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 自打承兒開始入朝做事,接下的差事大多卻都是這樣的費力不討好的。上次的民亂,牽出的朝臣的案子, 這次又是京畿的防務, 總歸都是難辦的, 也不知道上面那位是怎麼想的, 可這勁兒的將這爛攤子都給了我承兒收拾。”
子卿道:
“媳婦兒也知道一些, 從前那樁案子是極爲不好辦的,辦的嚴了得罪人,辦的不好又要受到皇上的申斥, 兩邊都不討好,不過咱們家侯爺也是個好樣的, 最終還不是將案子辦了個明白嘛。”
子卿說到這臉上還帶了一絲得意的模樣, 顯然是在爲自家的男人感到驕傲。
老太君就在一旁瞧着, 面上不動聲色,內心裡卻實在有些訝然。
卻聽子卿又道:
“這次的京畿防務侯爺幾乎就快住到河堤上了, 就連靴子都不知道磨壞了多少雙,媳婦兒想着侯爺這樣的努力,又不怕苦不怕累,真心實意爲朝廷辦事,上面總會知道的。”
老太君面上的神色慢慢的不再是不動聲色, 取而代之的是內心裡的驚訝, 能想到這樣一層着實有些不易。
承兒接下的這兩個差事表面上看着的確是有些費力不討好, 卻件件都是極要緊的, 若是真的完全不信任一個人, 不想重用一個人,是根本不會將這樣要緊的差事交給他, 看來承兒這些年的努力並沒有白費。
想到這老太君不免又道:
“承兒打小就是個聰明的,就是性子偏有些固執,但凡決定了的事情九頭牛都拉不回來。。。哎,有時候就連我這個當祖母的都勸不住,以後有了你在身邊,時不時的說上兩句也是好的,不過這差事歸差事,辦好辦壞是一說,還要注意的是人言,須知衆口鑠金積毀銷骨的道理。”
子卿立刻恭順地點點頭。
老太君不免感嘆:
“哎,你們還是年輕,遇到事就怕會沉不住氣。。。”
老太君說着就閉上了眼睛,半晌緩緩開口道:
“寧王沒了,就是今兒早上的事情。”
子卿頓時一驚,一下子還有些明白不過來。
“祖母是說的。。。哪一位王爺?”
原諒她有些見識淺薄,她來這裡也不過沒多長的時間,對於這大周朝的權貴們知道的着實不太多。
老太君緩緩睜開眼睛。
“十三年前因爲謀反被圈禁的先帝第四子寧親王。”
wωω ⊕ttКan ⊕c o
子卿忽然意識到,今日早上馮御醫過來的請脈,還有老太君刻意營造的氣氛和表情,還有剛剛意味深長的那些話。。。。。。
老太君卻並沒有看子卿,只依舊緩緩道:
“等到馮御醫進宮交了差,這消息也該傳出來了。”
子卿這時想起早上匆匆離開的趙明承,心裡隱隱猜測着可能就是和這事有關。
自打和趙明承成親以來,子卿從沒有過多的詢問過什麼關於從前的舊事,還是趙明承偶爾一次說了一句,於是便忍不住多說了兩句,結果換來的是男人明顯敷衍的回答,子卿就知道這個話題是個禁忌。
如今卻是從老太君的嘴裡得知了一二。
當今聖上繼位的時候比較晚,先帝長壽,一時半會兒的坐在龍椅上下不來,後頭身子不行了,這才從衆位皇子之中精心挑選了兩個繼承人,一位據說就是當今的聖上,另一位就是皇四子寧王。
後來聖上繼承了皇位,寧王卻因爲謀逆的罪名被圈禁。
這事情並沒有因此就廣爲流傳,其實如今真正知道的人並不算多了,因爲知道多的人已經都不再了。
子卿擡起頭看着老太君帶着回憶的神情,心裡卻在想着,莫不是這寧王的謀逆就是和趙家脫不開關係?
從前的靖國公正值壯年早逝,趙明承繼承爵位的時候卻是襲的侯爵,而且似乎並不得帝心,趙家長房從來都是有些小心翼翼,甚至都不如二房體面。
世人都說,當今聖上是位明君,對待百姓如同親子,對待官員也從不嚴苛,怎麼就單單對趙家長房一脈耿耿於懷?
而她不過就是個五品官員家的庶女,卻能順利的嫁給侯府的侯爺,宮裡來了御醫給老夫人診脈合情合理,老夫人卻單單讓人叫了她過去,那御醫還要給她診一下脈象。
重要的其實不是這件事,而是透過這件事看到其中隱含的含義。
寧王沒了,曾經支持過寧王的人應該死的死,生的怕是也沒幾個好的了,本來應該是不足爲慮的,可是相反的,在寧王歿了的第一時間,宮裡就派了人進府,老夫人也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樣,還要裝出假象在人前示弱。。。過後還要叮囑她要沉得住氣。
子卿現在覺得自己的腦子着實有些不夠用了,她甚至還能隱隱感覺,其實趙家就是在某人的眼皮子底下被人監視着。。。
老太君回憶了半晌,轉頭去瞧一旁若有所思的孫媳婦兒,覺得已經差不多了,於是便笑着轉移了話題:
“承兒對你可好?”
子卿回過神來,臉頰一紅。
“侯爺待妾身很好的。”
老太君笑道:
“那小子若是待你不好,你就過來與我說,到時候我來說他。”
子卿抿着嘴笑着點頭。
“嗯,我聽祖母的。”
等到子卿從老太君的院子裡出來,白嬤嬤才又進了內室,拿過一旁小丫鬟手裡的扇子仔細的給老太君扇了起來。
老太君閉着眼睛不說話,屋子裡安靜極了。
直到半晌之後,老太君才緩緩睜開眼睛開口道:
“原以爲給承兒娶回來的就是個柔順的大家閨秀,聽話懂事就行了,沒想到竟是我看走眼了,這一個竟然這樣的聰明。”
白嬤嬤不解其意,問道:
“應是侯爺和少夫人說了些什麼,不然少夫人怎麼可能懂的這麼多。”
老太君卻搖搖頭。
“承兒那孩子的性子你還不知道?但凡不到時候,是不會過多的透露什麼的。”
白嬤嬤一聽不禁驚訝地問道:
“難道說,剛剛這些都是少夫人自己琢磨出來的?”
老夫人點點頭。
這下白嬤嬤都愣住了。
這份心思,還真不像是一個十幾歲的年輕夫人應該有的。
“少夫人的慧根不淺啊!”
想到這白嬤嬤又問道:
“那依着您看,侯爺這差事接下來要如何辦?”
老夫人微微笑道:
“他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去吧!小小年紀就有這樣的膽色,不比他祖父當年差多少了。”
。。。。。。
朝堂裡因着寧王的死訊亂成了一團,大家若不是集體沉默,要不就是各說各的,吵的上首坐着的那位慶元帝腦仁直疼,最後大手一揮點了幾個大臣負責商議寧王的後事,便宣佈退了朝。
趙明承下了朝也沒去衙署當值,徑自騎了馬準備回府,一旁卻有人過來傳信,說是晉陽伯世子正等着他呢。
趙明承索性騎了馬就去了晉陽伯家在京郊的那處小院子,也是他們經常說話的地方。
一進去,就見薛峰正站在院子當間罵罵咧咧的,一旁的下人跪了一溜。
見武安侯進來,那些跪着的下人們明顯都鬆了口氣。
薛峰冷着的臉也緩和了不少。
趙明承瞪了他一眼,不過是在外頭受了氣,平白回來拿下人出氣,還真是出息了。
薛峰有些尷尬的摸了摸鼻子,甩了袖子跟在二哥的身後也進了屋。
一進去就不免嚷嚷道:
“媽的,這叫什麼事?”
轉頭瞧着趙明承面無表情,卻是不敢再造次了。
“三哥,我等下就聯繫幾個人往上面遞摺子,議事處那幾個老東西竟然商量着不葬宗陵,不起碑。。。”
趙明承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不過是個虛名,人死都死了,還要那虛名有何用?”
薛峰卻道:
“那也不能就這麼算了啊!”
趙明承道:
“有舊曆在前,只要堅持就例就罷了。”
這個時候爲這事與人鬥並不是什麼好事,最終的決策權並不是爭出來的,而是一點一滴創造出來的。
你爭的越大越激烈,就會讓上面的那位愈加的重視,然後慢慢的想起了舊日裡的那段時光,本來有些淡去的恨意就越加的清晰起來。。。
聽的這話薛峰頓時有些蔫答。
“二哥,都怨我,我沒有處理好。。。”
趙明承搖搖頭。
“不怪你,這事你盡力了,我知道。”
薛峰仍舊有些擔心。
“二哥,這些日子你也要小心。”
趙明承點點頭。
兩人說完了話,趙明承先行回了府裡,剛進了院子,正好碰上子卿從小書房出來。
趙明承擡眼望過去,看見子卿穿了一身撒花的褙子,打扮的雍容華貴的甚是漂亮,她難得一次打扮的這樣莊重。
兩人進了屋子,趙明承換了衣裳就徑自去了大書房。
子卿則坐在內室的椅子上,立春進來將今日的事情一一說給她聽,大約都是些近來收到的各家的帖子,有不用去人的就乾脆擬了禮單出來,需要去人的又是定在了哪一日。。。。。。
立春說了半天,也不見椅子上坐着的人說話,不禁擡起頭望過去,正好看見子卿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不禁開口道:
“少夫人?”
子卿微微回過神來,半晌開口問道:
“從前在顧家的時候,有一次我半夜餓了,你偷偷摸摸的去了廚房給我做了一碗熱湯麪,你還記得嗎?”
立春點點頭。
這熱湯麪在民間是最尋常的吃食,幾乎人人都會做。
立春不禁道:
“少夫人這是又想吃了?”
子卿搖搖頭。
“你等下就帶我去廚房。。。”
。。。。。。
請繼續支持發現,謝謝,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