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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廢物!李辰就是一個廢物!”蘇劉義看着自己手上剛剛送來的軍報,忍不住狠狠一拍桌子,“金剛臺,崇山峻嶺,地勢險要,還有六千士卒把守,三個營寨互爲依憑,可是呢?!”
指揮使大發雷霆,下面的將領都是噤若寒蟬,蘇劉義除了練兵嚴格一些,留給他們最多的印象就是爲人和藹、處事嚴謹,今天發這麼大的火還真是很少見。
不過蘇劉義不生氣倒也不正常了,剛纔那個問題在場的所有人都可以回答,金剛臺六千士卒依託險要,竟然被人數不足自己的蒙古步騎偷襲得手,三座營寨燃燒起沖天大火,多少年辛苦經營毀於一旦,現在整個淮西都已經向蒙古敞開了道路。
可是偏偏這個時候,淮軍的主力全都西進鄂州,一時半會根本回不來,而頂到淮北的鎮海軍則是位於淮東一側,就算是此時支援淮西,也已經來不及了,更何況鎮海軍的兵力本來就不多,一旦撒入淮西偌大的地盤,這仗也就不用打了,等着被各個擊破便是!
從金剛臺扼守的官道,可以直接南下廬州和安慶府,等到蒙古步騎打到安慶府,那就可以嚐嚐飲馬大江的滋味了,而要知道安慶府西側便是蘄州,而蘄州的對面則是興州。幾乎可以說金剛臺一失手,天武軍的根基之地也都已經盡數暴露。
這個李辰,如果不是戰死在金剛臺,應該凌遲處死!蘇劉義臉色鐵青,轉身看向輿圖。
而張世傑忍不住苦笑一聲,下面各廂都指揮使的目光都匯聚在他的身上,他也明白在這裡也就只有自己比蘇劉義年長,而且身份特殊,能夠勸撫一下這個怒火中燒的統帥。當下裡張世傑輕輕說道:
“接下來應該怎麼辦,還要按照原本決策的北上麼?”
蘇劉義冷冷一笑:“某現在可沒有膽量北上,有了金剛臺的前車之鑑。誰能保證蒙古韃子沒有緊緊盯着漣州?還有五河口那邊也是淮軍在把守,某還真的沒有想到,大半年不在,淮北各部竟然已經鬆懈糜爛到這個地步。如果不是鎮海軍頂上來,淮北早就旦夕存亡了!”
“那蒙古韃子會不會直接對咱們動手?”張世傑輕聲說道,也等於是說出了大家心中一致的擔憂。
擡頭看了一眼輿圖,蘇劉義皺着眉頭回答:“如果想要動手的話,估計昨天晚上就已經有所動靜了。不會到現在依舊是沉默。金剛臺失守的消息很快就能傳到漣海,蒙古韃子不會等到我們有所戒備之後纔會發動偷襲。”
“那還有五河口。”張世傑轉而說道,“就算是正面強攻,只要集中足夠的步騎人馬,某估計五河口也守不住。”
蘇劉義悚然一驚,冷聲說道:“事不宜遲,某親自帶領五千步騎支援五河口,另外各部在漣州隨時準備東進,五河口一旦失守,那麼漣海一帶在淮北就真的孤立無援了。”
張世傑鄭重的點了點頭。就在這時,營帳簾幕猛地掀開,一名傳令兵急匆匆的走進來:“啓稟諸位將軍,北面韃子有異動,足足四五千騎兵徑直向東面去了。”
張世傑和蘇劉義對視一眼,都看出來了對方眼中的震驚,沒有想到蒙古韃子動作竟然如此之快,甚至有可能這已經不是第一支東進的騎兵了。而且更讓人納罕的時候,蒙古韃子爲什麼會在這個時候、光天化日之下東進,莫不是認爲對面漣州宋軍都看不見麼?
“速速再探。”蘇劉義急忙說道。“蒙古韃子這是想要做什麼?”
“調虎離山,還是想要嚇唬我們?”張世傑忍不住重新看向輿圖,此處距離五河口並不是很遠,如果是宋軍步卒來往。或許需要一天,可是如果是蒙古騎兵,那麼甚至連半天都不到。
也就是說這支騎兵如果走出去一段距離,等到宋軍援兵出發之後半路攔截而或是掉頭進攻漣州,都是不錯的選擇。畢竟怎麼看漣海一帶的重要性都大於五河口。
“某寧願相信是嚇唬我們。”蘇劉義忍不住苦笑一聲,眉頭依舊緊皺。眼前的情況實在是讓他犯愁,而歸根結底還是因爲自己手上的兵力太少,要是自己也有十萬大軍的話,哪裡會擔心這些事情。
張世傑淡淡說道:“不管怎麼樣,五河口那邊肯定會出事,所以咱們應該支援還是支援,實在不行渡過淮水,從淮南過去。隔着一條淮水,蒙古韃子的騎兵就算是再強勁,也難以弄出什麼花樣。至於漣州和海州,憑藉着近萬人馬,已經能夠守住了。”
蘇劉義點了點頭:“也好,那你們務必要小心謹慎,蒙古韃子這次難得和咱們耍心機,不能中計。”
張世傑反倒是流露出輕鬆地笑容:“蒙古韃子和咱們耍心機,實際上又何嘗不是一件好事。之前蒙古韃子無論進攻何處,都是騎兵開路,步卒在後,浩浩蕩蕩而來,甚至連陣勢都沒有便能夠把宋軍打的落花流水,可是這一次蒙古韃子卻是費盡力氣來回調動,說明他們已經開始重視這邊的對手,咱們這些南蠻子,不好對付!”
“蒙古韃子怕了。”蘇劉義沉聲說道,一直緊皺的眉頭終於還是緩緩的舒展開來,自己也算是和蒙古韃子交戰有些年頭,張世傑說的這些話細細想來確實有道理,也讓他感到欣慰。
蒙古鐵騎,橫掃天下,卻終於在自己的面前害怕了。
張世傑走上拍了拍蘇劉義的肩膀,輕聲說道:“說什麼也要打贏這一仗,淮南那麼多人看着,使君他們也在看着。鎮海軍第一戰,不能失敗,不能丟人。”
“自然。”蘇劉義臉色鄭重。
這一戰至關重要,蘇劉義和張世傑並沒有打算請示葉應武,如果事事都需要遠在千里的葉應武拍板的話,根本沒有辦法應付瞬息萬般的戰場局勢,更何況蘇劉義和張世傑可沒有打算就只當惟令是從的無能將領,他們以後終歸是要領軍獨當一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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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應武一把推開房門,冬日淺淺的陽光灑在身上。在這寒冷的風中帶來一絲一縷難得的溫暖。
院落中的臘梅依舊散發着淡淡的香氣,昂首指向明亮的天空。周圍的院落都是靜悄悄的,只有晴兒這一個丫鬟見到房門打開,急匆匆的走過來:“奴婢見過郎君。”
葉應武點了點頭:“爹爹可曾起來?”
晴兒沉默片刻。輕聲說道:“回稟郎君,葉相公今天早晨已經走了,專門吩咐不要打擾您和娘子。”
“走了?”葉應武一怔,旋即苦笑一聲。自家爹爹特立獨行、說走就走,甚至自己這個兒子都不知道。不過他也能夠隱隱約約猜測到。葉夢鼎這麼急匆匆的離開,也是有原因的。
畢竟這郢州,是天武軍控制的郢州,原本讓葉夢鼎在這裡,是害怕鄧光薦他們難以服人,現在既然葉應武已經回來了,葉夢鼎的存在就顯得有些尷尬,讓老人不得不憋在書房中,不想影響兒子對於屬下的統領。更何況葉夢鼎對於葉應武已經流露出苗頭的對於朝廷的叛逆心中並不很舒坦,眼不見心不煩。老人自然願意一走了之。
這和葉夢鼎向來的性格,倒也相符。
“爹爹走了?”身後傳來聲響,惠娘輕聲問道,瞪大眼睛看着葉應武的背影,顯然也有些不太相信。
“嗯,”葉應武沉沉嗯了一聲,心事重重,也難以高興起來,“他老人家想來是那種說做就做的人,既然走了那就是真的走了。沒必要對着咱們這些晚輩虛與委蛇。”
惠娘點了點頭,轉而看向晴兒:“晴兒,去把早餐端來。”
晴兒有些詫異的看了自家小娘子一眼,到底是兩個人在一起那啥過了。原來這種事情向來不操心的自家小娘子,竟然越來越像是一家主婦的風範了,殊不知惠娘只是不想讓葉應武在這件事情上擔心,抓緊找個方法轉移他的注意力。
早飯早就已經準備好了,很快就端上來,而葉應武和惠娘分別在桌子兩端坐下。惠娘見葉應武遲遲不動筷子,頓時忍不住秀眉微蹙:“夫君,真的那麼擔心?”
葉應武苦笑着搖了搖頭,輕聲說道:“沒事的,某和爹爹以後恐怕免不得會有這麼一步,只不過他現在可能以此來表達自己的不滿罷了,他的性格鬧個小性子倒也正常。”
惠娘忍不住撲哧一笑:“哪有這麼說自家爹爹的?來,抓緊吃飯。”
“爹爹爲大宋兢兢業業、鞠躬盡瘁這麼多年,恐怕也不想看着某,把他畢生的心血盡數推翻吧,畢竟他從小便是要爲了這大宋犧牲一切的。”葉應武喃喃說道,倒像是說給自己聽的。
惠娘臉色微微變化,看向自己對面的夫君,他終究還是心懷着天下,終究還是想坐上那個位置麼?雖然知道自己不應該在這件事情上多問,不過惠娘還是忍不住說道:
“夫君,你終究還是想······”
葉應武輕輕瞟了她一眼,旋即苦笑着說道:“這都什麼跟什麼,不要想那麼多,某此生能夠走到哪一步,還不一定了。這人的一生雖然短暫,但是卻總是充滿波折起伏,你永遠不知道自己下一刻會面對什麼,這或許就是人在世上最奇妙的所在了。”
王清惠見到葉應武刻意迴避了自己的問題,便不再追問,只是靜靜喝粥,但是她已經能夠隱隱約約探摸到葉應武最深處的心思。這個男人,自己的夫君,終究不是等閒之輩。
突然間傳來敲門聲,葉應武怔了一下,旋即說道:“房門沒關,進來便可以。”
只不過讓他吃驚的是,進來的並不是晴兒,而是自己的親衛小陽子,這小子也算是第一次進入後宅,探頭探腦的很是羞澀,直到看見葉應武方纔鬆了一口氣,急忙低着頭快步走進來:“啓稟使君,淮西送來的急報,章統制讓屬下速速送來,因此有所冒犯還請使君恕罪。”
葉應武擺了擺手,不過心中還是悚然一驚,飛快的接過來小陽子手中的信件,並沒有打開:“小陽子,吃飯了麼?若是沒有的話,某讓晴兒再多加一些。”
小陽子受寵若驚,急忙說道:“吃了,無須使君掛懷,若是沒有吩咐,屬下先行告退了。”
見到有些羞澀急匆匆跑去的小陽子,惠娘無奈的看了葉應武一眼:“平時也沒有見到夫君在外面有多麼嚴厲,爲什麼這個小傢伙見到使君這麼害怕?”
葉應武下意識的聳聳肩,旋即把信件打開,看到上面有些潦草的一行字,葉應武的臉色猛地一變。淮西,金剛臺失守!
雖然葉應武沒有去過淮北,但是也很清楚金剛臺的重要性。金剛臺應該算是秦嶺的餘脈,向東連接淮水,向西連接秦嶺,正是整一條秦嶺淮河防線上比較薄弱的一點,也是南宋在淮北不多的據點,現在金剛臺失守,意味着在淮北宋軍將會處於被動,也意味着安慶府北面通路已經向蒙古人敞開。
“可是出什麼大事了?”惠娘見到葉應武表情猛地一變,心中也是忍不住悄悄顫抖一下,只不過她自己反倒是在心中有些慶幸,無論如何這一次自己將會和葉應武站在一起面對。
葉應武皺了皺眉,旋即將信件扔到桌子上:“沒有什麼大事,不過就是淮西金剛臺失守了。”
“金剛臺?很重要麼?”惠娘拿起來那封信,上面的字跡有些潦草,可以看得出來寫信人焦急的神色,“這信如此簡單,而且字跡難以輕易辨認,說明寫信的時候很是慌張焦急,更能說明金剛臺很重要,不知道妾身猜測的有沒有道理?”
葉應武苦笑着看了她一眼,旋即搖了搖頭:“人終歸還是不要胡亂猜測,放心好了,今天應該做什麼還是做什麼,等會兒陪着某到街上去走一走,看看這郢州風物。”
惠娘頓時站起身,臉色有些陰沉:“夫君,這似乎有些不妥吧,蒙古韃子既然已經闖入淮西,下一步肯定是要窺探大江,雖然在襄陽這邊一場大勝,但是並不代表着北面蒙古韃子就會奄奄一息,夫君不可在這個時候讓勝利衝昏了頭腦,更不可因爲郢州風物的原因而最終耽誤了天下大局,妾身雖然不想多說什麼,但是既然已經入了葉家的門,便應該盡到一個妻子應該做的事情。”
看到惠娘很是鄭重,葉應武也收起臉上戲謔的笑容,他感受到了對面這個小姑娘是在認認真真跟自己說話,心中難免有些感動,這至少說明惠娘已經切切實實的想要做好自己的夫人。不過葉應武還是風輕雲淡的攪了攪勺子,淡淡說道:
“沒有惠娘想的那麼嚴重。雖然金剛臺失守了,但是隻要漣海和五河口還在鎮海軍的手中,蒙古韃子不敢有什麼輕舉妄動,而且安慶府以及這邊的興州,都是森嚴壁壘,蒙古韃子想要飲馬大江,還得需要十萬大軍才行。某之所以不想管蒙古韃子這點兒事情,也是因爲並不想把什麼都攬到自己的手中。”
惠娘微微一驚,重新坐下來,有些詫異的看向葉應武。
葉應武接着說道:“某是天武軍四廂都指揮使不假,但是某不可能面面俱到、事事關心,金剛臺失守,可是南面有陸君實帶着天武軍足夠的留守士卒,東面有蘇、張兩位久經沙場之將帶着和天武軍同出一宗的鎮海軍,如果他們沒有能力解決眼前這麼小的事情的話,那麼以後又怎麼才能夠獨當一面?”
默默地看着葉應武,惠娘突然間撲哧一笑:“這麼說來剛纔倒是妾身多心了,一切都在夫君的算計當中?”
葉應武有些得意洋洋的說道:“這個自然,也不看看某是誰。”
“哼。”惠娘輕輕哼了一聲,懶得搭理這個傢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