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顧茅廬得襄助
大家沉悶依舊的心情終於看到了曙光,馬董事激動地一拍桌子:“太好了。終於要徹查了。”我的心也跟着通通跳的飛快,絲之恆已經把自己摔到了谷底,才引來的這些關注。如果可以徹查清楚,便是重生。
吳董事比較沉穩,微蹙眉說着:“希望能查的清楚。如果上面徹查,一定是從這一系列事情的源頭,也就是病毒蠶種擴散開始查起,但是我們之前由於沒有及時去蠶種場進行一線配合調查,現在那邊還留有多少證據,有沒有被破壞,都還是未知。”
吳董事的一席話,把大家的心又說的懸了起來。之前趙信儉出於私心,遲遲沒有按照股東大會的商議,對蠶種場進行危機公關,導致後來一系列的封廠。如今蠶種場都被公安監察部門的人封鎖着,裡面的證據究竟怎樣,真的說不好。
趙信儒想了想說道:“有人過問,就比被一手遮天的好。起碼眼前的危機有了轉圜,讓辦公室的小於和工人們解釋解釋,事情有了轉機,讓大家再等等。”老人的聲音平淡裡帶着幾許無奈。
“也是個辦法。”馬董事站起身來,趕緊吩咐下去。我扭頭看着窗外絲之恆門口的人羣,心裡一樣亂糟糟沒有盡頭。
那個除夕的夜晚依舊清冷,家裡只有我和暖暖默默的吃着超市買的餃子。暖暖也沒什麼精神,屋外偶爾響起的煙花,都沒有興致擡眼。猛然擡頭對我問着:“媽媽,伯伯哪裡去了?怎麼還不回來?”
我的心一酸,眼淚幾乎要出來。我也想知道,他到底什麼時候能回來。可是誰能回答我?
第二天中午,我給趙信儒打電話,詢問着上面調查組的情況。趙信儒的聲音有些不穩:“昨天下午調查組就去了蠶種場,不過我打聽到一點消息,第一手的證據資料是從公安監察部門手裡移交的,情況並不是很樂觀。視頻監控錄像在關鍵的幾處都被人爲的剪掉了。而且疫病蠶種隔了這麼久都處理了,只剩下衛生部門留下的資料。”
我的心又沉了下來,如今的證據已經被那派勢力的人過手,都成了二手資料,不僅不能如實反映真相,只怕還有誤導甚至栽贓的可能。我不由追問:“那調查組的態度呢?是要徹查,還是就按照之前的調查結果糊弄糊弄?”
趙信儒輕聲嘆口氣說着:“具體的就不知道了。但是現在那兩位較勁的結果還不明,要是他的背景夠硬,也只能將錯就錯了。”
我沉默了,調查組到底是真徹查,還是走過場,還要取決於那兩派背後的力量較量。難道讓事實有話語權就這麼難?
我掛了電話。既然非要如此較量,那只有把這邊能加的砝碼,全都加上。我把暖暖安頓給李姐,下午坐上了去北京的飛機。
我還有最後的一棵稻草,和何院士約的時間,是初二的上午。
何院士在辦公室裡接待了我。何院士是老秦學院的一位資深院士,也是行業內有威望的人。辦公室的佈置很簡樸,四周都是很大的書櫃,裡面塞滿了各種專業書籍。
我進去的時候,何院士的身邊還站着一個男孩,應該是他的學生,正在談着論文的事情,果然如老秦所說,何院士的性格是很“獨特”,和男孩爭的面紅耳赤。一點都沒有我想象中院士溫文爾雅的樣子。我進去都有些不好意思。
何院士擺擺手讓男孩出去。擡眼看了看我說着:“是你給我發的郵件?”
我點點頭,說着:“是我,很抱歉打擾您,放假期間還——”
我的話還沒有說完,已經被他打斷:“不要說這些沒用的客套話,浪費時間。我看了你的郵件,如果只是從專業方面講,蠶種病毒當然不會到了絲綢成品裡面,高中生物知識就該知道的。還要說什麼?”
我有些不知道怎麼接話,何院士的思維也很“獨特”,我想了想說着:“是這樣的道理,但是執行部門並不按照這個常識來。”我的話還沒有說完,他的電話已經響了起來,他接起電話匆忙講了幾句又掛斷。
掛斷電話,剛纔的談話已經完全被打斷,他有些斷篇,突然又問着我:“蠶種怎麼會感染上病毒?難道不知道試驗蠶種要隔離處理嗎?”
我忙說着:“我們也是這麼做的——”話沒說完,又是一陣電話,他接起後說了很久,掛斷電話後對我說道:“抱歉,我今天還有個會去處理。”說着看了看日曆:“明天吧,明天下午三點繼續說。”
何院士下了逐客令,我只好先出去。心中也無奈,果然是院士,春節期間都能忙成這樣。
第二天過去,又是類似的情形,說不了幾句又有事情給我下了逐客令。我心急如焚,這樣的談話對象是我從沒遇到的,沒有時間,沒有專注,沒有溝通,這樣的會面再有十次也是無意義的。
我終於忍不住,迅速的想了一下對他沉靜的說着:“何院士,明天我會再來,我只佔用您十五分鐘。但是我希望您這十五分鐘完全是我的。”又補了句:“否則我只能這樣天天打擾您。”
何院士愣了一下,眉頭蹙起,我的心有些忐忑,很怕自己這麼說話會衝撞了他。畢竟人家是院士,又是政協委員,還有求於他。但話已出口,我也只好定定看着他等待他的反應。
他頓了一下,竟然朗聲笑了:“好。”
第三次約了三天以後,我必須要做充分的準備,只有十五分鐘,我要把事情全部講清楚還要打動他。確實很艱難。事情複雜,不良商斗的背後摻雜着利益的權勢,我甚至不知道自己該從哪裡入手才說的清。
仔細想了一番,我先回了趟南京。到和意大利合作的基地那邊趙以敬的辦公室拿了一些絲之恆的資料。從辦公室出來,我在已經停產的車間裡走着,心裡酸澀的難受。上次趙以敬帶我來看的時候,還是銀絲飛動,仙霞雲錦。如今只落的空空蕩蕩。摸着已經停下的冰冰冷的機器,我有些欲哭無淚的心酸,也有沉重不堪的壓力。能不能讓這些機器再轉起來,就是我要去努力的。
第三次,我如約到了何院士的辦公室。打過招呼後我還是忍不住問了句:“您還會有人找嗎?”
何院士哈哈笑了兩聲後說着:“電話線拔了。”
我鬆了口氣,問着何院士:“您平時關注絲綢行業嗎?”
“做這個的,當然會關注。”何院士說着,“不過我們更多的是研發,面對生產的少。”
“研發不也是爲了應用嗎?”我有些好奇,“絲綢面料的研發就是爲了生產推廣啊。”
何院士微微搖頭道:“說是這麼說,但現在就存在這麼個產學研不對接的情況。真正肯下本錢把新技術買下用來生產的企業,太少了。大家都想着怎麼儘快賺錢。研發還得靠國家項目支持-”何院士說起這個,打開了話匣子,大談現在的企業如何不肯在技術上投資。我只微笑靜靜的聽着。
何院士猛地想起什麼似的看着我說道:“你來是和我聊天的?你只有十五分鐘。”說着擡起手腕看看道,“你還有五分鐘。”
我淡淡笑笑,從包裡拿出一個盒子,遞給他:“您先看看這款絲綢。”我給他看的,是趙以敬給我求婚用的那款玫瑰錦。
何院士只瞟了一眼,就立即被吸引了,接過來小心翼翼的撫着絲綢,眸子帶光的看着我問道:“這是哪生產的?色澤非常特別。”
我沒有回答,又從包裡拿出一盒前兩條生產線出品的技術成熟的文化絲綢,但在市面已經禁止流通。把它遞給了何院士:“您再看看這個。”
何院士臉上有一絲震動之色,撫摸着絲綢眉頭微微蹙起:“這幾款的柔順度非常好,經緯交織很平滑,印染也非常均勻自然。”說着翻了翻絲綢的廠籤,“這是國產的?”
我看着何院士平靜的說着:“這款絲綢,用了朱教授的絲織品高分子納米技術專利,還有駱成的高溫印染添加專利,另外柔順度方面,是意大利的工藝改良。而您之前看的那款玫瑰錦,是他們自主研發的,現在還在做改進。”
何院士看着我有些意外:“國內哪個企業肯投入這麼大做一款絲綢?”
我看着何院士,聲音竭力保持着不顫抖說着:“有一個企業,投入了大量的技術成本去做研發,僅從您所在的這個學院就轉讓了兩個專利,還不說其它的高校研究所。這個企業堅持環保生產,技術創新,用成本高的新技術代替傳統的甲醛固色。出口貿易主做絲綢面料而不是初端的生絲坯綢。和意大利合作研發了兩條生產線,自主研發一款傳統地標性的文化絲綢。他們的目標是文化絲綢和電商平臺。”隨着我緩緩的述說,何院士的眼睛在漸漸發亮。
我看着他開始有些激動的神情,苦澀的笑了笑:“但是這個企業,現在要破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