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蘇嬤嬤,婕妤一日也離不了她的,所以婕妤便來求德妃娘娘看在婕妤的份上,放了嬤嬤,”小宮娥囁嚅地縮了縮身子,有些不安,但還是硬着頭皮道:“但德妃娘娘說宮裡有宮裡的規矩,不能亂了規矩。婕妤便求德妃娘娘們法外開恩,往後尚食局做什麼她便吃什麼。”
李美人憐惜地嘆了口氣,拿帕子抹了抹眼淚,同情地道:“蘇姐姐進宮的早,不曾想,竟是過的這種日子。就是尋常人家,若是想吃塊糕點,也不至要跪上一個時辰。”
林青妍一聽,不得不感慨,素日看着李美人就是嬌弱的小美人,今日才發現也是天縱奇才啊,多好的口才啊!生生將這件事歸結爲,蘇婕妤爲了吃一塊糕點在儲芳宮前跪了一個時辰。
就這麼一句話,把素來遇到什麼大風大浪都神色自若的德妃,也給說的臉都黑了,只是她一口銀牙都要咬碎了,卻還是要笑得溫婉端莊。
嘖嘖,林青妍不得不感嘆,後宮的水忒深了!
林青妍看着一堆人的好戲,忽然竟然有些慶幸當年林相拒絕了夏帝要冊封她爲太子妃的決定,讓她同這一堆美人爭風吃醋,真是太要人命了!
夏帝瞥了一眼林青妍,看她嘴角彎着似笑非笑,十足的看好戲的架勢。不過林青妍看他目光瞥過來,立馬正襟危坐,十分肅然地問道:“蘇嬤嬤的事,怎麼成了蘇婕妤罰跪了呢?”
他便又瞥開目光,彷彿只是不經意掃過而已,只嘴角的笑意餘韻深了三分。
小宮娥結結巴巴地道:“這,這,奴婢也不知道……”
夏帝便看向德妃,德妃溫婉地一笑,“嬪妾並不知曉竟有這樣跌宕起伏的原委,是嬪妾失查之錯。只今日司膳同蘇嬤嬤鬧了起來,嬪妾便將兩人都叫過來問話,只是蘇婕妤忽然來儲芳宮,她說若不放了蘇嬤嬤,她便跪着不起來。”
一句失查,便將事情推得乾淨,甚而,將蘇婕妤罰跪一個時辰也推成了蘇婕妤自己強行要跪的,是威脅她。夏帝是最重禮度規則的人,沒有規矩不能成方圓,若是如此,便是蘇婕妤無理取
鬧,妨礙德妃掌管內宮了。
果見夏帝的臉色緩和了些,張順容和李美人笑容便有些僵硬,好好的一個機會就這樣錯過了如何甘心?要知道抓德妃的痛處那絕對是千年等一回啊!而佟順華和趙婕妤自然是鬆了一口氣。
“娘娘教訓的是,都是嬪妾的不是!”忽然有人柔弱地cha話。
衆人尋聲擡頭看去,看到虛弱的蘇婕妤抓着案几勉強站着,她不知道什麼時候醒了,弱不禁風地站在那,看夏帝看她,便費力的搖搖晃晃地跪了下去,“參見皇上!”
夏帝大步走了過去,親自將她扶了起來,“你身子不好就好好歇着。”
蘇婕妤可憐兮兮地道:“皇上,都是嬪妾的錯,娘娘不過是叫嬪妾跪着反省,什麼時候跪明白了什麼時候起來。可是嬪妾愚鈍,想到嬤嬤含辛茹苦地將嬪妾撫養長大,嬪妾無端要吃這個那個,又讓她操心,害得她同人爭論,壞了規矩。德妃娘娘叫嬪妾反省,嬪妾會好好反省的,求皇上饒過嬤嬤吧,嬤嬤年紀大了……”
說着兩行清淚便順着蘇婕妤臉頰滑下,嬌小的女子倚在夏帝懷裡,啜泣不止,楚楚可憐。便是林青妍見了,也是心軟得不行,夏帝也是面帶着憐惜。
儘管蘇婕妤承認是她不對,可司膳對蘇婕妤出言不遜在先,蘇婕妤再怎麼說也是夏帝的妃嬪,結果卻是關了蘇嬤嬤,蘇婕妤跪在儲芳宮前跪了一個時辰,怎麼看,這件事都是不公允的。所以,大家都理所當然的向着蘇婕妤的。
“不要擔心,朕這就叫人放了蘇嬤嬤。”夏帝溫言道,說畢看了一眼德妃。
德妃還跪着,強行壓下心裡的怒火,強笑着對身邊的一個女官吩咐道:“去請蘇嬤嬤過來。”
那女官便起身退了出去,蘇婕妤看了,眼淚如泉涌,纖弱的手失控地抓着夏帝的胳膊,“謝皇上!謝皇上!”
夏帝將蘇婕妤拉起來坐下,溫聲安撫道:“往後你想要吃什麼,儘管同德妃說,無論要吃什麼,只要你開口,都讓人給你做出來。”
蘇婕妤忐忑不安地坐下,慌亂地
道:“不,不!今日是嬪妾逾矩了,但是嬪妾今日不知道爲什麼,就是很想吃雪花荸薺糕,這些日子,都覺得自己很不對勁,老想吃這個吃那個。往後,嬪妾絕然不敢了!”
夏帝不動聲色地問道:“既然覺得不對,爲什麼不找太醫看看呢?”
蘇婕妤訥訥地低下頭,兩隻手不安地扯着手裡的帕子,爲難的模樣,任何人都看得出她的掙扎。
她身邊的小宮娥看一眼蘇婕妤,突地就開始掉眼淚,“早先婕妤身子不適總是叫太醫來瞧瞧,後來,便時時聽到人說婕妤這是裝病想搏人眼球。一月前有一日,婕妤夜半發燒,是奴婢去請太醫的,但是一個太醫都沒來,說是宮裡的一位貴人病了,沒多餘的人給閒人看。那以後,只要不是大病,婕妤便都忍着。”
看小宮娥說話間還飛快地瞥一眼德妃,本來被霜打的茄子一樣無精打采的張順容立馬來精神了,十分好心地問道:“只不知道是哪位貴人生了什麼重病?怎麼也沒聽提過?若是誰病了,我們這些做姐妹的也要去好好看看纔是。”
一個月前,德妃得了一次風寒,前去探望的人摩肩接踵,人人都還記得,人人都是知曉的。
那邊蘇婕妤眼淚一顆一顆掉下來,肩膀顫曳,使勁對着自己的宮娥使眼色,手也暗地裡來回輕擺,示意她不要說。小宮娥看了委屈難過地低下頭,膝行幾步,跪到蘇婕妤腳下。蘇婕妤便抱住了她,主僕二人具是哭得梨花帶雨,叫人看了十分同情。
她二人暗裡的動作,明眼人卻是都看到了的。
林青妍想了想,覺得這蘇婕妤和小宮娥的演技已經到了登峰造極的地步,看似怕德妃怕得要命,事實上卻處處針對德妃,將德妃得罪個徹底了,這明顯是跟德妃槓上了。
這場大戲,終於揭開了帷幕,林青妍不由的嘴角彎了彎,有一點笑意。
而夏帝的臉色已經十分難看,勾出一抹笑,“朕倒是沒想到,朕的人,想吃塊糕點,要過五關斬六將,病了看個大夫還都看不到,朕從不知道這後宮已經艱難到如此地步了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