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青妍倏然站了起來，冷冷地道：“更衣！”
小凝伺候林青妍快速更衣，林青妍疾步往外走，纔出門，便看到趙晴寧宮裡的一個宮娥衣袖上都是血，小凝嚇得慌忙掩住了嘴，纔沒有驚叫出聲。
“太后，太后……”那小宮娥嗓子都啞了，整個人都在發抖。
“阿寧人呢？”
“在，在寢宮……”
林青妍也顧不上跟她說話，飛步就去了趙晴寧宮裡。趙晴寧寢宮一片漆黑，進了寢宮，藉着月光，看到趙晴寧窩在牀角，雙手交疊抱着自己的膝蓋，瑟瑟發抖。
林青妍坐在牀沿，伸手去抓趙晴寧，想要將她拉出來，“阿寧！”
趙晴寧整個人抖了一下，擡眸，那眼裡像驚慌的小動物被獵人發現了一樣的慌亂，及至看清楚是林青妍，一下子飛撲進林青妍懷裡，哭着道：“母后，母后……”
“不要怕，母后在，阿寧，不要怕……”林青妍安撫地拍着趙晴寧的背，“阿寧，是不是又做噩夢了？”
“不是！”趙晴寧聲音抖動，絕望地道：“母后，我殺了人……我殺了人了……”
林青妍一把扶起趙晴寧，逼得讓趙晴寧跟她對視，一手抓住了她的手，定定地看着她，聲音不由的有些發冷，“你說什麼？”
然而，不等趙晴寧回答，林青妍就感覺到她抓着趙晴寧的手，摸到一片粘稠，空氣裡有淡淡的血腥味，掩蓋在櫻花的濃馨的香味之下，方纔纔沒有發覺。
“阿寧，你殺了誰？在哪？還有誰知道？”林青妍一連三問，聲聲凝重。
趙晴寧機械地回答道：“鄭太醫，在涼楓宮，只有我知道。”
“涼楓宮是廢棄的冷宮，也是宮裡禁地，你們爲什麼會去那？你們爲了什麼起了衝突？”林青妍立時察覺到不對，“他騙你去那的是嗎？還是……”
趙晴寧一把抱住了自己，顫抖地更厲害了，沒頭沒腦失魂地呢喃着，“髒，很髒……很噁心……太噁心了……”
發生了些
什麼，大致便也猜到了，林青妍有些絕望地閉了閉眼，半晌，才能平穩了聲音問道：“他想對你不軌？”
“他是個人渣！”趙晴寧失控地大喊，手抱着了自己的頭，歇斯底里地吼道：“惡魔……他該死……”
“阿寧！”林青妍抓住趙晴寧的手，趙晴寧失控的揮舞，指甲劃過林青妍的臉，林青妍只覺得一陣刺痛，也顧不上，只死死抓住了趙晴寧的手，“不要害怕，都過去了！”
小凝卻看到林青妍臉上被劃出了一道口子，滲出血來，一驚，但這個時候，也真的顧不上了，幫着林青妍抓住了趙晴寧，讓趙晴寧靠在了自己身上。
趙晴寧失聲痛哭，“我救過他，我想他應該不會傷害我，所以我對他一直很放心。但是，但是，他卻那樣對我……母后……爲什麼，人心這麼可怕？”
單純的小公主以爲她幫過別人，別人就不會傷害她，卻不知道，人心，有時候太骯髒，骯髒得很可怕。
“阿寧……”林青妍痛聲喚道。
“有些事，我想告訴您，您聽我說完，”趙晴寧卻忽然震驚了下來，抹了一把眼淚，“您的孩子沒了的時候，我告訴您德妃身邊的採寧來過我宮裡，碰過我送您的手帕，我說了假話。其實是他，我是給他看的。爲了確保萬一，所有給您的東西，我都是給他看過的。”
林青妍不知道原來中間還有這樣的曲折，看趙晴寧安靜下來了，便也就靜靜地聽着。
“我就去找他對峙，但他否認了。後來我花了近一個月的時間跟蹤他，才發現他是德妃的人。他這纔不得不承認了，但是他說，是德妃抓了他的家人威脅他，他纔不得不這麼做的，他跪着求我，求我不要說出去，說如果讓德妃知道了，他的家人就都會死的。”
趙晴寧涼涼地笑了下，容色淒厲至極，“說他當初幫了我，才讓德妃盯上他，bi他這麼做的，我聽着，很內疚連累了他，他發誓不會再傷害您，又小心翼翼地討好我。他還說，如果侯爺知道我下手害死了您的孩子，侯爺一輩
子都不會原諒我的，我很怕侯爺知道。我很痛苦，不知道到底要不要把這件事告訴您。”
對這個小心翼翼地愛着林青裴的小公主來說，沒有什麼比讓林青裴知道她害死了他妹妹的孩子更可怕的事了。
“你應該告訴哀家的……”
“我知道，現在想想，都知道，知道怎樣做是正確的，怎樣做纔是最好的。可是當時，就是害怕，非常害怕，害怕得不敢見您，不敢見侯爺，”趙晴寧從未像這一刻一樣鎮定，清楚，“一步錯，便是千古恨。”
趙晴寧說到這，將頭埋在臂彎裡，許久，纔再次擡起頭，眸色一片死寂，“就在我猶豫的時候，有一次我病了，自從容氏的事他幫過我後，我有什麼不舒服一直都是他來看的，他給我餵了藥，然後……”
她拿袖子捂住了自己的嘴，眼淚嘩嘩的往下掉，大顆大顆的眼淚砸下來，“我醒來的時候，他說他喜歡我，並拿這件事威脅我，說，如果讓侯爺知道，我不再是完璧之身……”
“阿寧，不要說了，”林青妍打斷她的話，她能看出這個少女內心滿滿的痛苦，那些被埋葬在心底不斷髮酵的痛苦，太過陰暗，徹底壓垮了這個原本純淨美好的少女。
趙晴寧手背貼着自己的眼睛，“母后，我實在太痛苦了，他就是一個惡魔，不斷地折磨着我，我怎麼躲也躲不掉！看到他，我就想到他加諸在我的恥辱，我想，要是這個世上沒有這個人就好了，我要挖掉他帶給我的骯髒，我的腦海裡每天都只有一個念頭，他要是死了就好了！他要是死了就好了！”
看着近乎癲狂的趙晴寧，林青妍握住她的手，跟着落下了眼淚，想要安慰，卻完全不知道該說什麼，“阿寧！”
這世上，最遺憾的是沒有如果，如果趙晴寧沒有救鄭太醫，鄭太醫不會留意趙晴寧，如果當初容氏的事趙晴寧沒有救林青妍，鄭太醫就沒有機會接近趙晴寧，如果趙晴寧告訴林青妍，就不會發展到這個地步……
可是，沒有如果，一切都叫人這麼悲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