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耀陽陪倪藍去了警局，他還叫上了律師。
網上的議論已經翻天，震發輿論海嘯。無人機殺人、殺人直播、警察無能、歐陽睿、倪藍、暗殺令等等內容幾乎覆蓋了大半的熱搜話題。
藍耀陽的手機響個不停，他一路不停回覆。而倪藍跟伯尼確認了他那邊的情況，伯尼把她嘲了一頓：“很威風啊，特別酷。做好準備怎麼跟警察解釋勞倫斯.金吧。”
倪藍頭疼，耍酷的時候真的沒多想後果，衝動是魔鬼。
倪藍把手機清理了一番，交給藍耀陽拿著，她什麼雜事都沒管，安靜思考。
劉綜在警局等著倪藍。
警局裡也是熱火朝天，似乎一下子就多出了許多人，大家行色匆匆，非常嚴肅。劉綜把倪藍和藍耀陽、律師隔離了，將她帶到屋裡單獨說話。
他把今天發生的整體情況與倪藍說了，也把殺人直播的視頻播給倪藍看了一遍。
其實整個直播時間並不長，十五分四十三秒。
結束時和開始一樣突然。
“網監和伯尼聯手一起轟掉了那個在德國的服務器。”劉綜道，“我們已經通知國際刑警組織。傑瑞那邊在跟進，我們也派了一隊人馬上啓程過去。”
倪藍把視頻重新再看了一遍：“他後面一直播的是追殺我的畫面。”
“對，幾乎沒有歐陽睿的。”劉綜道：“你的現場策略是對的，我們能從這裡分析出些東西來。一開始的目的肯定是歐陽睿，無論是現場殺人給歐陽睿看，還是發那些標語，說市民的死得歐陽睿負責。這些都是在打擊凌辱他。”
“歐陽睿自己看不到直播的。”倪藍道。
“但他的親友、我們、全網觀衆還有關樊能看到。”
“所以現在關樊是什麼情況？”
“還沒有找到她。”劉綜道：“袁局在現場指揮找人，他是最後一個見到關樊的人。袁局說查看了醫院監控，關樊自己坐電動輪椅離開了房間，然後混在其他病人和家屬中間進了電梯，接著就消失了。”
獨自離開？消失了？倪藍張了張嘴，又閉上。
這不是關樊能獨自做到的，也不是秦遠的行事作派。
劉綜道：“我們先集中精神對付秦遠好嗎？關樊那邊已經有人在找了。有另一個小隊在處理她的事。現在不止是省裡的事了，上頭批示馬上下來了，交通、網安、國安、刑偵各部門組了專案組聯動，這是第一要案，優先處理。”
“其他人呢？”
“姜誠住的醫院也遭到了襲擊。有大量人員食物中毒，醫院食堂也遭遇了爆炸。目前看來是聲東擊西，想讓我們亂陣腳。暫時還沒有線索與證據顯示與無人機襲擊相關。那邊已經有特警在封鎖搜查。因爲有姜誠、羅文靜之前的口供，加上今天的特殊情況，所以上頭已經下令把鋒範相關人等全部扣押審訊。包括他們的藝人、經紀人、管理層、技術、財務人員等等。”
那豈不是整家公司不管三七二十一先一鍋端了？
倪藍再問：“無人機的處理呢？”
“初步鑑定與上次襲擊姜誠的機型和改造手法相同。已經再次派人去廠家，也還在繼續追查有改造能力的研發中心。在襲擊發生地點的附近幾公里區域已經做了封鎖搜查，目前爲止還沒有找到操控無人機的地點、人員和設備。”
“之前抓捕的人都還沒有審出什麼有用的信息嗎？”
“對。我們已經擴大範圍，把姜誠參與過的項目關聯公司和人員，以及秦遠的公司，關聯業務的公司等等，全部都能扣押的扣押，徹底盤查。”劉綜舒了一口氣，“各省都聯動了，所有部門手續全部簡化，務必要查清真相，阻止第二次事件發生。”
“好吧，那秦遠這邊你們有什麼辦法？”
“我需要你的口供，關於你今天爲什麼會去無人機襲擊現場，歐陽睿在昏迷之前跟你說過什麼，他正在調查秦遠父母去世的意外爆炸案，他有沒有跟你說他今天調查的進展？”
倪藍搖頭：“沒有。他沒說。”他們倆被無人機打得屁滾尿流的，還真沒顧上分享什麼案情。
“那還有什麼有用的信息嗎？”
倪藍想了想：“沒有。”
劉綜雖然急切，但還是保持了冷靜：“好，那就先用現有的信息來處理。秦遠知道直播一開始，我們警方必定會找上門的，所以他做足了準備，正常上班、開會，現場所有人都是他與此事無關的人證。我們已經在搜查他們的辦公室，也派了人去他家裡。目前還沒什麼收穫，眼下只確認有一件事在他的控制之外。”
“保羅？”
“對。你激怒了保羅，保羅失控了，沒按秦遠原先的劇本走。”
倪藍也注意到了：“一開始直播上的字幕說市民的死是因爲歐陽睿，這話是中英文寫的。保羅不會中文。這是秦遠準備好的。”
“但後面突然換上了你和那位勞倫斯.金的懸賞追殺，就是全英文的。”
“秦遠準備好的話不止這一句，他後頭還有別的，所以才中英文，這樣保羅和他的人就不會搞錯。但保羅並沒能完整上到結局，字幕都沒出完。”
“整個直播的時間肯定比他們預計的要久。”劉綜道：“他們沒想到你會出現帶走歐陽睿，保羅沒有按時完成任務，後期還把焦點轉移到你身上。秦遠的計劃未達成，服務器也被端，保羅被你激怒，也沒能幹掉你。他們兩個人今天都沒得逞。”
“但我們也沒能抓到他們的把柄是嗎？”
“除了你的證詞，就只剩下失控的憤怒了。”劉綜道：“這次對你的詢問會非常細，從前問過的問題全部會再問一遍，還有你的身份，我們也需要重新審查。可以說，從你出生到你現在，全部都會查一遍。還有你在直播裡宣稱的你的親生父親，勞倫斯.金。”
倪藍心裡嘆氣，果然躲不過。幸好關於勞倫斯.金，陳世杰從她小時起就與她對過無數次口供。
“勞倫斯.金在八九年前吧，就已經去世了。”
劉綜：“……你出國時候辦理過親子鑑定，監護人手續，把你帶出國的那個男人，是誰？”
“勞倫斯.金僞裝的一個化名，他協助國際相關組織從事反恐工作，被恐怖分子殺害了。我的母親，12年前也是因爲他的關係，被Bird組織報復，在印度遭遇了一起車禍意外去世。我母親是被謀殺的。那時候Bird，也就是保羅還不知道我的存在，勞倫斯.金爲了保護我的安全，把我接出國，但隨後他也死了。你可以讓國際刑警去查勞倫斯.金，暗網上現在還掛著他遇害的消息。殺手還領了賞的。”
劉綜默了一默：“之前救下姜誠的那個男人，在醫院裡，有人透過醫院呼叫系統叫他勞倫斯.金，但他跟我說他叫伯尼.陳。”
“你們不是覈查過他的身份了？”
“倪藍，一會別的人跟你做詢問會問得更仔細，你務必想清楚做答。伯尼.陳也得過來接受詢問。一旦你們的口供不一致，被發現在說謊，你們都很麻煩。現在可不是普通案子。”
“沒什麼不一致的，你們儘管去問他。勞倫斯.金死了，所有的事件和文件都是可查的。他的老師、同學、戰友還有老東家還出席了他的葬禮。但是我不能去。我不能讓別人知道我是他的女兒。因爲保羅會殺我。伯尼在美國有家技術安全公司，他幫助了我，資助我上學，訓練我。我也會幫他做些工作。”
劉綜靜默看著她，然後問：“你爲什麼沒有換國籍，你爲什麼回來？”
“我是被迫離開的。我的童年在這裡，我的同學，我的好朋友，我的家人，全都在這裡。我原本該有正常的生活，卻因爲保羅這樣的恐怖分子存在，我的生命受到威脅，我才被迫離開家園。當年我小，我沒本事，我打不過他們。但我會長大的，劉警官。憑什麼，要讓死亡的恐懼控制我的生活。憑什麼無辜的人就得隱姓瞞名，壞人卻得意猖狂，爲所欲爲。我不服氣，劉警官，我無論如何不能服氣。關樊一邀請我，我就馬上答應了，我就是要回來剷除他們的。”
劉綜有些被觸動，他點點頭：“我安排人給你錄口供。”
倪藍的口供錄了四個多小時，真的是從她小時候到現在所有的事都問了個遍。倪藍之前就被拘留過，那次也是被詢問多次，倪藍看到這回他們也拿出了之前的口供資料，似乎是把她現在說的與過去對照著看，一旦能在細節上抓到什麼錯處，就能狠狠打擊她。
最後他們沒發現什麼，而倪藍非常疲倦，她的傷也讓她臉色很差。審訊員與劉綜商量過後，停止了問話。把倪藍再度送到醫院治傷、休養。
倪藍出來的時候見到了律師，他說藍耀陽也被問話了，還有藍高義，因爲Blue集團用的是瑞盾的安保系統，而秦遠的遠博集團是瑞盾的股東以及軟件開發服務商。
伯尼也被叫來問話了，在另一家警局。不止因爲伯尼救過姜誠，在醫院與一個叫他勞倫斯.金的人隔空互動過，還因爲他的公司要爲輝煌和Blue提供安全技術顧問服務。
這還真是，大動干戈。
這樣鋪開大網，盤查仔細，總該能找出秦遠的一絲半毫的犯罪證據吧？
倪藍住了五天院。原本她是不想住，但是聽說一堆記者等著她，她趕緊就倒下了。
這五天裡外頭簡直翻天覆地，什麼消息都有。雖然網監已經對各種不實消息和過度的討論進行了監管，但也壓不住大家對這次事件的關注。
姜誠居然被捕了？他不是受害者嗎？他也被無人機襲擊了呀，現在這案子跟他有關？
姜誠和姜誠工作室的微博靜悄悄的，什麼話都沒有說。
這下更是各種猜測和謠言滿天飛。粉絲們哭成一片。
哭成一片的還有鋒範其他藝人的粉絲。
鋒範出大事了，居然整家公司都被調查了？那藝人們怎麼辦？
鋒範的各個藝人紛紛發表聲明表示自己只是協助調查，被問了問話，並沒有任何違法犯罪行爲，做事都是依合同按公司的安排去做，他們也會全力配合警方，查清真相。
而就在這五天裡，因爲警方大量人力及技術力量的投入，再加上前期也有一些積累和進展，所以鋒範的事查清楚了。
確實存在經濟犯罪、洗錢的勾當。
但除了部分錢有證據顯示通過劇組、中介等勞務帳戶用於支付陳炎的頂罪賄賂外，其餘多筆大宗數額錢財以炒賣電子幣方式去向不明。
最重要的是，沒有線索指向此事與秦遠有關。
杜利羣、譚俊、姜誠、羅文靜等人成了主要嫌疑人。
瑞盾的帳目倒是清清楚楚，藍色豪庭和輝煌出現過的監控問題瑞盾方面接到投訴後也都有認真處理，他們拿出分析日誌，技術升級研發等等材料來，證明確實曾遭黑客攻擊，他們也積極向有關部門備案，也在升級補漏，並沒有任何監守自盜之舉，公司也並未在這些黑客入侵事件中獲益，沒有任何動機。
而且，也沒能從中找出與無人機事件的關聯。
姜誠的遇襲、羅文靜的險遭綁架、關樊在醫院被暗殺等抓到的相關人員，還有物證分析中心主任郭浚等等，也都未能招供出什麼人來。
他們只知道一個網絡代號：瑪麗亞。
但瑪麗亞的真實身份是誰，他們並不知道。
因爲警方火速拘捕審訊了大批人員，入駐多家公司盤查，引發社會大衆譁然。
無人機襲擊當天幾個警方官方微博和公衆號連發數條通告，對發生的無人機襲擊事件做了聲明，表示警方全力展開調查，必嚴懲兇手。但因爲並沒有查明更多的資料，警方除了最後那句口號式的宣言之外，聲明裡並沒能寫出什麼可以獲得羣衆認可的內容。
事故中共有十八人受傷，其中輕傷十三人，重傷五人。另有三人死亡，其中一人是被無人機當場射殺，兩人是車禍重傷不治身亡。
損毀、刮蹭的車輛二十多輛，其中還有兩輛是大巴公交車。在事件中受到驚嚇的民衆數量衆多，更別提被大量網絡推送吸引去看了殺人直播的網民數量了。
後續引發的影響用海嘯來形容都不爲過。
事件不但在國際上引發了震驚，外媒爭相報道。國內各類媒體也沸騰了，電視媒體播放了領導們對此事的重要批示，警方設了熱線接待羣衆舉報和提供線索。
各個大V、公知競相對事件表達看法，各種揣測、謠言也紛紛出爐。許多目擊者出來對當日看到的情形做說明，有自稱受害人相關人等也陳述自己的遭遇，還有據稱被傳訊過的人員也跳出來譴責警方的態度和自己無端被查的不公平。
真的假的摻雜在一起，熱鬧且混亂。
許多人譴責警察反應遲鈍，預警機制不完善，救援遲緩，對無辜羣衆態度惡劣。
還有人傳警方內部腐敗，那個叫歐陽睿的警察一直是黑社會保護傘，因爲分贓不均導致黑社會報復，以這樣激烈的方式來向全社會揭露報復歐陽睿，可見多大仇。整個市局都是爛的。
謠言越傳越大，縱使有人列出警方通報裡說明的當時警方到達各處現場的時間，處置安排等，仍有人質疑警方在說謊。
歐陽睿的背景資料也被扒了個底朝天。有人抹黑、有人控訴曾經被他所害、也有自稱是當日無人機襲擊事件受害人出來要求歐陽睿和警方給個交代。
直播裡“某某市警局刑偵支隊歐陽睿，市民因他而死”這話讓人記憶深刻，一時間歐陽睿成了兩面人，支持他的誇他當日英勇無畏，憎恨他的罵他害死無辜市民，要求他擔責，要求警方對他徹查。
被捕人士的情況都翻個底朝天，姜誠當年幹什麼的，羅文靜怎麼了，杜利羣是什麼人，崔庚什麼家庭出身等等。
還有秦遠，他到底什麼情況？
他品學兼優，父母雙亡，刻苦努力，自強不息。學霸神童，技術大牛，創業神話，英俊的慈善家，他到底犯了什麼罪？
扒不出他黑料的人，終於翻出一個結論：他是Gay。
這下子又捅了馬蜂窩，這個話題被衆網友一頓臭罵，無端生事，惡意揣測。話題扯到了性向歧視等等上，嚴重帶偏。
因爲網上謠言、謾罵太多，嚴重干擾視聽，製造混亂，於是網警刪了許多貼子和言論，這下子又被網民帶一波節奏，說警方掩蓋真相，刪貼能幹辦案不行。
倪藍看到網上情況真是有些感慨，從前是她一人單挑抹黑，現在全員被黑，真是厲害了。
哦，也不是全員，那個秦遠，竟然得到大家同情。怎麼就沒什麼人罵他呢，火力不行啊，罵死他啊！
倪藍真是來氣。
這五天裡警方又來了三次對她進行詢問，劉綜還把她帶去了拘留所，讓她與秦遠見了一面。
“對質嗎？激怒他？”這事她愛幹！
“以他的個性，他會很樂意彬彬有禮地嘲諷你，挑釁你，看你無可奈何的樣子。無論他說什麼，哪怕是暗示讓你注意身體健康，我們都可以把他跟追殺令聯繫起來，他的律師怎麼辯護那是後頭的事。但我們能多扣押他一段時間。”
“行，懂了。”倪藍點頭。
倪藍準備好了，但秦遠比她技高一籌。
他拒絕與倪藍對話，當倪藍與他關在一起，他一言不發，無論倪藍說什麼，他都只像看戲一樣地看著倪藍。那種看猴子一樣的眼神，倪藍真的演不下去。完全沒能像與羅文靜一起時那樣發揮。
倪藍沉著臉出來，憤怒暴走。
“啊啊啊啊啊，氣死我了！那隻臭蟲！”
劉綜嘆氣，在沉穩這件事上，倪藍的年輕氣盛，還真不是秦遠的對手。“我說過，這會是硬仗。現在纔剛開始，倪藍，你得撐住。”
倪藍看向他。
“你該出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