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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老人正是中都城中有名商貨鋪子張家的老一代家主,在大明立國之初,錦衣衛向北方發展的時候,老人就作爲錦衣衛主要的發展目標,而老人和張家也沒有辜負錦衣衛的期望,不管是因爲胸膛中還有赤子之心在跳動也好,還是大明來了之後張家的商貿必然得到支持更加昌盛也罷,張家至少在站隊上是完完全全站在了大明這一邊。
而且在這幾年中,張家不但傾盡全力幫助錦衣衛在中都這幽燕重鎮之中編織情報網絡,並且還多次不惜血本、動用之前用金銀收買的關係幫助錦衣衛掩蓋行蹤,否則錦衣衛在中都的活動不可能這麼順利,畢竟中都是蒙古韃子最重視的幾座城鎮之一,也是幽燕的核心所在。
也就是在之前的攻城中,張家更是聯合其餘幾個漢人家族,傾巢出動幫助錦衣衛指點道路、放火擾亂,使得城中蒙古軍隊不戰自潰,當真算得上是大功一件。
正因爲此,所以就算是姜才貴爲第一軍軍長,見到張家老爺子親自過來,也是飛快的下馬行禮,這些提着腦袋爲大明做出貢獻的人值得姜才尊重。
老人捋着鬍鬚,伸出的手都有些微微顫抖,指着身後的街道說道:“老夫不過是寸許之功罷了,派些能幹的弟子幫着指了一下路,真正逞威風的還是大明兒郎啊!”
不等老人說完,姜才上前一步伸出手,老人也顫顫巍巍的伸出手,兩人的手在一道道目光注視下緊緊握在了一起。
就像是從絕域九死一生歸來的人,遇到了闊別的親人。
“將軍,三百年,咱們這些漢人子弟已經等了三百年了!”老人的聲音甚是低沉,卻帶着難以抗拒的力量,撕碎了周圍任何有可能的雜音。不知道什麼時候,兩行濁淚已經順着他的臉頰流淌下來,“這三百年的血淚和辛苦,就是爲了今天,沒有想到老頭子此生還能看到今天!”
周圍的錦衣衛護衛、年輕的張家子弟還有明軍將士,眼睛之中不知不覺的都有淚光閃動。男兒有淚不輕彈,但是此情此景,就算是嚎啕大哭又有幾人能夠恥笑?
北伐,收復幽燕,華夏三百年的夢想,於斯成真。
姜才緊緊握住老人的手,聲音同樣有些哽咽。
老人緩緩回頭,看着來往奔馳的明軍步騎,還有那一面面飄揚的旗幟,喃喃說道:“幾時真有六軍來,今日終得見,今日終得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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濃煙滾滾,遮擋住了盤旋在山間的那一條臥龍。
山坡彷彿被鮮血洗過一般,透出濃厚的深紅色,濃烈難以掩飾的血腥氣味隨着風吹響溝谷中的每一個角落。已經殘破不堪的赤色龍旗還驕傲的在山坡上佇立着,俯瞰着被鮮血澆灌的土地。
火油罐掀起的濃煙漸漸散去,大隊的蒙古步卒不知疲倦的繼續向山坡衝去。而就在這一條山路的另外一邊,蒙古步騎也在飛快集結,因爲他們此時面對的敵人已經不只有古北口上那死守長城的區區幾百人,還有後面陸續趕到的更多明軍。
“這已經是第三天了吧。”兩淮軍第一旅督導顧潮放下千里眼,因爲有濃煙的遮擋,根本看不清楚長城上的情況,而派出的精銳斥候還沒有報告消息回來。讓顧潮自己也不知道這八百精銳士卒現在還剩下多少。
但是顧潮很清楚,只要在古北口最高處烽火臺上迎風飄揚的赤色龍旗還在,那麼古北口就是還控制在大明的手中,被大明軍隊圍困在了山谷中的這一支伯顏親自率領的蒙古大軍就插翅難逃!
雖然不知道這一支出現在側後方的軍隊到底是什麼來路,但是蒙古人很清楚,一旦被他們困住了後路,就真的是上天無路、入地無門了。所以即使是明知道前面的古北口很可能很快就能突破,伯顏還是沒有絲毫猶豫的從軍中抽調出來一支隊伍,進攻顧潮所在的側後方山坡。
“足足兩三千人?”千里眼轉向山坡下,顧潮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這些軍隊就算是拿來對付整編的第一旅也已經綽綽有餘了,更何況現在的第一旅經過惡戰以及長途奔襲之後,也就只剩下了千餘人,而且在戰力上根本無法和平日裡相比,沒有想到伯顏還真是足夠狠心。
不過似乎也不能怪伯顏,畢竟古北口那邊的那一道陡坡每一次也就只能允許千餘人上下,這兩千多人在後面看着也是看着,倒不如拿來對付這一支突然切斷官道、佔據蒙古軍側後方陣地的明軍。
輕輕收起來千里眼,顧潮猛地一揮手,早就等候多時的明軍弓弩手同時扣動扳機,箭矢呼嘯如雨,撲向越來越近的蒙古步騎,與此同時,那些蒙古騎兵也紛紛張弓搭箭,天空中被呼嘯的箭矢所佔據。
第一旅所在的這一道山坡並不陡峭,甚至技術好一些的人可以直接騎馬衝上山坡,這也使得伯顏終於可以派出騎兵。這兩天的攻防戰中,騎兵只能憋着一口氣看着步卒不斷衝鋒又被擊退,甚至還有很多騎兵下馬和步卒一起衝鋒,只不過最後多數落了個屍骨不全的下場。正因爲此,無論是騎兵還是步卒,且不管這一戰最後是成是敗,都着急給自己找一個發泄的地方,而很顯然這一道山坡上的明軍就是不錯的選擇。
畢竟現在的蒙古軍隊卻是需要一場勝利來提升士氣,而相比於前面幾天血戰都屹立不倒的古北口,這側後方突然出現而且看上去人數並不多的明軍隊伍顯然是個不錯的選擇。
不斷地有蒙古步騎和明軍將士中箭倒地,但是後面的人還在咬着牙頂上來,沒有絲毫畏懼。這一道緩坡並不能起到多少防禦的作用,接下來的戰鬥必然殘酷而且刀刀見血。
顧潮緩緩的抽出自己的佩刀,看着越來越近的蒙古步騎,他身邊原本半蹲狀態的護衛以及其餘刀盾手、槍矛手也都紛紛站直,臉上流露出毅然神情。第一旅奉命奔襲古北口,原本這些留下來斷後的將士們還以爲自己這一輩子都沒有辦法完成這個任務了,誰曾想到蒙古韃子竟然給了自己這個機會,有生之年也看到了前面的古北口,也看到了那滾滾濃煙之中依舊還在驕傲飄揚的旗幟!
古北口還在堅守,第一旅的袍澤弟兄們還在堅守,那大家現在的這一戰,也是爲了堅守古北口!
雖然明軍的人數遠遠少於蒙古軍隊,不過他們還是怒吼着從山坡上衝下,衝向對面的蒙古軍隊。
還不等衝入蒙古軍隊當中,顧潮臉上突然流露出詫異的神色,他身邊的明軍將士也是紛紛擡起頭來向前看去,目光躍過蒙古軍隊看向更遠方,蒙古人也意識到了什麼,紛紛拽住戰馬。
一道身影躍出地平線,緊接着數以萬計的黑色身影有如潮水從天邊席捲而來,逆着陽光也逆着大風,那一道道身影最終匯聚成奔流不息的大江大河,翻滾着向前,任何能夠阻攔他們的都將被這潮水吞噬,任何想要抵抗他們的都將在這浪潮中化爲齏粉。
一面赤色的旗幟迎風舞動,舒展身姿,上面的金龍在這燦爛的夏日陽光下彷彿活過來一般,張牙舞爪,直衝九霄。很快更多的旗幟也都出現在那黑色翻滾的浪潮之中,無數的槍矛在整齊劃一的口號聲中端平,有如隨風伏倒的麥浪。
“鎮海軍,是鎮海軍!”眼尖的甚至能夠看到旗幟上的文字,而原本抱着必死心態向前衝鋒的第一旅將士,此時眼眶已經通紅,不知道是因爲被自己再一次從死亡邊緣走出來而感動,還是因爲被眼前的場景所震撼。
滿山飄舞的赤色旗幟,怒吼着衝擊的明軍將士,甚至就連剛纔還凶神惡煞一般的蒙古步騎,此時也沒有了脾氣,紛紛掉頭沿着來路撤退,這漫山遍野的明軍少說也得有上萬人,憑藉他們幾千步騎,根本不夠人家塞牙縫的,而眼前的這一隊明軍也像打了雞血一般衝上來拼命,自問沒有辦法對付兩路明軍的蒙古步騎只能倉皇撤退。
“追上去,沿着官道進攻蒙古韃子的側翼!”王大用一馬當先,衝上官道,而鎮海軍騎兵緊緊追上他,同時扣動手中勁弩的扳機,箭矢不斷呼嘯破空,扎入蒙古步騎陣列當中,接二連三有蒙古人中箭倒下,但是蒙古人剛纔調轉方向甚至快速,一時間鎮海軍竟然也追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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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轟!”火油罐重重的砸在城牆上,火苗竄天而起,掀動滾滾濃煙,整個長城城牆磚已經被徹底燻黑,甚至看不出來原本的顏色,原本城牆磚之中細碎的野草,此時都已經找不出來了存在過痕跡,只有隨風飄散的灰燼還在訴說着那裡曾經存在過生命。
整個長城上下,七橫八豎的屍體躺滿一地,鮮血順着城牆流淌,甚至這鮮血流淌,不斷地覆蓋那些被燻黑的城牆磚,在這數百年來歷經風吹雨打的城牆上勾勒出詭異的圖案,只不過整個城牆上下,無論是大明將士還是蒙古人,都沒有心思去探究這城牆上圖案淒厲的美了。
“快,把人拖進敵樓!”一名十將一邊大吼,一邊隨手一拍身邊兩名士卒,指着地上呻吟的傷員,自己則揮刀從傷員身邊越過,撲向近在咫尺的戰團,
蒙古人這一次是下了全力,終於攻破了已經困擾他們多時的城牆缺口處堡壘,當然他們使用的辦法也很簡單粗暴。當足夠的屍體堆在城牆下的時候,就算是再高大的城牆也會變成康莊坦途。
越來越多的蒙古士卒踩着同伴的屍體赤紅着眼睛向前衝鋒,而長城上的明軍將士沒有了牆壁的保護,也只能咬着牙和蒙古韃子在城牆上、臺階上一寸一寸的爭奪,每一個臺階上都有倒地的屍體,每一塊城牆磚上都噴灑了雙方將士的鮮血。
“殺上去!”一名蒙古百夫長踏着已經鋪滿一層屍體的臺階向上衝,而從前方敵樓上射下來的箭矢洞穿了他的胸膛,百夫長瞪大眼睛看着前方,看着縱身而上的幾名明軍將士,滿滿的都是不甘,不過還是撲倒在地,成爲這臺階上無數屍體中的一個。鮮血從他的傷口之中流淌出來,順着臺階滑落,在原本就已經成了深紅色的牆磚上又染上一層紅色。
徐晨咬着牙站在敵樓上,他腳下的這個敵樓便是之前他指揮防禦所在的敵樓,只不過因爲蒙古韃子已經殺到敵樓外面的臺階上了,所以敵樓之中的糧食以及輿圖等物品都提前搬運到了後面的烽火臺上,再從烽火臺轉運到最高處的那一個敵樓,作爲整個長城防線上的最後一道屏障。
王翼周提着刀快步衝上敵樓的頂層,箭矢不斷地從他身邊掠過,而這個年輕的明軍都頭臉上沒有絲毫的畏懼,甚至他手中的刀上,還不斷有鮮血滴落,顯然剛剛從蒙古韃子人羣中殺出來。
長城防禦戰已經到了最後時刻,現在在明軍手中的也就只有後面一座烽火臺和一座敵樓了,面對猶如浪潮不斷涌上來的蒙古軍隊,明軍這僅存的兩三百人根本堅持不了太久,畢竟他們面對的是數倍於己的敵人,而且沒有了之前壕溝以及城牆居高臨下的掩護。
“旅長,下面弟兄們快頂不住了,咱們抓緊撤退吧。”王翼周揮刀格開一支箭矢,衝到徐晨身邊,沉聲說道。
徐晨點了點頭;“炸藥包都放好了?”
王翼周應了一聲,這個敵樓和前面的烽火臺距離比較近,而且高度也差不多,中間都是平地相連接,沒有上升的臺階,所以一旦讓蒙古韃子控制了這個敵樓,蒙古韃子的弓弩手仗着人多勢衆完全可以壓制烽火臺,所以丟了這個敵樓就等於前面的烽火臺也丟了,到時候明軍就只剩下一段臺階和最後山頂上的敵樓可以作爲依賴了,爲了盡最大可能拖延時間,徐晨就算是浪費炸藥包,也要將這個敵樓炸掉。
“撤退!”徐晨當機立斷,招呼城樓上的弓弩手和火銃手向樓梯跑去。而敵樓下面,抵抗的明軍將士也退到了最後一級臺階上。無數的蒙古士卒怒吼着衝上來,甚至就連蒙古韃子的弓弩手也殺紅了眼睛,跟着步卒一起向前衝。不斷有明軍將士中箭倒下,以至於最後一級臺階上都快站不滿人。
回頭看到徐晨等人已經下了樓,沿着長城向不遠處的烽火臺撤退,負責指揮的都頭也是大吼一聲,敵樓中等待頂上來的明軍將士毫不猶豫的向後退卻,掩護徐晨他們,而原本就站在臺階上的七八名明軍將士非但沒有撤退,反而大吼着向前一步。
明軍人少,如果同時撤退的話根本抵擋不住蒙古韃子猶如潮水一般的進攻,所以最簡單的辦法就是讓第一排將士衝上前和蒙古韃子拼命,這樣就可以盡最大可能拖延時間,爲後面的弟兄們撤退構築防線提供機會。
這樣的戰術明軍已經實行了好幾次,每一個人都沒有絲毫猶豫。這八百將士在被選擇出來的那一刻就抱着必死的決心,在這長城防線上,大家終究都是要戰死的,前面的弟兄不過是先走一步!
“鐘山再見!”一名十將大吼着揮動手中刀向前,一支箭矢已經刺穿了他的肩膀,而幾柄槍矛也同時頂上了他的胸口。絢爛的血花在胸膛上綻放,這個年輕的十將依然拼盡最後的力氣向前邁步,以至於迎面的蒙古士卒一時間也有些癡傻。
這羣瘋子,是真的不要命了!
“鐘山再見!”不只是這一個十將,所有的明軍將士都怒吼着向前邁步,竟然不退反進!
而衝入烽火臺中的徐晨霍然扭頭,哪怕是這幾天已經經歷了太多血火,他的目光之中還是流露出一絲不忍,但是他知道,想要支撐更長的時間,現在的自己別無選擇。
“點火!”徐晨厲聲喝道。
“旅長,等等,你看!”王翼周眼疾手快一下子拽住徐晨,指着山下。
不知何時,古北口下,殺聲震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