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沉如水,明月早已搖搖入幕,月光的溫度依舊是冰冷的。
“扣扣”的敲門聲響起,孫譽言的聲音關切的傳入:“若雪。”
艾若雪從早已冰冷的水中探出頭來,神傷地應道:“吾在。”
“汝怎麼了?”孫譽言頓了一下,才緩緩的說道,“已經一個時辰了,若是寒氣侵體,汝怕是要傷風了。”
艾若雪從浴桶裡站了起來,拽過毛巾籠在身上,說道:“吾無事,言之,明日吾等便回吧。”
“……好,”孫譽言說道,“過會兒汝下來用些晚膳吧。”
艾若雪雙手捧着臉,仍然無法從之前的陰影中走出來,寒夜的氣息打在她冰冷的肌膚上引起微微地顫慄,半晌之後才走出了浴桶披上衣服。她心下嘆道:是吾太傻,當初不甘心,不甘心吾與公子數年朝夕相伴竟輸給一個莫花蕪而已。
艾若雪正要打開房門之時,石子擊打窗戶的聲音引起了她的警覺。
“什麼人?”她冷喝道。
忽然,窗外一個黑影一閃而過,艾若雪當即開窗追了出去,一直追出城外,追到一處樹林,那人才停了下來,似是刻意引她至此。
“汝是何人?”艾若雪的手在袖中暗暗握緊了血夕劍。
着一身紫袍的蒙面人拉下面巾,轉過身來睥睨的看着她,說道:“別來無恙,上官若雪。”
艾若雪一驚,陌生而熟悉的名字、陌生而熟悉的人,她很快掩去自己的失態,說道:“二公子。”
紫衣人冷笑一聲,說道:“汝還記得自己的身份啊。”
艾若雪反感的側了側首,冷冷的說道:“吾就是死也不會忘了自己是公子的人,與汝上官瀟毫無瓜葛,稱汝一聲‘二公子’純屬敬語。”
上官瀟冷哼一聲,盯着她訓斥道:“那汝又是如何報答上官夙的!本尊自北域回來之前便知曉了,主子枉死,汝又在做什麼?”
艾若雪冷冷的與他對視,說道:“吾只知道吾從未做過有愧於公子之事!”
上官瀟是上官夙的弟弟,亦是師弟,自師尊司方越因《至元秘籍》招致殺身之禍之後,兩人便隱姓埋名。本應相依爲命,但因二人性格相悖,往往生分歧,後來,上官瀟便出走北域遊歷,二人因此鮮少通信。可是,一直陪伴着上官夙的艾若雪知道,上官夙和上官瀟不管分離多久、相距多遠,總有一種牽絆聯繫着彼此。不過,艾若雪對上官瀟的態度一向冷淡,一是討厭他的桀驁狂傲,二是他和上官夙的不和往往只是他一廂情願地發難;同樣的,上官瀟自己的性格也決定了他對艾若雪的態度亦然。
“汝不思爲主報仇,這就是汝說的對得起上官夙?”上官瀟譏誚的反問道,又道,“本尊可是尋汝甚久,還有上官夙與莫花蕪的孩子。”
艾若雪聽他提及上官艾,心下不由生了一絲不安,雖說上官艾犯了大錯,可是作爲一個母親,她還是不自覺的擔心他,更不希望他揹負着上輩子的恩怨,雖然她曾有如此初衷,但是惡人已得惡報,她已放下。
“那個孩子當年便死在那場大火之中。”於是,艾若雪對他撒了謊。
“汝以爲汝這點小伎倆瞞得過本尊嗎?”上官瀟銳利的眼神似穿透了她的身體一般,直盯到她靈魂的深處,其中的威嚴令人異常壓抑。
艾若雪煩躁地說道:“公孫長聶當年爲公子重創,苟延殘喘不過幾日便爲公子殉葬了,罪魁禍首已死,汝還想如何?”
“還不夠,公孫老賊還有孫子……”上官瀟眸中迸發出嗜血的寒芒。
“夠了!”艾若雪打斷了他,說道,“冤冤相報何時了,公孫長聶之罪爲何要累及子孫?如此說來,木華陳家滅門一案便是汝乾的?”
“沒錯!”上官瀟神情極盡桀驁,冷然而乾脆的承認了。
艾若雪一陣惡寒,憤然指責道:“汝太血腥了,陳宏瑜一人之過,汝竟強加於其門人!若依汝之見,整個武林都欠汝的,汝豈非欲屠盡武林!”
“汝錯了,整個武林欠的不僅僅是本尊,亦有上官夙,更有師尊……”
不等上官瀟話落,艾若雪袖中紅光一閃便撲了上去,她說道:“汝太危險了,吾不能任由汝毀了整個武林,整個中原武林!”更不能讓汝毀了小夙!
上官瀟身形一動避開她的發難,卻未立刻反擊,而是隻守不攻,同時輕蔑地吐出兩個字:“找死!”
話落,上官瀟突然發力,一掌將她擊飛,艾若雪摔在地上,狼狽地吐了一口血。艾若雪本是化功散方解,元氣尚未完全恢復,而上官瀟因自身際遇,功力又早已今非昔比。兩相比較,艾若雪難免落於下風。
上官瀟自上而下俯視着她,如視螻蟻,譏諷道:“時間讓汝學會發善心了嗎?本尊可是至今也未忘記汝六歲時隻身殺死兩頭餓狼後渾身浴血的模樣。”
看着上官瀟轉身而去的背影,艾若雪掙扎着模糊的意識說道:“吾從未變過,吾只是無情,並非嗜血……”
聞言,上官瀟回頭看了一眼昏死過去的艾若雪,又一甩袖走了,冷哼道:“哼,以爲本尊是什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