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水無言(一)
高陽公主鼻子裡“哼”了一聲自往蘭亭去了,房遺愛見了慌忙跟上。
李恪聽了哈哈大笑,回身朝媚娘望了一眼,道:“走,一起來玩。”
高陽公主提議大家一起來玩酒宴遊戲,房遺愛連連稱妙,卻反被她白了一眼,就趕快閉了嘴,媚娘見了暗覺好笑。
李恪說正值皇后壽誕,不如玩一些較雅些的爲妙,這個提議立即得到了大家一致贊成。
玩什麼呢?擊鼓傳花。
李恪變戲法似的拿出一把寫滿字的竹籤。
高陽公主見了笑道:“恪哥哥原來是早有預謀!可不知道恪哥哥對什麼問題最感興趣?”
李恪笑而不答。
高陽公主當即自告奮勇當擊鼓使者,沒有鼓,就拿酒罈來代替,像模像樣地坐到中央。沒有花,李恪臨時又上樹摘了一束花來充數。擊鼓傳花總算是準備好了。
一時間鼓聲“隆隆”,花束開始傳遞,當鼓聲停止時花束卻正在李恪手裡,他欲要遞給媚娘,媚娘卻不接,他就只得自己拿着。
高陽公主眼中帶着一抹詭異的笑,將一隻竹籤遞到李恪手中,李恪嘟噥道:“不是自己抽嗎?”
高陽公主道:“自己抽?看來你落後了吧,這種遊戲你就沒玩過。”說着將她代抽的那隻竹籤拿來給衆人看過,媚娘看到那上面寫的是一行字:寫一句七言詩,句中要用到“雲”,並罰酒一樽。
李恪笑道:“一句詩算什麼,看我來。”稍一沉吟,道:“韜光海日卷浮雲。”舉樽一飲而盡。
“以‘韜光海日’來卷‘浮雲’,好大的氣魄!”媚娘讚道。
李恪聽了,朝她望了一眼,沒有說話,眼中卻透着一種令媚娘心亂的情愫。
鼓聲又起,再次停止時已到了城陽公主手裡,她抽的籤子是:學鳥叫十聲,罰酒一樽。
城陽公主毫不扭捏,當即表演,她的聲音本來嬌媚,叫起來總是帶着長長的顫音,衆人聽了忍不住笑成一團。
高陽公主笑道:“聽了姐姐的叫聲,妹妹我不知怎的心兒老是癢癢的……”
“想做什麼?”城陽公主瞠目結舌。
衆人又笑了起來。
當第三次鼓聲停止時,花束傳到了李泰手裡,他抽到的簽上寫的是:寫一句七言詩,句中要用到“山”,罰酒一樽。
高陽公主嘟了嘴道:“真是怪了,這抽到要寫詩的人似乎文采都不錯……”
李泰朗朗道:“藏胸千壑出絕域。”
“詩寫得很好,可有‘山’嗎?”高陽公主道。
“‘千壑’難道不是山?”李泰道。
高陽公主嘟噥道:“青雀哥哥又要耍賴。”但也只得應允了。
李恪忽然道:“妹妹打了半日酒罈,大約也累了,不如讓哥哥來過一下當鼓手的癮。”
高陽公主將鼓槌遞給李恪,卻悄悄對他道:“哥哥要有什麼鬼主意了?你的花花腸子妹妹我可是心裡都有數。”
李恪朝媚娘望了一眼,低低笑道:“不關你的事,不要亂講話。”
這次鼓聲停止時,花束竟不偏不倚落在了媚娘手裡。
媚娘似乎早料到會有此一劫,對李恪笑道:“殿下,請把竹籤拿來。”
李恪將竹籤搖了一搖,只聽“啪嗒”一聲一支竹籤跌落到了地上。
媚娘笑道:“既然它急着要蹦出來,那就選它吧。”
李恪撿起竹籤,念道:“用兩句七言詩道出自己心中所想,並罰酒三樽。”
“啊?”衆人都驚叫道。
媚娘淡淡一笑,道:“流水無言萬口琴,落花有意旨難尋。”說罷將含笑的眼睛盯住李恪的臉。
李恪心中一動,道:“山間日影逐花影,指下弦聲似我聲。”
媚娘笑問:“什麼弦?什麼聲?”
李恪笑道:“不知你想聽《高山》還是《鳳求凰》?”
媚娘道:“兩首曲子都是媚娘喜歡的,不知殿下想爲媚娘彈奏哪一曲?”
李恪微微一笑,並不答言。
衆人聽了這一番話,如墮五行霧裡不知所云,但有兩個人卻是聽明白了他們的對話。
李泰暗暗握緊了拳頭,在心裡道:“李恪,什麼你都要跟我搶!你跟媚娘一唱一和,一個說自己落花有意,一個說自己心有歸屬,你還問媚娘要聽《高山》做知己呢,還是聽《鳳求凰》做自己的伴侶,可恨的是,媚娘竟然說兩首都喜歡,問你怎麼決定,而你李恪――居然不回答!”李泰眉頭一皺計上心來,卻不動聲色仿若無知。
連喝下三大樽酒,媚娘眼前有點晃悠了了,她對李恪笑道:“你壞,故意要灌醉媚娘。”
李恪笑道:“就是要灌醉你,這樣聽起來《鳳求凰》才更有意境。”
媚娘“咯咯”笑了起來,一個趔趄差點跌倒,李恪慌忙扶住了她。
媚娘跌在李恪懷裡,癡癡望着他的眼睛“咯咯”笑道:“你醉了。”
李恪“呵呵”笑了起來,對衆人道:“她自己醉了卻要說我喝醉了。”
高陽公主一直看着李恪和媚娘,此時心中忽然陣陣泛酸,她對衆人道:“我們到山下去吧,麗華知道還有一處景色勝過蘭亭。”
衆人躍躍欲試,不一會兒就徑自都往山下去了。
半山腰,高陽公主悄悄回頭望了一眼,但見媚娘伏在李恪懷裡不知在說什麼,她忍了許久的淚水終於溢出了眼眶,在心裡默默道了句:三哥,祝你一生幸福安康!你幸福也就是麗華幸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