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子的隔閡
偌大的長方形飯桌上,擺滿了各式各樣的飯菜,菜品並不特別,都是些最普通的家常菜,但卻色澤誘人、香氣撲鼻,這讓早已飢腸轆轆的艾思語忍不住猛咽起了口水。
“哇!景姨,這些都是你做的嗎?”艾思語兩眼熠熠生輝地問道。
“嗯!”聞景含笑點了點頭,然後帶着探尋的目光,小心翼翼地看向費逸寒,“不知道這些菜,小寒還會不會喜歡?”
飯桌上的菜,都是費逸寒八歲之前最愛吃的,每一次他都會狼吞虎嚥吃很多,然後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抹抹他油膩膩的嘴巴,極爲滿足地向聞景拍拍他被撐得圓鼓鼓的肚子,嘿嘿地笑着。
如此溫馨的畫面,彷佛還定格在昨天。然而時光荏苒,飛逝了二十年。
曾經那個天真無邪的兒子,如今已長大成人,變成了一位冷靜內斂、氣度非凡的成熟男性。
就像,他的父親。
我親愛的南,如果你見到我們俊逸挺拔的兒子,是不是也會和我一樣開心、甚至驕傲?!
思緒到此,聞景的眼眶溼潤了起來,晶瑩的淚珠在眼眶中打轉。
費逸寒的黑眸中閃過一絲複雜的神色,臉上的表情有些僵硬,面對聞景滿心期待的眼神,最終他選擇了沉默寡言,徑直朝飯桌的主位上走了過去。
兒子冷漠的反應,刺痛了聞景的心,含在眼眶中的眼淚順着臉頰滴落了下來。
看着聞景失落地傷心,艾思語整顆心也跟着揪了起來。於是,她不做多想,快步上前,越過費逸寒,搶先坐在了原本屬於他的座位上。
侯在一旁的傭人秦嫂,驚慌地瞪大了眼睛,那個位子,除了先生,至今還沒有其他人敢隨便往上面坐。而這位艾小姐,不僅敢坐,竟然……竟然還無所顧忌地和先生搶着坐。
老天!
以先生的性格,恐怕饒不了她。
年輕的小姐啊,你怎麼能如此不經世事?!秦嫂不禁暗暗替她捏了一把冷汗。
艾思語此番出其不意地舉動,讓費逸寒微愣了兩秒,緊接着,一束銳利如冷箭的寒光,拔鞘而出,直直地射向了她。
空氣中的溫度,一瞬間,驟降。艾思語甚至覺得自己全身每一根的汗毛都被凍得豎了起來。
費逸寒,這個名字果然不是隨便取着玩兒的。
真是那個寒吶!
悄悄打了個寒噤,艾思語緊緊地埋着頭,心虛地撥弄起桌子上的碗筷。
至始至終,她都不敢擡起頭來。其實她很清楚,惹毛了面前這位霸道的大爺,她的日子絕對不好過,可是看着聞景難過的樣子,她不得不鋌身而出。
死就死吧!艾思語暗暗咬了咬牙爲自己打氣。
費逸寒的臉,沉得就像雨前的天,令滿室的氣壓低得可怕。
如果不是當着聞景的面,他早就一把拎起她扔到大門外去了。攥了攥插在褲兜裡的拳頭,費逸寒繞過艾思語搶坐的位置,打算坐到對面去。
哪知剛一邁步,艾思語就嘩啦一聲,用屁股撅開椅子擋住了費逸寒的去路。
明顯,艾思語是故意的,她的目的很簡單,就是要撮合他們母子坐在一起。
“讓開!”費逸寒沉聲道,他的耐性已經到了殆盡的邊緣。
艾思語怔了怔,心裡沒了底,從他的語氣中明顯可以覺出火山爆發的味道。可是如果就這麼讓開了,她的一片苦心豈不是全都白費了?
他們母子二人的心結,需要一個化解的開端。而這艱難的第一步,她決定由她來幫他們引。
艾思語紋絲不動地保持着她的擋道姿勢,裝作對他的話充耳不聞。
這下,費逸寒的火山是徹底噴發了。他大力地抓起艾思語睡袍的後衣領,像拎一隻小貓一樣,輕而易舉地把她拎起來,預備把她扔出飯廳。
剛一擡步,哪知艾思語瘦小的身子竟然從寬大的睡袍中滑了下來,落到地上,赤*條*條的。
艾思語驚叫着,試圖用手擋住身體。
匆忙回過神來的聞景,胡亂地抓過桌上的一塊餐布蓋在了艾思語身上。
費逸寒手裡握着那件空蕩蕩的睡袍,愣在原地。他根本沒料到,會意外生出這麼一幕來,他不過是想治治她的得意忘形而已。
艾思語羞愧地捂住臉,瑟縮着身子痛哭起來。秦嫂慌慌張張地從房間裡拿來一張浴巾,嚴嚴實實地將她包裹起來。
聞景扶起抽泣的艾思語,輕輕地拍了拍她的後背,轉頭看着費逸寒,一臉慍怒地說:“小寒,你怎麼能這麼粗魯地對待一個女孩子呢?小語不過是一片好心而已!如果你覺得看見我會讓你感到不自在,那我可以馬上離開,從今以後,絕不會出現在你的視線之內!”
這一刻,她深深地感到,她的兒子,已經不再是曾經那個天真活潑,有着陽光般燦爛笑臉的小寒了。剛剛她見到的是完全一個脾氣暴躁,冷漠霸道的陌生人。
南,我們的兒子,怎麼會變成了這樣?
心,如刀絞。
一串晶瑩的淚滴,幽幽地從聞景的臉龐滑落。
如果醒來面對的是這樣的心痛,那她寧願永遠活在那個混沌的世界裡,一直瘋下去。
聽到聞景憤怒的斥責,費逸寒冷峻的臉上並沒有出現一絲多餘的表情,誰也猜不透他此刻的想法。
那雙深邃的黑眸短暫地凝視聞景幾秒之後,費逸寒轉身朝門外走去,留給衆人的是依然一個冷漠的背影。
不一會兒,便聽到汽車引擎發動的聲音,費逸寒獨自開着車,離開了別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