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遠瀟灑地站了起來，整了整西裝，跟衆人交代：“你們繼續開會，警察有些技術問題需要我幫忙，我去處理一下。老劉，你來主持會議。”
一箇中年男子應了，其他人也都應了好。
秦遠向夏力、翟豐走來，風度翩翩、氣宇不凡。那悠閒的姿態，惡作劇得逞一般的表情，讓夏力、翟豐背後泛起一陣寒意。
不是他？不是秦遠在操控無人機？
非但不是，他還有一整個會議室的人爲他作證，有一整層樓的同事爲他作證。
這就像一個陷阱。
他知道警察在監視他，知道警察一定會來，他在等著看警察被打臉出醜。
夏力與翟豐低語兩句，翟豐點點頭，轉身出去給劉綜打電話。
秦遠走到了夏力的面前，夏力與他伸手一握。
秦遠的手掌乾燥、溫暖、用力，讓夏力覺得噁心。
夏力沉住氣，向秦遠自我介紹。秦遠擺了擺手，領著他出了會議室，朝他的辦公室走去。
這邊翟豐已經向劉綜報告完畢。他現在就站在樓層門口，要求所有人不得離開樓層。法務和其他人員對此強烈質疑，有人打電話報了警。
沒到兩分鐘警察就來了，是附近派出所的。但他們過來是之前收到劉綜的指令，趕過來支援夏力和翟豐的。遠博的人終於確認事情不對，法務打電話把簽約律師事務所的律師叫過來了。
秦遠帶著夏力進了辦公室，客氣地讓秘書給他上茶。
夏力拒絕了，只道：“現在網上有個無人機槍殺警察和市民的直播，我們想就此向秦先生了解一下情況。”
“現在還在播嗎？”秦遠道：“剛纔秘書跟我說了一句，但具體情況我還不瞭解。”
秦遠看向秘書姑娘，那姑娘趕緊把手機拿出來，調出畫面給秦遠看。
秦遠看了兩眼，在那手機按了兩下，把地址發到自己電腦上。然後他用自己的筆記本電腦調出這個直播：“是這個嗎？”
“對。”夏力看著，現在畫面裡是一棟未建好的辦公樓，然後有鏡頭一閃過去，能看到倪藍舉了槍，看到歐陽睿身上全是傷躺在地上。
“是倪藍和歐陽警官，我認識他們。”秦遠說著。接著這個直播畫面沒了，被屏蔽了。
“啊，網址被封了。”秦遠敲了兩下鍵盤，轉到別的網站上，很快找到別的網址，他試了一個，又是被封的，再試了一個，有畫面了。
“他們受傷了？”秦遠像是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似的，又問。
夏力耐著性子把事情大概說了一下。
秦遠道：“我能幫你們什麼呢？”
夏力道：“秦先生的技術團隊非常厲害，不知道秦先生有沒有辦法阻止這場殺人直播，阻止無人機襲擊。”
“辦法肯定是有的。但殺人很快的，一分鐘就能殺很多個，你們現在才找解決辦法，來不及吧？”
這語氣！真讓人噁心。
“最簡單的，用無人機干擾器就能把所有無人機都弄下來。但人家兩分鐘就能結束這事，你們還沒拿上干擾器吧。”秦遠又道。
夏力不說話。
此時直播畫面上，倪藍似乎拖著歐陽睿在移動，無人機遠遠拍著，只能透過窗戶沿看到他們的頭頂。
“或者你們警察有槍，用槍把無人機打下來不就行了。”秦遠又說。
夏力道：“我們不止要打落無人機，還要把幕後兇手找出來。”
“應該的。”秦遠說。“但現在，無論你們做什麼都來不及了吧？直播了幾分鐘了？”
他提問的語氣有些挑釁，但夏力看了看錶，還是答了：“九分鐘左右。”
“九分鐘……你們的特警還沒能趕到現場嗎？”秦遠一邊看著直播一邊問。
夏力忽然心一跳，有種他們的警力危機處置機制和行動效率被考察的感覺。
夏力不說話了。
歐陽睿被襲擊的第一現場，警力四分鐘趕到，那時候倪藍剛載著歐陽睿離開現場不久，他們把無人機引走了，避免了更多的傷亡。但連環車禍造成了交通大堵塞，後續的救援車輛沒那麼快。
六分鐘的時候無人機襲擊了另一條道路，再次造成人員傷亡和交通大堵塞。
近八分鐘時倪藍與歐陽睿躲進了大樓裡。通往他們所在地的地面道路已經被堵死了。
對方看到了倪藍和歐陽睿逃跑的方向，知道這兩人爲了保護無辜羣衆，肯定是往人少的地方去，而那個方向有什麼地方好藏身，對方大概心裡也有數。於是封掉他們的救援，搶佔一些戲耍的時間。
其實如果不是倪藍就近趕到，也許這場直播早就結束了。
夏力沒有回答秦遠，他並不打算把他們警力反應的時間線分析給秦遠知道。當然，他覺得不用他說秦遠也知道。因爲這大概是他們做這件事的目的之一。
這事情影響太大了，造成的後果可不是一樣兩樣。會有很多人，很多事都受牽連。
夏力正想跟秦遠說什麼，卻發現秦遠的表情有些不對。非常微妙，似乎不滿意或是什麼其他。夏力跟蹤秦遠有一段時間了，他觀察過秦遠很多次，這一次，他能察覺有些不對。
直播畫面裡，倪藍對著無人機豎了箇中指，然後衝了出來。
而無人機對著倪藍“嗒嗒嗒”開起槍來。
倪藍的速度很快。
子彈與她擦身而過，她衝到了廊柱後面。水泥柱將她的身形遮擋，子彈“嗒嗒”打在水泥柱了。
然後射擊停止了。
無人機、倪藍、歐陽睿藏身的房間。
這三者是這樣一個地形分佈。
倪藍擋在了無人機和歐陽睿的中間。
三方僵持住了。
但當然不會僵持太久。夏力心裡明白，劉綜肯定調了直升機救援，地面人員也肯定在想辦法向他們急趕。無人機需要在這些人到達之前將這兩人幹掉，完成任務。
無人機續航時間有限、彈藥有限，倪藍他們能怎麼拖住它們呢？
突然，倪藍探出腦袋大聲用英語罵了一句：“保羅你這豬，你他媽就是豬崽子！白皮豬！”
她罵完這一句，迅速縮回頭。一串子彈“嗒嗒嗒”朝她打過去，打在水泥柱上。
就是這一刻，秦遠的表情有變化了。
保羅！
夏力忽然心裡有些安穩了。他定定地盯著秦遠。
秦遠似感受到他的目光，轉頭直視他。
夏力沒有退縮，他迎視著秦遠的目光。
不是秦遠。他們向劉綜及時報告了信息，而劉綜讓倪藍知道了。
保羅，可不是秦遠的手下。
夏力想起了歐陽睿說的，秦遠喜歡控制一切。
此時秦遠看夏力不再是戲謔的、故做姿態的。他眼裡是冷冰冰的寒意。
“秦總，我讓我們的技術員跟你通個電話，你跟他說說無人機直播信號干擾技術應用行嗎？”夏力故意道。
“你覺得我很閒？”秦遠的語氣終於不一樣了。他把目光轉回了直播，似乎很關切後頭發生的事，同時他按了電話內線，讓秘書進來帶夏力走。
夏力一邊低頭向劉綜發消息報告這情況，一邊回他：“我不會走的，秦先生，我奉命就在這裡，陪著你。”
要打電話聯絡保羅嗎？要讓他聽令別管倪藍先處置歐陽睿嗎？不用電話，或者用電腦也可以？
夏力站起身來，按住了秦遠要敲電腦的手。
“秦先生，你暫時不要使用任何電子產品。”夏力手下用力，另一手撥電話，叫來了翟豐。
翟豐馬上帶人衝了進來，夏力把秦遠面前的筆記本電腦扣上了，把他桌面上的手機也拿開。
“你對我人身限制？你有什麼權力！”
秦遠咬牙切齒。
“我是警察。我在執法。我在跟你對話，需要你專心配合。”夏力道。
秦遠忽然冷靜下來，他笑了笑，但笑意沒傳到眼睛裡。他對一旁的秘書道：“把律師叫進來。”
倪藍此時的心狂跳著。真是他媽的刺激了。不是秦遠。
她的耳機裡傳來伯尼的聲音：“保羅生氣了。”
“還不夠氣吧。”
下一秒倪藍又用法語大聲吼：“保羅你是別人的狗嗎！你爸就是做狗才有那個下場，你他媽的也想這樣？”
伯尼：“……你是氣他還是氣我。你慢點死行嗎？”
這邊本在大叫：“靠，進去了，我找到他的服務器了，我切他的服務器畫面給你。”
伯尼已經看到了，他喊道：“右上角2米，左邊60釐米。”
倪藍在這邊已經聽到無人機的細微聲響，她猛地縮身向右邊轉，擡手就是一槍，無人機快速移動，被倪藍打中一角機翼，失去平衡後往下墜，但它的槍還在掃射。倪藍又補一槍，同時再往左邊掃去。
左邊的無人機迅速上擡，倪藍就地一滾，躲開了兩顆子彈。
“跑！”
倪藍衝向另一根廊柱。
“嗒嗒嗒……”
那無人機追在她後面射擊，倪藍再一個翻滾，裙襬翻起紅色波浪，一顆子彈從她腿邊擦過，劃過一道血痕。
倪藍似無所覺，她滾到了柱子後面。
無人機直追過去，倪藍卻突然探出來對著它“呯”就是一槍，無人機迅速閃開。倪藍眼睜睜看著明明打中卻沒能打傷無人機，氣得咒罵一聲。
該死的空包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