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秦靈鳳心中委屈，但是秦文澤這位秦家嫡長孫在秦家內部的威望很高，秦靈鳳根本不敢反對，只能癟着嘴加快腳步跑向了自己乘坐的馬車。
秦文澤微微皺了皺眉毛，對着鳳無雙點頭致意：“鳳姑娘見笑了，靈鳳年幼，性子簡單，失禮之處還請多多諒解。”
這話和方纔秦文淵說鳳無雙的語氣用詞都差不多，不過語氣比秦文淵自然得多，完全不帶一絲煙火氣，好像真的是爲堂妹的言行不當道歉一般。
和秦文澤一比，方纔秦文淵的語氣和姿態中的炫耀自得就有些明顯，看起來有些小家子氣了。
鳳無雙在心中比較這兄弟二人，面上卻只是淡淡的。她同樣向着秦文澤輕輕點頭，語氣帶着幾分漫不經心：“小丫頭嘛，也是難免。”
這樣的隨意和輕慢，讓已經提着裙子準備上車的秦靈鳳聽在耳朵裡，氣得剛剛鼓起來的小胸脯頻頻起伏，真是恨不得過去痛罵這個不知禮數的女人一番。
就算是她有點實力，可是一個賤民出身的“貼身侍從”，哪來的這麼大臉在他們秦家未來家主面前如此傲慢？
這世間品階分明，等級森嚴。
上品門閥對他們秦家來說如同天上的雲，怎麼也夠不着；下品世家也不過是寒門士族，秦家已經從其中跳出，躍入了中品世家，不知道有多少寒門在背後豔羨嫉妒呢。
但即使是那些羨慕秦家的寒門士族，也要比這個鳳無雙這種平民要好太多！
一個卑賤平民，就算是有能耐，也不過是跪在他們腳底下磕頭的下賤人等，真不明白爲什麼大堂哥要給這麼一個賤女人臉面！
而這個女人對大堂哥卻這麼隨意，提起她的時候，還這麼漫不經心！
秦靈鳳氣呼呼地上了馬車，一雙手把裙子都捏皺了。她隔着窗簾向外看去，正看見秦文淵虛扶着鳳無雙上車的模樣，心中的怒火熊熊燃燒。
總有一天，她要讓這個女人知道她的厲害！
鳳無雙和秦文淵並肩坐在馬車中。
秦文淵和鳳無雙之間的距離能夠再坐下一個人，和來參加晚宴時候相比要遠了很多——鳳無雙相信，如果不是怕露怯不好看的話，秦文淵說不定都會直接貼着車廂牆壁坐着去了。看來這一晚，被她的手段震懾到的，可不止是別人，還包括秦文淵啊。
就是不知道秦文淵現在有沒有後悔向她求助了。只是，就算是後悔，也晚了啊。
車廂裡靜悄悄的，鳳無雙卻根本沒有開口的意思。她雙袖搭在膝上，雙手交疊在一起，脊背挺直，神色平靜，眼神安然。
秦文淵的臉色卻有些起伏不定，不知道是喜是悲是驚是懼。
拉車的銀牙呼雷豹發出呼嚕呼嚕的聲音，車輪在深夜的青磚大道上快速滾過，跟隨着車隊的護衛隊伍馬蹄噠噠……
夜間巡街的巡檢司兵馬與秦家的車隊相遇，寒暄交談的聲音遠遠傳來……
車廂中卻始終靜悄悄的一片。
在車隊即將到達秦府的時候，秦文淵終於努力開口：“大人實力非凡，屬下能夠託庇大人麾下，實在是幸運之極。”
大概是想了一路，總算是理清了自己的思路，秦文淵這會兒說話流暢了許多：“只要大人能夠庇佑我四房衆人，屬下誓死效忠大人！”
鳳無雙擡起眼睛看他。
她神情淡然，但是這一眼卻犀利非常。
秦文淵覺得自己方纔那種種思忖斟酌，全都被對方看得清清楚楚，一張麪皮不由漲紅起來。
鳳無雙輕笑一聲。
這位秦三公子這把子年齡了，心思卻還是如此簡單淺顯，看來之前真的是隻被他們四房當成一個幼子養着，從來沒有教導過這些事情。
今天晚上在那晚宴上走了一遭，雖然沒有人直接當着她的面對秦家的地位點評置喙，可是隻看秦家兄弟姐妹在與其他世家子弟交往時候的姿態，鳳無雙也能判斷出來，秦家始終是底氣不足，格局不夠。
一個秦靈鸞雖然將秦家從下品擢拔到了中品，可是卻不能在短短數年間將秦家人的目光和心胸也同時打開。
秦文淵看見她真正的實力，想到的不是正確選擇了一個投靠對象、未來大有可爲，反而是猜忌和驚懼；而且他連掩飾這種想法、談笑如常的能力都沒有，就這麼直白地表露出來，直到這個時侯纔想起來補救，真是太笨了啊。
不過，正因如此，鳳無雙反而不準備繼續恐嚇秦文淵了，這個時侯秦文淵需要的不是這個。
鳳無雙輕輕翹起嘴角，露出一個親切的微笑：“秦三哥——我能這樣稱呼你嗎？”
秦文淵身體一震：“大人真是折煞屬下了。”
方纔他一想起自己就那樣挎着一個殺神在人前招搖過市，還公然聲稱她是自己的情人，秦文淵就覺得自己心肝發顫。
這會兒鳳無雙還主動叫他“秦三哥”，秦文淵在震驚之餘，卻又莫名產生了一種受寵若驚的情緒。
鳳無雙的笑容並不大，但是卻十分真誠——這是上輩子在死神訓練營訓練了三個月的成果，每個人都會對着鏡子尋找出最適合自己的各種表情，務必自然生動，讓人一點兒也看不出破綻來。
“秦三哥，我答應你的事情，就一定會做到。”鳳無雙語氣平靜，卻具有一種令人信服的力量，“而我，也不需要你們做太多事情。”
秦文淵看着鳳無雙對自己豎起了一根手指：“我只需要你們幫我創造一個機會。”
看着這張一晚上都保持着冷酷豔麗的臉上露出了春風般的笑容，秦文淵情不自禁地問道：“不知道您想要什麼機會？”
鳳無雙勾脣一笑：“自然是一飛沖天的機會。”
秦文淵恍然大悟。
原來她想要的是這個！秦文淵心中的那些疑懼一下子就融化了大半。
一個年輕美麗的女孩子，卻能夠擁有這樣的天資和實力，自然絕對不甘心老死於草野之間，做一個遊俠兒了卻此生。
所以她藉着救了自己一命的時機，跟着秦家來到了國都，想要把自己賣出一個高價，換取一個光明前程。
這太合乎情理了。
秦文淵心中那根弦鬆了下來，說話也從容多了：“大人想要走哪條路？”
以鳳無雙今天晚上展現出來的實力來說，只要她想，機會多的是。即使不知道，她到底想要哪條青雲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