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0來歸(上)
“臣妾恭請皇后娘娘萬福金安。”
瞅着底下襬出同樣笑顏行禮問安的嬪妃,雲珠脣角微彎:“平身,坐。”
“謝皇后娘娘。”衆人起身,按品級在寶座左右兩邊坐下。
“天氣炎熱,皇上已定了明日搬往圓明園,這次除了本宮和幾位阿哥公主,還有純嬪和慶貴人敏貴人一同前往伴駕。”待衆人坐定,雲珠淡淡地開口說道。
聽到可以到圓明園伴駕,蘇寶柔眼中閃過一絲驚喜,臉上也綻開不失端雅的微笑,心中猜測是自己在協理選秀事務時盡心盡力,皇后纔給了這樣的恩典,心中很是感激。
葉赫那拉.柔貞則狠狠地瞪了陸婉秋一眼。她和舒穆祿.沙達麗、陸婉秋三人一同進宮一同受封貴人,私底下誰也不服誰,早提着一口氣想爭個高低,只是受封五天,新人侍寢各一天,一時也看不出什麼誰更得意些,沒想到這次伴駕圓明園卻獨漏了她一個,真是讓她分外難堪。
一腔的怨恨全往陸婉秋身上去了。
三個人只有她是漢軍旗出身,又是模樣兒最美,又是太后特別垂注早早就想着指給皇上的……不嫉恨她嫉恨誰?!
沒有她這次伴駕的就是她葉赫那拉.柔貞了。
越想越覺得是陸婉秋在背地裡狐媚使壞,三個人就她出身門第最低,保不準她就是想分化自己和敏貴人好達成自己專寵的目的……不行,等會兒出了長春宮自己定要找機會提醒一下敏貴人……
“後宮不可無人打理,哲妃身子不好又要盯着內務府籌辦大阿哥迎娶側福晉,這次便由愉嬪金嬪襄理宮務,你們兩個有什麼事辦不來的可向哲妃請示,實在不行使人到園子裡示下。再有,嫺妃腹中龍胎太后格外看重,你們須小心幫襯,等誕下阿哥公主,本宮這裡也記你們一功。”
“謹遵娘娘懿旨。”珂里葉特.果新和金籬上前行禮應命。
珂里葉特.果新從頭到尾臉上一派地矜持淺笑,金籬回座後卻笑得更加地親切,“主子娘娘去了園裡,嫺妃姐姐在宮中便算是頭一份的矜貴,嬪妾怎敢不盡心意,等閒也不敢讓瑣事驚擾了嫺妃姐姐養胎的。”
嫺妃如今懷着孕,金嬪說這話也不算得罪哲妃。
富察.芙靈阿含笑,與世無爭的嫺靜表面下正琢磨着皇后如此安排下的其他意圖。自皇上將崔佳氏指給永璜做側福晉她便有些不自在,一方面竊喜於皇上對永璜的看重,一方面又擔心引起皇后的戒備、懷疑,對自己母子不利。另外,慧妃被禁承乾宮久久沒有一個確切的發落,不免使她心憂,打蛇不死,恐遺患無窮。
要不要趁她病取她命呢?
“臣妾如今懷着身孕,諸多不便,一切便賴兩位妹妹照應了。”烏喇那拉.妮莽衣昨天剛回宮,雲珠原免了她今日請安的,她卻不敢不來,生怕壞了她多年積累起來的謙恭形象。而今天的事也沒脫出她的預料太遠。
現下她有孕在身,除了防備同樣有孕的皇后,她最提防的愉嬪算是頭一個。她們彼此心知肚明,要是嫺妃誕下皇子,永琪在太后心中的地位便要倒退一步,算不上獨一份了。
愉嬪微微躬身道:“嬪妾愚鈍,一切依照皇后娘娘定下的規矩來辦。嫺妃姐姐能力高出嬪妾多多,安心在延禧宮靜養定能爲皇上生下健健康康的子嗣。”
份例什麼的她自然會妥妥貼貼地送到她的延禧宮,只再出了什麼事就不是她能保證的了。想起昨天前往延禧宮賀喜見到自己孝敬給太后的炕屏,嫺妃還眼含得意假惺惺地反過來安慰自己……也不怕東西燙手!
心中止不住冷笑。
她珂里葉特.果新也許不如在座的這些人聰明,可有一樣她比這些人強,那就是記取教訓,當年她的永珹不就折在了太后賞賜的長命鎖上?!誰也想不到她會用同樣的方法撒網撈魚吧?
怪只怪烏喇那拉氏運氣不好!
“好了,都回去準備吧。本宮這裡還亂着,就不留你們了。”雲珠率先起身,天氣悶熱,她可不耐煩和她們寒暄。
“妾等告退。”
“主子怎麼不將嫺妃安置在眼皮底下?依奴婢看,愉嬪恐怕沒那個膽子朝她下手。”素問扶着雲珠進了次間。
雲珠倚着迎枕坐在榻上,慵懶道:“放眼皮底下?那是膈應你主子我和皇上呢,我也沒那工夫去照看她。讓她進宮好啊,山中無老虎,她正好伸伸手腳,皇上也可以看看她手中到底攥着多少人手勢力。”
“那奴婢這次留守宮中可要格外注意了。”靈樞微笑着抖開蠶絲薄被蓋到她腿上,替她揉搓着小腿,“若嫺妃真的閉宮養胎,隱忍不發呢?”
“愉嬪會動手的,女子爲母則強。”
靈樞想到愉嬪花費了精力自己一針一線親自繡成,連絲線也是自己在御花園中採的各種花草染成的那件金絲楠木雕花緙絲繡的文王百子賀壽炕屏,前些日子被太后轉手賜給了嫺妃,不由笑了笑。
這些人自以爲行事縝密,殊不知所有的動作都被收盡眼裡。
太后以爲愉嬪進上的這件炕屏是愉嬪的孝心,卻不知越是與人有害的東西看起來越是鮮豔奪目,寓意喜慶的背後隱藏着無言的殺機。
嫺妃既要倚靠太后割據後宮勢力,自然要處處表現出她對太后的誠孝,連太后賞下的東西都格外重視,就是防着,也不敢張揚,這才被乘了隙。
愉嬪那個人看着沉默守規矩,實則心中極有計較,當年永珹的夭折恨毒了太后與多嘴的金嬪卻生生隱忍了下去,更趁皇上一時的心軟憐惜懷上了五阿哥……
“愉嬪確實對五阿哥很上心。”靈樞掌着後宮所有耳目,自然也清楚各宮嬪妃教養自己名下皇子公主的情形,或許是夭折過一個阿哥,比起哲妃和純嬪,愉嬪對永琪是衣食住行事無矩細都親自過問,更在永琪小小的時候就給他啓蒙,讓他認字。
愉嬪的弱點就在五阿哥身上。靈樞腦中轉過關於愉嬪的諸多行舉,說道:“依奴婢瞧,愉嬪的手段最多也就使嫺妃胎位不穩,愉嬪掌了宮務就要爲嫺妃腹中的龍胎負上照管之責,要避嫌,且嫺妃也不是吃素的。”
“能給嫺妃添點亂,別教她們抱成團,這就夠了。”素問不若靈樞日日琢磨着這些,有時反而看得明白,插嘴道:“前兒郭嬤嬤和叔貂出宮給老太太賜壽禮時不是說高夫人不請自到麼,高家的動靜也不小。說不定,慧妃也能出點力呢。”
雲珠淡淡一笑,微闔上眼歇息。“高家的動作,本就是做出來給人看的……如果我猜得不錯這次皇上不會動高家,一來,顧着皇家顏面,有些事得掩下,二來,連鄂爾泰也出面了,皇上爲了朝堂穩定,也要抓大放小。”
這就是聯姻世家大族的好處,關鍵時刻還是會看在親戚份上站出來說情。只是鄂爾泰不能看着兒媳孃家有事不伸手,卻免不了要被弘曆小懲大戒了。
不過,也許這纔是鄂爾泰這老狐狸的本意,身爲歷經兩朝的大學士、軍機首輔大臣,六個兒子、幾個兄弟、十幾個侄子……都身居要職,西林覺羅家已無法再進一步。
高家,是一面鏡子。
有時後退一步,才能君臣相安。
“……慧妃若有她父親三分本事,指不定真能盤活了目前的死局。”
除了不顧嬴弱的身體日夜抄經祈福,慧妃還能怎麼做?!靈樞和素問對視了一眼,默然無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