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李玉喘得厲害,“結、結果出來了……”
“怎麼樣了?”弘曆有些緊張,明明知道雲珠的女紅很好的,可還是忍不住擔心,“哪些秀女表現得比較出色?”知道他心意的也就吳書來一人,就算別人知道他派李玉前去打聽,那也是想知道哪些秀女表現得比較好的,關心自己未來嫡福晉人選,這對一個即將拴婚的皇子來講很正常。
“表現出色的有馬佳.珍媛秀女、富察.雲珠秀女、吳扎庫.海闊珍秀女、左佳.雯嬋秀女、楊佳.美珊秀女……”李玉唸了一大串名字,也難爲他竟能記得一清二楚。
開始聽到雲珠的名字弘曆立時覺得心花怒放,也沒心思再聽李玉往下唸了,笑着對吳書來道:“事情辦得不錯,吳書來,賞!嗯,桌上的鷓鴣湯也賞你們兩個喝了!”回到案桌前,感覺書看得進去了,字練得下去了,連詩興也上來了……
吳書來笑眯眯地給了李玉一個荷包,“小子挺機靈的,不錯。”
“多虧吳總管提點。”李玉也笑容滿面,得不得賞沒什麼,重要的是能在四阿哥跟前露臉。吳書來點了點頭,挺上道的,他有心再拉一把,便提醒道:“選秀是大事,你多注意些,多撿些重要的來報……”
“是。”李玉按下心中的興奮,什麼纔是重要的,當然是最有可能拴給主子的秀女了……正欲退出去,卻被吳書來一把抓住,“去哪兒?忘了這個了?”提了提手上的食盒。
嘿嘿,李玉傻笑,忽然想起:“吳總管,過兩天御花園最後閱選,主子去不去看?我知道個好地方……”
吳書來瞟了他一眼,“別聰明過頭了。”皇上和主子不定有什麼安排呢。
李玉被潑了盆冷水,卻沒有不悅,反而真心誠意地給吳書來施了一禮:“多謝吳總管提點。”
“都是侍候主子的,不值什麼。”吳書來也不在意,日久見人心,是個知道好的就拉一把,若是個返恩爲仇心術不正的,自有回報的時候。
李玉至此,真心實意地服了這個只比自己大了幾歲的“總管”。
其實毓慶宮真正的總管太監是常青,乃皇帝親自撥到弘曆身邊幫他管理生活上瑣碎事務的,他也可算是弘曆在中饋事務上的半個老師,很得弘曆尊重,只是若論親密信賴,則是這個從七歲起就陪着弘曆一起長大的吳書來了。
自體元殿幾位娘娘考校女紅後,一些表現出色的秀女們紛紛被召去問話。這次需要指嫡福晉的宗室阿哥很多,很多秀女都有份被點到,次數也都在一、兩次左右(估計皇后及熹妃、裕嬪她們也忙不過來),所以雲珠被皇后、熹妃召見也沒有特別招人嫉妒,不過伊爾根覺羅.淑蘭和珂里葉特.果新對着她時眼底已掩不住隱隱的敵意。
這富察.雲珠自進宮參選到現在表現近乎完美……
不過,還有最後一關,她的好運能不能持續到最後還難說。
到了御花園閱選那日,雲珠看着準備好的杏黃色的旗裝在腰處被人挑壞了一段針線,暗哼了一聲,換上了另一套旗裝,當着屋裡其她人的面將壞了的旗裝賞給了小葉:“進宮以來多虧你照顧,這件衣服我還未穿過,有段線壞了,再縫上還是可以穿的……就賞你了。”又給了她一個荷包。
“多謝小主子。”小宮女十分欣喜,這件衣服的料子、做工都極好,有錢也買不到呢。
伊爾根覺羅.淑蘭見她如此做派臉上不由陣紅陣白,雙手拳得死緊,本來還以爲她會掩下的……哼。
心下有些後悔自己忍不住這點子氣,沒能卻掉勁敵反倒可能賠上自己的未來。
雍正果然替弘曆弘晝這兩個即將拴婚的兒子安排了一處隱蔽之所,可清楚瞧見外面閱選秀女的表現——真是不可言於外的慈父表現,弘曆弘晝興奮萬分,連連保證對任何人也不說出去。
御花園裡佳木蔥蘢,雖有不少建築,卻多倚圍牆而建,唯有少數精美造型的亭臺立於園中,是以御花園內空間舒廣,柏槐藤蘿、奇花異草遍佈其中,奇石玉座、盆花樁景更增添了園內景象變化,豐富了園景層次,將花園點綴得情趣盎然。園中的堆秀山是宮中重陽節登高的地方,疊石獨特,磴道盤曲,下有石雕蟠龍噴水,上築御景亭,可眺望四周景色。當然,遊走在御花園裡也輕易便能望見它秀麗的風姿。
皇帝閱選並非是秀女一古腦兒全都涌進御花園,而是在總管太監和管事姑姑的安排帶領下一旗一旗地進行閱選。
雲珠很慶幸自己出身鑲黃旗,無論幹什麼總是最先的,要像別的選女早早穿衣打扮等上老半天……可真是受罪。
這次選秀堅持到最後這一刻的滿蒙漢鑲黃旗秀女共有二十四人,其中排在前排的滿洲鑲黃旗七人,蒙古鑲黃旗六人,漢軍鑲黃旗十一人。
“奴婢給皇上請安,皇上萬福。”
“起喀。”雍正坐到早就安排好的位置上,看着下面站成三排的秀女,目光在瞧見雲珠時略頓了一下,“開始吧。”
“滿鑲黃旗秀女上前覲見。”總管太監喊道。
雲珠等人優雅地甩着帕子、踏着花盆底子走上前,再次向皇帝行禮。在雍正挑剔的目光下,即便是心理素質都不錯的秀女也不免有些戰戰,位列左邊第一位的伊爾根覺羅.淑蘭差點覺得雙腿不是自己的,再走遠幾步,就要跌倒出醜了。
“都擡起頭來。”
衆人乖覺地微擡起頭,目不斜視地盯着前方几步遠的地面。
“左邊第一位,哪家的?”
伊爾根覺羅.淑蘭上前一步,行禮回道:“回皇上,奴婢隸屬鑲黃旗,是給事中伊克善之嫡女,伊爾根覺羅.淑蘭。”
雍正見身穿粉藕色旗裝,小兩把子頭上戴了支別緻的紅寶石攢花簪,耳着綴着明珠,看起來清秀典雅,瓜子臉上長眉星眸,生得也好,便問:“有什麼擅長的才藝?”
“回皇上,奴婢書畫比較好。”
“下去寫幅字給朕看看。”旁邊早有備好紙筆的案桌,伊爾根覺羅.淑蘭走到一張案桌前面,開始凝神書寫。她選了一首當今的詩《吟玉泉山竹》:御園修竹傳名久,嫩筱抽梢早出牆。雨滌微塵新浥翠,風穿密葉澹聞香。低侵幽澗波添綠,靜冪虛窗影送涼。更羨堅貞能耐雪,長竿節節挺琳琅。
寫完便有太監將詩呈上御覽。雍正掃了一眼,簪花小楷,這字放在八旗閨秀中算得不錯了,不過靈氣上比雲珠還差些,只是會討巧,選了自己作的詩。他點了下頭,那太監便捧着字退了下去。
伊爾根覺羅.淑蘭暗舒了口氣。
“左邊第二位,哪家的?”
雲珠上前一步,行禮:“回皇上,奴婢隸屬鑲黃旗,是散秩大臣李榮保之嫡女,富察.雲珠。”
雍正眼中閃過一抹興味:“你以爲滿洲女兒當如何?”
雲珠一愣,脫口答道:“自是上馬能彎弓,下馬能管家。”腦中卻閃出“出得廳堂進得廚房,上得了牀……”的字眼,汗。
此語一出,伊爾根覺羅.淑蘭並那些蒙古旗的秀女立馬投來同情的眼光。果然,皇帝又道:“那就上馬彎弓吧。”說着吩咐身邊的嬤嬤,“帶她下去換身衣裳。”
“嗻。”
雲珠今天穿了身淺紫色繡玉蘭花樣旗裝,襟前掛了串珍珠,小兩把子頭上戴了兩朵鮮嫩嫩的黃玉蘭,耳上別了東珠耳釘,腳下更踏着花盆底子,確實是不適合騎馬射箭,便朝雍正行了個禮隨嬤嬤去了。
等她換了身紅色騎裝出來,隱藏在假山裡的弘曆眼中閃過一抹驚豔,原來覺得她是素雅嫺靜如幽蘭,卻沒想到還能這麼清豔奔放如紅蓮,那一身紅豔豔珠光,映得她膚如霞光照在羊脂白玉上,細膩姣麗,細長的眉、清水般秀長的眼還有那花蕾一般粉嫩含笑的脣,更是別具嫵媚英姿……
在御花園縱馬射箭,也不知她算不算是大清第一人?
出來的時候滿鑲黃旗的秀女們都已經閱看完畢,只等她一人了。雲珠撫着馬兒的腦袋,用盡十來年靜坐冥想的功夫,努力向馬兒傳達她的善意,安撫了馬兒獨立於衆人中的浮躁不安。或許是她的方法靈驗,馬兒很快溫馴地用頭蹭了下她,雲珠綻顏一笑,翻身騎上馬背,開始沿着設定好的路線小跑起來,漸漸地加快速度,放開繮繩,從肩上取下長弓,再從箭囊裡取出三支箭來夾在手上……拉弓,引箭,雙腿夾緊控制着馬兒轉彎,避開樹木,折腰反身朝目標射去——
咻咻咻!
三箭全中紅心!
同在場上的秀女們全看呆了,她居然……射中了?!三箭齊發?!在馬背上?!天啊,要拉開那弓也要不少力氣吧,她是吃什麼長的?看起來纖弱的跟朵花似的,居然拉開了……那弓有三石吧?距離箭靶至少有五十步吧?
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雲珠下馬時衆人看她的眼光如同看巨怪。
隱身在假山洞時的弘曆卻得意非常,覺得自己眼光果然非凡,哼,這些凡夫俗子難道不知道他的賽雲珠是在察哈爾長大的嗎,騎射對她來講如同家常便飯罷。
弘晝看了眼自從富察.雲珠一出場便魂飛天外的四哥撇了撇嘴,心道,這富察.雲珠果然如同額娘講的很出色,可惜了,竟被四哥給看上。他心中早有了想看的秀女,就是那位出身鑲紅旗,副都統五什圖的嫡女吳扎庫氏,聽額娘講也是個姿質上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