去, 可他不該不相信她的感情。
聶府的門前仍就安安靜靜, 步青衫急步上前扣門, 裡面似乎沒有人應聲, 讓他的心猛的提起來, 他們若是真的離開京城,他怕是很難找他們了。
步青衫只覺得胸口悶得發慌,再次帶着急切的扣響門聲時, 門卻打開了。
聶聞昕沉着臉,帶着不悅的神情望他的目光, 讓步青衫面有愧色。
“你還來做什麼了?不是又一次放棄了嗎?你以爲寧兒經得幾回這樣的傷心?”聶聞昕每問一句, 都讓步青衫心顫一下。
聶聞昕看着他狼狽的樣子, 注視了半響,才側身讓步青衫進門。不管他做如何考慮, 現在的寧兒應該也能承受下去了吧,至少他們會一直在她的身邊。
“再你做出決定之前,我要告訴你兩件事。第一件是寧兒的記憶已經完全恢復了。”聶聞昕看着神色大變的步青衫,面容很平靜,眸中閃過一道不明的光。
他究竟是在乎寧兒的心中是否有他, 還是介意寧兒的身子被別人擁有過, 如果這兩點無法解決的話, 那麼他們之前再相愛也是不可能生活在一起的。
他必須得容得下寧兒肚子裡的孩子, 否則這根刺遲早會紮在寧兒的心上。
不過, 看先前他倒不是介意這個孩子,而是患得患失的神色, 難道他到現在還不能完全相信寧兒的心嗎?就因爲她是狐!
聶聞昕並未帶步青衫直接去見寧兒,而是帶他來到自己的書房。清音正好在書房裡找東西,看着進來的步青衫,漆黑的眸中帶着冰寒,但卻沒有開口說話的意思,只是向爹爹示意,然後出去了。
聶聞昕坐了下來,示意步青衫也坐下來。
“寧兒她…….”他現在急切的想親眼見到她安好的樣子,雖然心裡很清楚,有他們在的話,她是不會有危險的。
聶聞昕指尖輕叩桌面,臉上的神情談不上溫和但也不冰冷,只是顯得淡漠了些,對步青衫此刻的急切視而不見。
“寧兒現在很好,用不着你擔心。你現在該擔心的是另一件事,聽說你那個相爺父親,把明面上那個唯一的兒子給逐出了府,原因是他喜歡上一個青樓女子,執意要爲她贖身娶她爲妻,於是又急又氣的步相又生病了,宮裡的太醫都進府好幾次了,說是不太樂觀,我看你現在應該回去看看,以免將來後悔!”命運總是在刁難人呢,每每逼人做出困難聞的選擇。
當然步青衫不論如何都算不得錯,可是有時候當只能選擇其一的時候,人還是隻得選擇一樣,哪怕再難取捨。
任何一個平凡人,都無法承受在這把年齡失去兩個兒子的痛,步凌風並不是一個六親不認,只要權勢的人,他把一生的精力心血都放在朝堂上,並不代表他不在乎這個家,愛之深責之切,是可以理解的。
“回去吧,看看你的父親,再來做決定。我們把事情處理纔會離開京城,但是下一次就不知是什麼時候回來了。”也許他把這個孩子逼得太緊,血緣親情如何能捨?可到最後他們還是得歸隱於山林的,他不可能再放心的把寧兒留下了。
步青衫蒼白着一張臉,神情卻冷靜下來,輕輕吸了一口氣,最終點頭。
聶聞昕見他起身準備離開,又瞧着窗外隱隱的一條人影,無聲的嘆息“把這個吃了吧,內傷若不好好治的話,將來有得是苦頭吃。”他總歸叫過他一聲爹爹。
聶聞昕把一棵碧色的藥丸放在他的手中,比他先一步出門,身影轉眼變不見了。
步青衫將藥吞了下去,不一會兒感覺全身好了許多,胸口也沒有那麼悶痛了,腦中更是清明起來。
看來他的功夫真的不怎麼樣,要不爲什麼那人卻像是一點事也沒有,聶先生並沒有像上次一樣的絕決,但他又將面臨着最困難的選擇嗎?
剛剛在外面的人是寧兒吧,步青衫心裡瀰漫着無法言語的苦澀,她還會選擇相信他嗎?步青衫走了房門,直至出了聶府都不敢回頭,熟悉的目光一直在他的背後。
“如果他這次仍然…….”聶聞昕走到她的身後輕問,而顧寧的目光一直放在那個不敢回頭的人身上,直至再也看不到,才轉回頭微笑。
“幸福強留不下,不管將來如何,我只能把握現在所擁有的。”就算最終要分開,她的記憶裡卻仍是美好的佔多數,所以其它的就不要再多計較了吧。
她只要知道他還愛她就夠了,只是這世間不併只是有愛情。
“今夜爹爹進宮去找大哥,幫我把這個還給他!”雖然她不愛那個人,卻不能完全否認他所爲她做的一切。
聶聞昕接過寧兒手中一塊瑩白的九龍玉佩。
“沒有什麼要說的嗎?”她現在也已經知道自己是有身子的人吧。看着她變得堅強又冷靜後,他心裡卻沒有半點歡喜,因爲這付出的代價是多麼有沉重。
顧寧想了想,最終還是選擇了搖頭。他還是不要知道他的存在吧。
夜深了,往日的這個時候,尹禛還是在南書房批着摺子,但今夜的他只能躺在牀上,清寒幫他在府裡用內力療傷後便送他回了宮。
呂安的一頓板子是免不了的,尹禛完全清醒過來時,已經是點燈時分了。雖然身體不若先前那麼難受,但到底是內未愈,全身痠痛加上乏力,使得他只能在牀上多躺些時候了。
身子累了,心也累了,可是一醒來就再也睡不着,望着明黃的紗帳,尹禛在思考南越該派誰去纔好,清寒既然不願意,他就得好好斟酌一下人選。
尹禛腦中閃過一個人,李源!雖然那人野心不小,心思也活絡得很,但卻不失爲一個能打戰的武將,況且眼下他能用得上的人本就不多,人不好控制不要緊,只要抓住他的弱點就行了,他阿瑪若是還想回到京城就得看他這個兒子的了!
南邊的水患還是派少安過去,給個欽差大臣的身份,讓他明裡暗裡點醒那些蛀蟲,就是要貪也得留下點分寸,能放心用的人還是太少,步凌風又因爲兒子的事死得大病了一場,想到這裡,尹禛不禁替步凌風感到可憐,他的兩個兒子還是真是讓人不省心。
要他思考的事情太多,就算他躺在了牀上,仍是不能安穩的睡個好覺。
今夜的雲霄殿裡,似乎與往日略有不同,一早嵐封就讓留守在殿外的人離開了,一直坐在殿中打坐的嵐封睜開了眼,眸中沒有了往日的平和,而是帶着一絲凌厲。
在他睜開眼的那一剎那,池中的蓮全部枯萎,嵐封緩緩站起身走出石屋。
一個近乎可以說得上是窈窕的身影站在池邊似在玩水,他的烏黑的長髮幾欲垂到水中,在月光下他的白衣勝雪,微微的風吹起他的衣袂,像是突然發現嵐封的出現,他擡起頭向嵐封輕笑。
嵐封皺起眉宇,好大的妖氣。凡人看不見那人此刻身上的散發出來的碧色妖氣,但濃郁的腥香卻是無法阻力的蔓延開來,慶幸他雲霄殿本就有結界,如若不然怕是有不少人要中這妖毒了。
清律緩然的站起身,俊美妖異的臉上淺淺的笑容有着顛倒衆生的魅態,讓人禁不住神魂迷惘,可嵐封不是普通人,但仍是能感到他強大的妖氣緩緩的逼近他的周身。
他是一隻青狐,逆天入魔的下場可要比一般的妖狐慘得多,可相對的,他們的妖力卻也駭人的多,嵐封最近感覺到妖氣,卻無法找到他的藏身地,此刻他竟然敢來挑釁自己,想必是有足夠的信心能對付他了。
嵐封心知今晚有一場惡戰要打,但願這個結界,不會再他們打時被妖力與靈力衝破。
“國師大人其實我們也可以免了這場惡戰的,只要你能答應清律一個要求。”清律輕緩的聲音並不帶半點殺意,目光也很柔和。
他的要求只所不簡單,要不也不會擺出這樣了副陣勢,可惜無論無何,他都要除了這隻已經入魔以深的青狐,這是他國師的本職,當然若是他的要求不難,嵐封倒是可以答應他的。
“你說吧!”嵐封好脾氣的開口,雙手卻凝聚起靈力,準備發難。
清律雖帶着笑容,但眸中透露的卻是慎重“請國師弒血祭天這個不算難吧?”
“爲什麼?”血祭天是國有大難才做的法式,此刻雖然難免有戰,卻大清來說卻談不上什麼大難。嵐封屈指算了算,感覺卻是一片迷霧般,大清的運勢竟然是模糊不清的。
清律聽到嵐封這麼問,眼中閃過一絲驚異,隨之而來的是歡喜。看來他不需要這個要求,只要取走一樣東西便成了。剛的問話不只是他先前的打算,也是對嵐封的一種試探。
此刻他清楚了嵐封的底牌,縱使他不答應,他也無需擔心什麼了。
清律嘴角的笑意逝去了,他的眼眸如風般拂過嵐封的臉,神色變得莫測起來。
“剛纔的要求我不需要了。”清律沉默了會,還沒等嵐封露出疑惑的表情,他白色的身影如風向嵐封掠去,修長如玉的手變成猙獰的獸爪,指尖閃着幽幽的寒光,不難想像被他一爪抓實是個什麼樣。
嵐封暗驚,白衣一動,想也不想的擡手,一道瑩白的光似劍,斬向撲過來的清律,清律邪魅一笑,身影在接觸到那瑩白的光劍時,便化成青霧散去。
嵐封不敢掉以輕心的在自己身上也設了結界,中了妖毒可不好解,他那爪上閃着的可不只是幽幽寒光,看得再仔細一點的話,就不難發現,那幽幽的冷光中帶着碧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