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愛便無需多情
“親愛的南,今天是你離開我的第八千三百九十五天。一轉眼,已經過了整整二十一年。我好像做了一個漫無邊際的夢,醒來的時候一切都物是人非呢!”房間裡的聞景,獨自坐在窗邊的藤椅上,出神地凝視着手中的照片,喃喃自語。
照片中是一個五官分明,如雕刻般俊美絕倫的男人。英挺的劍眉下是一雙桀驁不馴的眼,看似無情,卻隱藏着深情,讓人一不小心就會淪陷進去。
“現在的小寒,長得就和當年的你一模一樣。”聞景用纖細的手指,細緻地、溫柔地摩挲着照片上男人的輪廓。
毫無疑問,這個男人就是費逸寒的親生父親——費啓南。
“離山教堂真的很美,我很喜歡,可是……‘讓幸福的日子沒有盡頭’這個願望今生今世怕是永遠無法實現了。”聞景輕嘆一口氣,聲音哽咽。
“南,對不起,這麼久沒去陪你,是不是很寂寞?我也很寂寞呢!可是,我們虧欠兒子的實在太多,所以我要連着你的那份,好好彌補他”聞景拂去那滴落在照片上的清淚,“南,真的真的對不起,因爲不想讓兒子難過,所以我決定將當年的真相一輩子隱瞞起來,你會同意的,對不對?”
“對了,告訴你哦,我們的小寒再過不久就要做爸爸了!蒼天垂簾,讓我們那個孤獨可憐兒子遇見了一個溫柔善良的好女孩,有了她,有了他們的孩子,我相信小寒一定走出陰霾,成爲這個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親愛的南,等我見證了小寒的幸福,我就去離山教堂陪你,好不好?到那時,我們將永遠不再分開!……”
門開了。
聞景一驚,尚且來不及藏起手中的照片,一道頎長的身影便出現在了房間裡。
泛黃的照片,像一隻枯葉蝶,在空中打了個圈,飄落到地上。
“小……小寒,有事嗎?”聞景的目光隨着照片的落地,百轉千回,語氣有些侷促不安。
她擔心兒子見到照片裡的人,會不高興。
費逸寒高聳着眉峰,默不作聲地走過來,彎腰,伸出手撿起地上的照片,看了一眼,臉上的表情讓你捉摸不定。
隨後,他擡起另一隻手,聞景瞪大眼睛,驚慌出聲,“小寒,不要!”
費逸寒狐疑地擡頭。
“不要撕掉你父親的照片!這是除了你,他留給我唯一一樣寶貴的東西。”淚水盈滿眼眶,隨時奪眶而出。
費逸寒緩緩擡步走到聞景面前把手中的照片遞給她,低沉的開了口,“我不會撕的。”剛剛不過是拿反了照片,他想調整一下角度而已。
聞景不可置信地看着他,遲疑了片刻,才伸出手接過照片。
“沒記錯的話,今天應該是是他的忌日,對嗎?”費逸寒轉過身,負手看向窗外,若有所思。
那個風雨交加的血腥之夜,是困擾他多年的夢魘,自然忘不了。
聞景驚詫,“小寒……”
“離山教堂後院裡的那座無碑墓是他的,對嗎?”費逸寒繼續問道。
“你知道離山教堂還有那座墓園?”此時此刻,聞景圓睜的雙眼愈發大了,就在剛剛,她還對着照片裡的愛人喃喃自語,說這一切的真相將會被隱瞞終身。“那是不是……”聞景張着嘴,她沒有勇氣繼續追問下去。
“你是想問我,是不是知道了所有的真相?”費逸寒轉過身,平靜地與聞景對視。
然而聞景卻感應到那雙深邃的黑眸之下,強烈地壓抑着一種極不平靜的情緒。
內疚,痛苦,抑或是傷心……
費逸寒別過臉,他不習慣被看穿。佯裝着乾咳兩聲,他掏出褲袋裡的手機,撥通了齊飛的號碼,簡短地吩咐,“準備好祭品,送夫人去離山教堂。”
掛上電話,只見聞景眼中閃爍着晶瑩,她顫抖着雙脣,“小寒……”
“去吧,去你最想去的地方。”費逸寒的黑眸中出現一抹極爲難得的柔和,然後轉身準備離開。
聞景急忙站起身,對着費逸寒的後背說,“小寒,我和你父親從來都沒有怪過你,所以你也不要爲難自己!”
說完,晶瑩的淚滴如斷線的珍珠,一顆一顆滑過臉頰。
這個看似無情的兒子,卻將最熾烈的深情埋藏在心中。這一路,他揹負着沉重走來,所得到的快樂微乎其微,
他內心巨大的痛苦,是常人無法體會的,如果這是上天特意安排給他的試煉,那麼現在是不是應該讓他幸福下去了呢?
費逸寒在訂婚宴上爽約的事鬧得滿城風雨,寧城各大報紙的頭條全都是關於這件事情的報道,流言蜚語不斷。而事件的主角卻遲遲不肯現身,絲毫沒有給衆人一個合理的解釋的打算。於是,如狼似虎的記者們成天圍堵在費逸寒的公司和海邊別墅門口,企圖挖掘到一線新聞。
“費逸寒那個混蛋呢?讓他給我出來!”徐尓薇的父親徐嘯翎不顧總裁秘書的阻攔,憤怒地踢開房門,衝進了費逸寒的辦公室。
此時,費逸寒正在吩咐着齊飛事情,巨大的響動讓兩人同時擡頭。
“總裁,我怎麼也攔不住……”女秘書戰兢兢地望着費逸寒。
“費逸寒,你小子有膽在訂婚儀式上離開,就沒膽子出來面對了是不是?”徐嘯翎怒火沖天,愛女心切的他忍不住衝上去用力揪起費逸寒的衣領,咬牙切齒地說。
齊飛見狀,敏捷地扼住徐嘯翎的手腕,將他的手往外一折,輕而易舉地制服了他。
徐嘯翎呻*吟出聲,眼睛卻怒瞪着費逸寒,此時他恨不得一槍繃了他。
“你們幹什麼?放開我爹地。”匆匆趕來徐尓薇大聲呵斥,跟在她身後的秦石衝上前和齊飛打鬥起來。
“放開徐總裁,你們先出去。”費逸寒淡淡地吩咐道。
齊飛點頭,放開了徐嘯翎的手,和那個愣在原地的女秘書退出了辦公室。
徐爾薇和秦石一起將徐嘯翎扶到沙發上坐下。
“爹地,你沒事吧?”徐爾薇看着徐嘯翎紅腫額手腕,滿眼心痛。要不是父親的助理打電話告訴她,她完全不會料到父親會衝動地來找費逸寒理論。父親向來儒雅有度,要不是爲了她,又怎麼會……
越想越內疚,徐爾薇忍不住濡溼了眼眶。
徐嘯翎輕輕活動了一下手腕,衝女兒笑笑,“傻丫頭,我沒事。”
“費逸寒,你太過分了,他是我爹地,你怎麼能這樣對他?”徐爾薇回過頭,怒不可遏。
“哦?我可什麼也沒做。”費逸寒擡擡劍眉。
“你……”
徐爾薇正待發作,平復下來的徐嘯翎拍了拍徐爾薇的肩膀,“好了,薇薇,其它的我們不提了。”接着,徐嘯翎嚴肅地看向費逸寒,“今天我來,只想確認一件事,訂婚儀式你預備怎麼辦?”
“很簡單,取消。”不假思索,費逸寒脫口而出。
徐爾薇驚愕地看着他,“什麼理由?”
“我不愛你!”費逸寒直截了當。
“一刻也沒有?”徐爾薇強忍住眼眶的酸澀,抱着最後一絲希望,追問。
“從來沒有!”
“那爲什麼要向我求婚?”
他的求婚,讓她措手不及。沒有芬芳的玫瑰,沒有甘甜的紅酒,更沒有耀眼的鑽戒,甚至在他臉上找不到一絲多餘的表情,只有一句類似命令的話:跟我訂婚。但是當時她卻覺得自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女人,今生能夠遇到自己深愛的男人,死而無憾,那一刻她欣喜地哭了。然而,怎會料到,幸福會如此短暫,還來不及細細品味的時候,你已經從雲端墜入了地獄!
“只是一個意外!”幽森的黑眸直視着徐爾薇,面無愧色。如果不是江俊衡暗中作梗,他和艾思語之間又怎會生出那麼多煩人的事端來?!
不愛便無需多情。
他就是這樣一種男人,對於心門之外的女人,他可以冷漠無情到另人髮指。
“費逸寒,你這個混蛋,當初求婚的人是你,現在反悔的人也是你,你把我徐嘯翎的女兒當猴耍是不是?”面對費逸寒冷漠的態度,剛剛平靜下來的徐嘯翎火氣又竄了上來,他一掌重重地拍在茶几上,擺在上面的裝飾花瓶重心不穩,從茶几上滾了下去,摔得粉碎。
花瓶碎裂的噪音讓徐嘯翎愈加煩躁,“我徐嘯翎不發威,你把我當病貓了是不是?!”
“玉屏房產那塊地皮,價值3億,歸你,如何?”費逸寒淡淡地說。
“混蛋,你什麼意思?你以爲用錢就能彌補你對我女兒的傷害?我梵匯不比你費氏差!”
徐嘯翎青筋暴突,怒吼。
“或許以前確實不比我費氏差,但是現在恐怕……聽說你的公司在中東那邊遇到了不小的麻煩。”費逸寒摩挲着光潔的下顎,以洞悉一切的精明眼光打量着徐嘯翎,“而在你的公司處於低谷之際,你的親家季氏企業卻置若罔聞。你之所以會同意和我費氏聯姻,也不過是取你所需,現在你大費周章地到我這裡上演這樣一齣戲碼,要的不就是這樣的結果嗎?”
“爹地?”聽完費逸寒的話,徐爾薇質疑看向徐嘯翎。
“薇薇,別聽他胡說!”
“哦?是嗎?就當我胡說好了,但是,請問徐先生你答應中東大亨把你的小女兒嫁給他那個有自閉症兒子又是怎麼一回事呢?”費逸寒勾脣諷刺地笑,隨手扔出一份調查資料。
“爹地,他說的是真的嗎?什麼時候的事?”徐爾薇急忙上前拿過桌上的資料,翻開,於是她看到了那份協議的複印件,協議中的一項內容就是答應把她嫁給別人。文件末的署名清晰地寫着徐嘯翎三個字,徐爾薇倒抽了一口冷氣,她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那是父親的字沒錯!
原來自己的親生父親已經在兩天前把她賣掉了!
“爲什麼?!”徐爾薇痛苦地驚叫,絕望的淚水奔涌而出,“你是我的親人,你是我最愛的爹地啊?!爲什麼要這樣對我?!”
“薇薇,你聽我解釋……”徐嘯翎走上前企圖拉住女兒的手。
徐爾薇憤怒地甩來父親的手,將那份調查資料扔在地上,轉身跑了出去。
一直默不作聲站在一邊的秦石,追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