兜兜轉轉情如故
有人說,男人工作的時候最迷人,此刻那三個異常認真的男人,的確是一道很魅惑的風景線。趙以敬一身深藍色的西裝,指點之間,已將那個絲綢帝國,運籌帷幄在掌中,而決勝於千里之外。
小小的幾臺機器,背後卻是幾個思維迅敏的聰明人,看着他,我的腦子裡忽然冒出了趙石南,趙以敬如今的深夜商戰,和當年趙石南的通宵染絲,似乎有着異曲同工之妙。如果真的有時光穿越,趙石南看到自己的後人絲毫不輸他當年的雄心氣勢,不知會是個什麼心情。
兜兜轉轉人如故,想着想着,我自己忍不住脣角揚起,輕輕地笑了。
趙以敬對那兩個人說着:“不早了,吃點宵夜都回去歇着吧。”站着的那個人年紀稍大一些,和趙以敬差不多,頭髮有些花白,但臉看着很年輕,不知道頭髮是染的還是天生的那麼有閱歷。那人對趙以敬笑道:“趙總,你夫人都來了,還吃宵夜?”
趙以敬拍拍那人的肩笑道:“我是讓你們去吃,我自己當然要趕緊回家。”
那兩人哈哈大笑:“趙總也幽默起來了。”我的臉有些紅,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趙以敬牽着我的手說道:“走吧。”
我和那兩人打招呼再見後,和趙以敬並肩走出了證券公司。夜裡的風很涼,可是走在他的身邊,連風聲都變得清越,我看向他:“開誰的車回去?”
他伸手把我攬的緊緊:“開你的。”
我打趣他:“爲什麼開我的?難道爲了給自己的車省油?”
“是,起碼省二十塊錢。”趙以敬笑的聲音沙沙,“沒看出來你還是個小摳門。”
說着來到車前,趙以敬要開,我用力把他推到了副駕一邊,連撒嬌帶勸導的說着:“既然坐我的車,就要我來開。”
趙以敬眉眼含笑的坐上,問着我:“爲什麼你開?”
我勝利的甩了甩手裡的鑰匙,先沒有回答,坐到了駕駛座,一踩油門車轟了出去,我才悠悠的說道:“你坐我的車,不就是想感受一下被我接的滋味嘛,所以我給你當司機,讓你感受個夠。”說着瞟了他一眼:“對不對,趙總?”說着把車裡的CD打開:“給你個全方位的享受。”
一顆牽掛他的心,一份深夜的陪伴,一曲溫暖的歌,就是我能給他的全部。但這份淳淳的心情,卻是從未有過,包括曾經對顧鈞,都沒有這麼像迷醉一樣般,似乎每一個細胞,每一處神經,牽繫的那頭,都是趙以敬。
趙以敬沒有回答,伸手覆上了我握着方向盤的手,他的掌心很暖,他的聲音很沉卻很動情:“清揚,你對我很好,的確沒有一個女人,在深夜來接我。”
在車燈的照耀下,黃葉舞着冬風在來回翻飛。車裡的音樂很悠長很好聽:“回憶像個說書的人,用充滿鄉音的口吻,跳過水坑,繞過小村,等相遇的緣分。”
我的心也絲絲的疼着,是啊,相遇之前,我和他,都是兩個孤獨的人,他一個人,不知道在這樣的夜裡走過多少次,想必也是淒涼的吧。忽然理解了在北京的時候,他爲什麼會載着我繞着環路幾圈都不願意放我下去的心情,一半是不捨得我,一半是我走後的寂寞。
幸好,我們相遇了,相愛了,在一起了。我很認真的對他說着:“以後我不會讓你那麼寂寞。雖然我能做的微不足道,但我會做到盡力。”我不是善於表達自己心意的人,對趙以敬說這句,已經是我最大的勇氣。
他愣了一下,脣角揚起幾分惆悵:“你覺得我是怕寂寞?”
“不是嗎?”我有些好奇,不是寂寞又是爲什麼呢?再成功的人,背後也有孤獨寂寞的一刻。
“一個人不寂寞,心裡惦記一個人才寂寞。”他的聲音有些感慨,“過去的十年,我也沒覺得寂寞。”
他又拿肉麻當尋常,我忍不住打趣着他:“我纔不信,誰知道你十年心裡都有了多少人。就欺負我不知道你的老底。”話說完他的臉沉了一下,我才意識到自己說重了,他本來就是有“老底”的,他前妻,連冰,都是我不敢觸碰的刺。
我支支吾吾的找補着:“我不是那個意思。”說完忍不住嘆了口氣,替身,真是個解釋不清的事。儘管我不介意了,但是提起來,心裡還是不舒服。
車裡的音樂恰好到了高潮處:“我的心裡從此住了一個人,曾經模樣小小的我們,爲戲入迷我也一路跟,我在找那個故事裡的人,你是不能缺少的部份-”
我聽的愣住了,他聽的入神,沒有繼續說話,忽然把我車格子裡的煙拿了出來,狠狠的吸着,不知是歌裡哪句觸動了他。我的心跟着一顫,忍不住衝口而出:“以敬,你的心裡是不是也一直在找着----”我想說是不是也找着和你前妻相似的人,但還是收了回去。他已經解釋過他只覺得那樣的眉眼好看,儘管理由牽強,但是一個問題,我不想再反覆糾纏,儘管自己心裡有結。
“清揚,我知道你心裡有結。但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樣。”他吐了一口煙,有些出神:“你還記得北京的四合院嗎?”
我的心劇烈的顫起來,手裡的方向盤幾乎把不準,努力維持平靜:“記得啊。你家的老宅子嘛。”
“第一次住進去的時候,我還在讀大學,偶爾路過北京去住了幾天,總做夢,像連續劇似的。說做夢吧,幾天的夢還能連起來,就是個很複雜的故事。說出來也許你都不信,我都懷疑是我先祖給我託夢了。”他自嘲的笑笑,“很可笑吧?無神論解釋不了。”
“我信。”我衝口而出。眼圈已經潮溼了,這個世界上所有的人都可以不信,我不能。
“夢裡有個女人,坐在鞦韆上,就那麼看着我,看的我心裡說不出的滋味。”趙以敬狠狠吸了一口煙,悠悠的說着,“我也不知道那是誰,也許就是我先祖給買宅子的人?不知道。但從那以後,我就忘不了那個女人。”
“我的前妻,是父親的同事介紹的,娶她,只因爲她和那個女人的眉眼很像。當時以爲這就是緣分。也許她就是那個女人。”趙以敬冷笑幾聲,“可惜她根本不是。”
“後來遇到了連冰,她長得也很像,那時她是個沒什麼名氣的模特,人倒不像那個圈子裡的那麼複雜,我又以爲她是,但是在一起一段時間,覺得她也不是。很快也沒了感覺。”趙以敬嘆了口氣。
“爲什麼你要找到那個女人?你怎麼判斷她是不是?”我的心跳的很劇烈,那個女人,是杜衡吧。
“說不清,就是一種感覺,以爲是,就很好奇的想交往,但很快覺得不是,就沒感覺了。自己也覺得可笑,但擺脫不了。我試着和別的女人交往,甚至有過很混亂的一段日子,但是不行,經常半夜醒來,夢裡全是她的眼睛,我的心悶得疼。”他的眼神有些迷茫,也許這種感覺,對每個正常人來說,都是種痛苦的掙扎。
“後來遇到你,第一次見你,是併購的那天,我在臺上,臺下那麼多人,我竟然一眼就掃到了你的眼睛。很熟悉。但那時,我已經不相信自己的感覺了。我刻意把你調的很遠,不想看到你。看到一次你的眼睛,心裡會不舒服一次。但是緣分,太奇怪-----”趙以敬無奈的笑笑,“還是不由自主的去關注你,看到你遭遇的一切,又忍不住想去插手。”
“那你覺的我是你要找的人嗎?”我看着趙以敬,竭力忍着即將落下的眼淚問着。
“我真的不知道。”他吸了口煙,透過煙幕看着遠處,“有時覺得是,有時又覺得不是,隱忍起來像,但堅決起來又不像。”
“如果我不是,你會怎麼樣?”我的聲音已經有些哽咽了,是或不是,我解釋不清楚。記憶是我的,但身份不是我的。
“說實話,到後來,是或不是,已經不重要了。我只知道我離不開你。你是,我要和你在一起,你不是,我也要娶你。”趙以敬的聲音堅定起來,“自然就釋懷了。所以清揚,不要總覺得自己是替身,我是曾經迷茫過,但遇到你以後,我很明白自己要什麼。”
我咬着脣,把車停在了一邊,眼淚已經忍不住出來,趙以敬的手覆上我的,另隻手擡起把我的碎髮撫起:“清揚,嫁我。”我的眼淚止不住。趙以敬微蹙眉:“怎麼了?還是不相信我嗎?”
我使勁的搖着頭,心裡說不出的滋味。如果他記得是我,我該感動,如果他不記得是我,仍然愛上我,我是不是更感動?我含淚笑着:“沒有,我只是很開心。”
趙以敬揉了揉我的頭髮,緊緊握着我的手:“等把手邊這事忙完,我們就結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