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力過猛,手順着柔滑的面料一下子滑了下來,就握住了他的手。
他的手,帶着不同於她的溫度,一下子傳遞到自己的指尖,溫潤的,像是上好的藍玉,高貴的,如同青瓷典雅。
顧溫塵一愣,他緩緩低頭,她蒼白的手握住自己的,幾近透明而病態的,此時,卻讓他有點眷戀了。
秋語嬋順着他的視線落到兩人的交接地方,心口一跳,自然地鬆開了。
“你……”她一開口,沙啞得不成樣子的聲音就讓他立即皺眉轉身。
“怎麼回事?”
顧溫塵再次坐下來,黑眸裡看似平靜,實則溫暖。
她搖搖頭,指了指自己的嗓子,然後無所謂地笑笑。
“怎麼不請大夫?若實在不想的話,我給你把脈,這樣比你自己一個人靜養好得快。”
秋語嬋笑而不語,可是手卻藏在了被子裡面,不想給他看。
“你,先,回去。”她艱難開口。
顧溫塵沒說話,他瞧着她,雙眼已經紅腫,昨夜那哭聲,就像是刺一樣留在心底,可是,這個人對自己又是百般防備,不敢信任,此刻,留在這裡,只會加重其心裡負擔。
他原本想說一些安慰她的話順便再解釋,可現在,她的笑容,和平淡的語氣,以及如常的表現,都讓他失聲,不知從何說起,也許,這個人,根本不需要解釋,不需要自己的解釋。
秋語嬋一直帶着面具,這個面具,在她最痛時,反而越真實,現在她笑得有多正常,就說明此刻她內心有多難過。
顧溫塵留下一句好好休息就走了。
她目送着他離去。
忽地,笑意從脣邊跌落。很多時候,連自己,都不知道在期待什麼,期待他對於那件事情的解釋?
也許,已經不重要了,從他開始調查自己時,就已經不重要了,基本的信任都沒了,解釋,都成了空談。
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夢裡,色彩斑斕的片段一下子從腦海裡晃過,不知道是什麼,但總讓人覺得悲哀。還有那一聲聲的呼喚,聽不清是在喚誰,溫暖得想溺死在裡面,還有那柔柔的撫摸,憐惜的責怪,編織成了一張網,密密麻麻地套住她,只是她是知道的,在這其中,自己就只是一個看客,裡面的幸福,無關乎她。
五光十色的東西不停的晃動着,腦袋愈加的昏沉了。
冷……冷……
大小姐,你怎麼到湖邊來了,快,快到劉叔這邊來。
“劉叔,劉叔,我就知道你捨不得丟下我。”
夢,以她撲向那個溫暖的安全的懷裡做結。
秋語嬋驀地睜開眼,目光空洞無神,那心口處,像是丟了一塊血肉般,空蕩蕩地尖銳地疼痛着,她伸手捂住胸口,想要大哭想要大喊,但什麼都沒做,只是無邊壓抑下,低低地吐出一個人的名字,“劉叔。”
……
“語嬋,你沒事吧?”
凝煙站在門口面帶憂色地瞧着她。
“你直接睡到了晌午?”
秋語嬋輕輕點頭。
凝煙走進摸了摸她的額頭,試探溫度,“還好,並沒有發燒。”
“伯母讓我來叫你,一起用餐。”
一起用餐?
“凝煙小姐,我家小姐得了風寒,現在恐怕不能出去吹風呢。”芊心掀開珠簾走了進來,她端了一個托盤進來,是熱騰騰的藥汁。
凝煙撇了撇嘴,沒有搭理婢女的話,嘟起嘴,“語嬋,我不要嘛,你快起來啊,你和我一起玩,人家好不容易來,你都不陪我?”
“再說了,可是伯母讓我來的呢,你不聽伯母的話?小心我告你狀啊。”說着就將她的小粉拳湊到她面前表示威脅。
秋語嬋只是輕輕搖頭。而芊心卻急了,心裡嘀咕,小姐都成這個樣子了,那個做孃的不來探望關心也就罷了,可是,怎麼還能讓自己生病的女兒陪一個頑皮的千金小姐玩,還是不是母親啊?還有那個自稱是小姐好朋友,怎麼這麼不懂事?一點都不知道體貼。
“語嬋,你竟然拒絕我,你拒絕我一同用餐?你說,你是不是討厭我了?你說話啊?”她一邊說一邊拉着她的胳膊搖動,“語嬋,你說話啊,吃完飯你陪我一起去聽戲吧,我昨天發現了好多好多好玩的,你陪我一起……”
牀上的人不自覺皺眉,她想掙脫她的束縛卻不得,但太陽穴突突地跳,而且,她現在哪有心情去吃喝玩樂?
“語嬋,你陪我一起去唄。”
“別鬧,我不去!”
嚴厲的沙啞聲音帶着些許不耐煩,凝煙手一頓。臉頓時就垮了下來,“你兇我?”
“我沒……”
“你竟然兇我!語嬋你怎麼這樣啊?不去就不去,兇什麼兇?”她甩開秋語嬋的胳膊極有氣勢地站起來,氣呼呼道,“哼,你有了溫塵哥哥就拋棄我了,你好過分!”
“……”顧溫塵?
“伯母說,你今天沒空陪我玩,是不是因爲溫塵哥哥?我去找溫塵哥哥時他不在,你們是不是約好在哪裡見面了?”
秋語嬋哭笑不得,真是的這個人啊,就是傻。
“沒有。”沒說一句話都是嗓子如刀割,疼得厲害。
“你騙我!”
“語嬋,你好壞,哼。”狠狠瞪了一眼她,然後高傲地走了。
秋語嬋不禁扶額,芊心實在忍不住了,便打抱不平說道:“凝煙小姐真是任性,看小姐傷的這麼重,都不知關心關心小姐,只知道自己玩。”
她沒說話。
剛剛凝煙說得那番話,今天娘,怎麼知道自己沒空陪她玩?
“小姐,先喝藥吧。”
接過碗,裡面的氣味讓她一頓,這不是她開的藥方。擡頭用眼神詢問垂首一旁的人。
“這個是……顧公子寫的藥方,所以,奴婢就擅自換了藥。”
顧溫塵?他寫的藥方?
秋語嬋沒說什麼,默默地喝完,大概這就是這麼多年,她一直喜歡那個人的原因吧。除了劉叔,就只有他一個人,會關心自己的身體了。雖然那個人對所有人都是一樣的好,而不是隻對自己,但,這種溫暖,她體會得太少了,所以,就會一直眷戀。
芊心接下來就是沉默了,秋語嬋覺得這樣並不是多好的禮儀,揮揮手就讓她下去了。
她剛剛說了句話,現在嗓子疼得……簡直像是刀割。這也是**病了,還記得小時候她不小心墜湖,當時得了風寒,昏迷了幾天幾夜,都是劉叔照顧着她,醒來後什麼事也沒有,可是後來就發現了,一旦到換季時期,身體的抵抗力不僅下降了,而且,嗓子總是沙啞得不能說話,昨晚她又絲毫沒有剋制的嘶吼,現在,倒是受罪了。
以前,都是劉叔會給自己熬冰糖雪梨,還會……
眼神驀地暗淡下去了,連身體都帶着幾分無力。現在一想起劉叔,整個人疼得幾近痙攣。
她的亞父啊……
終於還是離開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