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你們已經被包圍了

入冬水枯,兩岸多是修葺河堤的民工,正像螞蟻一樣艱苦地搬運着石頭與沙土,聽說上面的銀子一直沒有全數拔下來,所以除了代工之外,其餘的民夫都顯得有些無精打彩,忙碌一天沒有銅板入袋,誰也不會下多大的力。磨洋工的民夫們,纔有了多餘的時間去看一眼早已看膩的江面,學一下那些高高在上的文士官員們。

一看之下,衆人卻吃驚不小,只見將入江南路的大江之上,驟然間多出了許多條船,正在上好巡弋着,冬季航運不如其餘三季,很少有這麼熱鬧的時候,彷彿像是一夜之間,有誰施了什麼魔法,空降了許多條船落在了江面上。

那些船隻或大或小,形狀各異,速度也不相同,甚至裡面還夾着幾隻被小小改裝過的三翼船。三翼船是江南水師官用船隻,速度極快,一向不準民間使用。相同的是,這些船上站着的漢子們,腰間都是鼓囊囊的,想來都是藏着兵刃,黯黑臉頰上除了顯眼的水鏽之外,便是沉默的殺意與警惕。

能夠在兩天之內,調集了這麼多的船舶集中在這塊入江南路的水道之上,而且沒有驚動官府出來說知,能有這個能力的,只能是威名遠揚的江南水寨,單論掌控大江的能力,就連江南著名的那幾大家族,都遠遠不如江南水寨。

江南水寨全名江南及相關水域十二連環塢(這名字可愛),專門在江南密如蛛網的水路上討生活,不論是運貨,客運還是相關產業,都要看他們的臉色,尤其是暗中進行的私鹽私茶和販馬的生意。讓他們掌握了極爲強大的實力,尤其是自從夏棲飛當上了水寨大頭目之後,更是着力與官府搞好關係,甚至傳說這位夏爺可以與沙湖裡地水師提督大人稱兄道弟。

流氓加官府,誰也擋不住。所以這些年來。江南水寨雖然明面上削減了黑道上的買賣,但開始逐漸走出了湖泊水草,正大光明地來到了民間,聲勢更勝從前。

也就是這樣一個強大的勢力。才能夠在大江之上橫行無阻,不懼物議地沿江索船。

發佈命令的,就是江南水寨的大頭目夏棲飛,雖然他並不是很在意手下們地生死,但是此次忽然失蹤的關嫵媚和自己母系有些親戚關係。而且更讓他警惕的是,究竟是何方神聖,竟能這樣神不知鬼不覺地中咬了自己這麼大一塊肉!

三月的時候,內庫就要重新開門了,依照往年總不是崔家與明家地兩碟小菜。但是今年由於崔家已倒,而且天下皆知,內庫的管轄權已經由長公主殿下移到了監察院的範提司手裡,所以夏棲飛決定試一試,看看在新的時勢之中,自己能不能趁虛而入。正大光明地奪回原本就屬於自己的東西。

只是內庫生意太大,標地銀子數量以十萬起計,三月份就算想入那個財神門去坐着喝茶,要拿出來的銀子都會嚇死人。

已垮的崔家,猶自紅火的明家都有這個實力。夏棲飛卻絕對沒有,就算他手下掌控了水道上的最大黑幫。但是手上地銀子,和明家比起來,還像是個叫花子。所以他纔會急着四處搜刮銀兩,甚至暗中命令關嫵媚重新做起了河盜的生意。

他連這般小的銀錢數目都不肯放過,很顯然是已經被逼的快要發瘋了。正所謂一文錢難死英雄漢,江上混生活的英雄們要學習做生意,遇到的第一個難題,就是錢。

在此緊要關頭,夏棲飛愈發地小心,並沒有喪失理智,他在猜測着潁州岸邊發生的事情,會不會是針對着自己。

事情發生之時,他正在沙州城裡請江南水師的守備許壽山許大人飲酒,江湖傳說總有誇大,他如今能接觸的水師最高級別將領就是守備一級。這位許大人知道這件事情後,保持了沉默,任由夏棲飛去搜那條船,但依然給了水寨中人一個警告:任何事情,都必須在三月初之前搞定,搞定之後便要洗的乾乾淨淨,把身上地血腥味兒洗掉!

因爲提司大人,三月份就要由澹州來江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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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水寨的數十條船隻在江面上搜尋了許久,卻依然沒有找到那艘模樣明顯地大船,不免有些意外。夏棲飛聽着手下的回報,冷冷地眯起了雙眼,說道:「看來那些人沒有下來……那箱子沒那麼容易搬下船,應該還在陽州附近,你們去查了沒有?」

那名頭上裹着白布抵擋江風的漢子一愣,窘迫說道:「屬下們算着時辰,兩天的時間,船應該到了沙州附近……沒想到對方竟然死賴着不走。」

夏棲飛惱火無比,險些一腳就踹了過去,罵道:「你是豬啊!」略頓了頓,他陰沉喝道:「往上搜,活要見人,死要見屍,最不濟也要把那艘船給我拖回來!」

那漢子領命而去,沒有注意到寨主這句話顯得信心已經開始不足起來。

夏棲飛坐在桌邊,氣鼓鼓的許久不能平靜,這半年是他人生中最重要的半年,絕對不允許任何人,任何事來干擾自己,不然籌劃已久的復仇大業就要再重新謀劃了。

一口灌掉碗中的冷茶,激的他反而有些發熱起來,眼中露出兩抹戾狠的神色,乾脆走到了中庭,等着兄弟們傳來的好消息,他解開了胸前的襟扣,露出橫肉上面的道道疤痕,只是這些疤痕有些奇怪,齊齊整整的並排着,不象是江湖廝殺中落的

刀傷斧痕,反而像是被人捆住後狠狠鞭打一般。

……

……

中午的時候,一艘大船緩緩駛離了陽州繁華熱鬧的碼頭,向下遊行去。

同一時間,數十條江南水寨的船氣勢洶洶地逆流而上,冒着夜行的危險。尋找着敵人地蹤跡。

上天沒有故意安排捉迷藏的時間,在太陽還沒有沉下山去之前,雙方終於在大江這一段裡最平緩的鏡泊彎一帶遇上了。

數十條船隻迅疾而上,水匪們天生的操舟能力在此時得到了最有效地發揮,不過幾個變陣。便將那艘大船圍在了江心。

江南水寨的船小心翼翼地將京都來船圍在正中,爲首那艘三翼飛船向大船處靠了過去,大船此時已經停了下來,似乎是放棄了抵抗。

三翼飛船上地水寨頭領朝着大船上喊道:「船上的人聽着。你們已經被包圍了,馬上放下你們手中的武器,接受檢查。」(請原諒我的懶惰)

大船上面依然是一片沉默。

水寨頭領面色微凜,比劃了一個手勢,同時間內一共六艘船靠了過來。伸出長長地繡竿,有些困難地勾住了大船的舷板,取出了身上的短刀,準備強行登船。

便在此時,大船忽然動了起來!

這一動便是全力加速。以令這些水匪們瞠目結舌的速度,向着包圍線的外面衝了過去,剎那間,大船巨大地帶動力量,將剛剛搭在船舷上的繡質長鉤全部撕碎,十幾個正在向上攀爬的水匪慘兮兮地墮入水中。激起浪花無數,江面上一片混亂!

而正面堵着的那艘水寨大船,就這般毫無花俏地與京都來船撞上了——然後毫無花俏地一轉頭,一折腰,嫋嫋婷婷地就滑了開去。

當然。這個美妙的動作,伴隨着甲板破裂。水手驚呼地難聽伴奏。

……

……

尾部留下一道白色的水浪,京都來船疾速地向着下游駛去,只在這片鏡泊一般的江面上,留下了無數木屑與在水面上沉浮着的水匪們。

水寨首領抓住船隻邊緣,在大浪之中穩定住自己的身形,瞠目結舌看着那條大船的船尾,心裡震驚異常,這艘船……也太結實了吧!而且由完全靜止到這麼快地速度,這操船的水手是怎麼做到的?怎麼比自己的水準似乎還要高些!

京都來船上的水手,全部是當年被撤泉州水師地校官們,常年研習的便是水戰之術,操控大舟水戰地水準,自然要比這些江南水寨玩螞蟻吃象的船工們要強許多。

只是江面行舟,因爲害怕水下礁石,不敢妄直橫行,所以京都來船上面沒有掛滿帆,和那些水師用的三翼飛船比起來,在速度上並不佔什麼優勢。京都來船隻衝了一道防線,便馬上被隨之而來的十餘艘飛船跟住了。

此時江面半江瑟瑟半江紅,京都來船在先,江南水寨羣舟在後,疾速向下流衝去,在水面上劃出無數道淡色的傷痕,撓得黃色江水好生不安,成了個百舸競流的美妙畫面。

「用甩鉤!」

眼見着那艘京都來船氣勢洶洶,而且船身也不知道是用什麼做的,竟然如此結實,江南水寨的頭目大聲喊叫着,同時比了幾個手勢,雖然江風極大,一轉眼便將他的話語吹到了天邊去,但看着他的手勢,圍住大船的那些水賊們很有默契地取出了一堆繩索,往大船上拋去。

十幾條繩索破空而去,畫了道漂亮的弧線準確地落在了大船甲板上,水匪們的手法極其嫺熟,果然是做慣了這等熟練工種。衆人接着將手一緊,繩頭帶着的掛鉤便牢牢掛住了船板,此時雙方速度相近,繩索又不是竹子這種硬貨,衆水匪不再擔心什麼,手腳利落地沿着繩子便開始往大船上爬。

……

……

又是爬到一半,可憐的一半時,大船邊舷之上打開十幾個隔板窗口,每個窗口裡都伸出了一枝長鈞或是長斧,惡狠狠地向繩上那些人砍了下去——只聽着刀風陣陣,慘呼連連,血花隨江風四散,殘肢共濁浪而下,一個照面間,水匪們死傷慘重!

還有些人僥倖落入江中。但那些繩鉤卻被砍斷了,然後京都來船的那些窗口之中,伸出十幾枝搭弓待發的箭頭,冷漠地瞄準着四周的船隻,雖未發射。卻是震懾之意十足,似乎在說,誰要是再敢靠近,格殺勿論!

後方的水寨首領看的雙眼欲裂。暴露異常,卻又心生寒意——他長年混跡於江河之上,不知道經歷了多少次剿匪,當然知道長弓、矛、斧各四……乃是朝廷水師地標準配製!

「難道有什麼陰謀?」

……

……

船隻放帆而下,速度奇快。馬上就出了鏡泊灣,來到了沙洲水域之中。

水賊首領狠狠看着仍被圍困着的大船,知道雖然對方出乎意料的準備充分和強大,但是大象也怕螞蟻,只要仍然在江面上行走。自己這些長年江邊長大的人,總會有辦法讓對方沉到江底下,自己所需要的,只是時間罷了。

似乎是在迴應他地要求,前方的江面上陡然出現了四艘大船,橫排在江面之中。恰好堵住了下行的河道,這四艘大船共有三層,極爲高大,落在江中的陰影都被拉地老長,看上去十分威猛。

水寨首領眯眼望去

,發現是最近幾年常與自己這些人暗中配合的水師樓船,不由大喜過望。呼喊道:「有兄弟幫手,大家不要着急!」

京都來船依然沉默而堅定地向着下游衝去,似乎那四艘沙湖水師的兵船並不存在一般,又像是要去自盡般悲壯。

……

……

看着夕陽下的那一幕,江南水寨首領頓時傻了,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在眼看着京都來船便要被前後夾擊而死,陷入重圍之中時,下游沙湖水師四艘兵船,竟是商量好了一般同時偏舵,給那般京都來船讓開了一條道路,讓那艘船悠哉遊哉地順水而下!

這是怎麼回事!

水寨首領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腦海中殘留地理智卻告訴自己,自己一干人追了很久的那艘船……和這四艘水師巨船……真的很像。

沒有給他多想的時間,四艘水師船隻已經像四頭巨獸一般橫在了江南水寨衆船面前,壓迫感十足。

站在水師船頭的那位官員,江南水寨頭領也認識。正是夏寨主地知交,沙湖水師守備大人——許壽山大人!

許壽山冷漠地站在船頭,只是身上的衣服似乎是很匆忙間穿好的,帶子都沒有扣好,看上去有些滑稽。他望着下方的那個「老熟人」,眉頭微皺,用眼神向對方示意最好趕緊投降,也顧不得對方究竟看懂沒有,便用官威十足的聲音說道:

「船上的人聽着,你們已經被包圍了,馬上放下手中地武器,接受檢查。」

(請再次原諒我的懶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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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州州城就在沙湖入江處,水勢相沖,萬年以降,積下沃土無數,加之百姓們的辛勤耕種,一直是大江邊上著名的產糧地之一,而隨着十幾年前泉州水師撤編,沙湖水師在接受部分人手之後,成爲慶國最大的水師基地,成千上萬地水師官兵日常生活都依靠這座扼住江南咽喉的州城。

渾身汗味水腥味地水師官兵們,在爲沙州人民帶來無盡煩惱,沙州姑娘們帶來無窮威險,沙州官員帶來無數問題的同時,也爲沙州城帶來了無數的銀子與商機,朝廷年年拔給那些光棍漢子們的俸祿,只怕有九成是用在了沙州中的妓院賭坊與酒樓中,所以沙州的娛樂業,準確來說是第三產業相當發達,各式酒樓林立,西邊滿樓紅袖招,東邊由晨至昏骰子不停搖……好不熱鬧。

這日,打從沙州最出名的客棧裡走出幾個人,這一行人的搭配有些怪異,一位年青公子哥,一位姑娘家,一個書生,一位小孩,身後跟着幾個面色肅然的護衛。一行人直接僱了輛大車,直接駛到了南城。

這行人自然就是範閒、思思、三皇子、史闡立和那些看似普通的虎衛們,他們在陽州停了一夜,商議定了接下來的行程,由當地四處的人去調了沙湖水師,至於用的什麼手續就不得而知。但想來軍方無論如何也要將監察院的大人們保護好,範閒看模樣,竟似不準備再掩藏身份,令此時仍然仍留在船上地蘇文茂好生不解。

讓大船在大江上和那些水匪們周旋,範閒卻帶着身邊的人提前在陽州夜裡下了船。坐着馬車,舒舒服服地順着官道來到了沙州城,做的隱秘,竟是沒有被人注意到。

沙州南城的氣氛有些緊張。這處三教九流混雜,大家都知道道上的霸主——江南水寨地夏寨主正在做一件事情,具體的細節不瞭解,但從那個小院子裡不停進出的水寨統領們就知道,這件事情有些麻煩。

那個小院子看似不起眼。但大家都知道,那裡是江南水寨七十二連塢在沙州的分舵。

所以當範閒乘坐地馬車來到小院外數十丈處時,早有人注意到了,尤其是水寨撒在街裡的眼線,更是盯的死死的。似乎是想判斷出這行人的來意,卻沒有人注意到,在昏暗地暮色之中,那些看似尋常的六處刺客們,已經佔據了這條街上最有利的幾個地點。

隨着馬車離那處分舵越來越近,漸漸有些人靠了過來。有意無意地瞄着馬車,氣氛有些緊張。馬車中人卻似乎沒有察覺到什麼,直駛到了院門口才停住,一位書生掀簾而下,走上石階。面色鎮靜地向門口的打手拱手說了幾句什麼。

不一會兒功夫,打分舵裡走出了一位倒吊眉。黃豆眼的師爺模樣地人,面帶警戒之色看着他,眯眼問道:「你們是什麼人?爲什麼要見夏爺?」

書生是史闡立,他哪裡在所謂江湖裡淌過水,看着那師爺陰狠的表情,再看四周圍上來的那些打手,明顯對方身上都帶着兇器,書生心裡着實有些慌張,不由暗中腹誹門師大人讓自己做這種事情太不人道,卻依然強抑緊張說道:「我等來自京都,面見夏寨主,有要事商談。」

分舵的師爺鄙夷地看了他兩眼,對對方的做態相當不滿,斜乜着眼瞧着馬車,說道:「是你,還是車裡的人?如果是車裡地人,爲何到了門前還不下車,如此鬼鬼樂樂,豈上做客的道理。」

……

……

馬車中的三人卻沒有聽外面的說什麼,範閒將史闡立扔了出去,也是存着鍛鍊一下書生同學心神的念頭,此時正顧着與老三說話,他溫和說道:「殿下,由陽州至沙州,這一路上所見民生,與京都大不相同,還請殿下牢記於心。

連夜行路,一路上範閒刻意讓三皇子接觸一下沿途尋常百姓,讓他看到最真切地民間生活,不論是道旁負薪老漢,還是鋪中賣涼茶的二孃,都會專門停留,說上幾句閒話。

所謂皇子教育,範閒沒有什麼經驗,也沒有什麼方法,只好摸着石頭過河,試試看這種法子究竟能不能好使。

對於範閒地這種安排,史闡立似乎嗅到了某種味道,不免有些爲門師擔心。三皇子卻是平靜地接受着,以遠超年齡的成熟保持着沉默,而沒有胡亂說話。

「民生多艱苦。」三皇子恭恭敬敬回答道:「我大慶朝雖賦稅不重,但百姓生活依然不易,但看這沿途百姓,面上多有安樂之意,由此可知,百姓們的要求實在不高。朝政之要害,便在於首先要滿足百姓們最基本的衣食要求。」

範閒純粹屬於盲人指路,哪裡知道如何治理天下,不置可否地點點頭,說道:「百姓很容易安撫,而一應宮廷所需,朝官俸祿,都是自民間索來,殿下日後助太子殿下治理天下,便要注意索取應有度,只要不超界限,便無大礙。」

三皇子看了範閒兩眼,忽然天真笑道:「老師,陽州民風遠比沙州彪悍,那處的人們面上都有怨戾之意,想來便是朝廷索取過甚了。」

在船上,這位年幼的三皇子便極爲親近地要求叫範閒老師,而不再是司業大人,刻意地想拉近與範閒的關係,範閒阻了幾次,沒有成效。便由着他去,此時聽着這句話,卻下意識裡想到被自己陰死的陽州知州,便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轉而問道:「對於……江南水寨。殿下有何看法?」

「老師說過,俠以武犯禁,更何況所謂水寨,不過是一羣水上的黑道。船中的流氓,謀財害命,以暴邀財,並無老師所說地俠風。」三皇子清稚的面容上閃過一絲狠意,「依學生看來。便應調動大軍,將其一網打盡,首惡者盡數斬首,從惡者流放北疆。」

範閒一愣,說道:「先前說過。民風由地勢環境和生存環境造成,一味清剿,便如同野火過盡,也許一時間能將野草清空,但是如果不從民生出發,百姓活不下去。依然會墮入匪道,便有如春風之後,野草重生,如此循環,何時是個盡頭?」

三皇子想了想後。搖頭說道:「老師這話不對,朝廷對這等亂民。當然要用重典,您也說過,江南水寨一定與沙湖水師有瓜葛,才能生存至今,如果任由這些亂民暗毀朝綱,將來如何收拾?」

他接着冷狠說道:「安撫民生,讓百姓過的好,自然是讓天下無賊的必備之事,只是對於那些敢冒出頭來的賊人,卻是不能手軟,該殺地就一定要殺!」

範閒似笑非笑望着三皇子,發現這個小孩子果然比自己要乾脆利落的多,只是掩飾功夫還是比自己差的太遠,當着自己的面勇於提反對意見,想來是要表現自己地開誠佈公,提議用剿之一字對付江南水寨,是想在自己面前表現出決斷而不掩飾的一面,讓自己感受到他的真誠——自己江南行想刻意地薰陶改變老三,老三何嘗不是想影響到自己——小傢伙雖然做的不夠圓潤,但小小年紀便能有此心機,實在是很厲害了。

「那殿下爲什麼不反對……臣今日來這江南水寨分舵?」

「老師自有妙算,非學生所能妄自猜測。」三皇子恢復了平靜,嘻嘻一笑。

範閒挑挑眉頭,知道老三雖不知道細節,但應該能猜到自己的大概方向,自嘲地笑了笑,心想自己果然是個有些虛僞地傢伙。此時馬車外的對話也進行到了一半,不知道史闡立說了幾句什麼,那位師爺的面色終於變得慌張起來,圍住馬車的那些打手們也靠的更近了一些。

車簾一掀,範閒當頭走了下來,環顧四周暮色之中地景緻,似乎並不怎麼在意那些逼上來的水匪們。

然後他回身將三皇子與思思牽了下來。

三皇子站在他的身邊,將將齊了他的腋下,煞有興致地看着四周的打手們,輕聲問道:「老師,這就是所謂江湖人士?」

範閒應道:「應該就算是了。」

三皇子有些興奮,卻沒有什麼懼意,他畢竟是位皇子,哪裡知道江湖中的險惡,而跟在範提司地身邊,更是從來不會考慮自己的安全問題,自從懸空廟之事後,老三就認準了,有範提司在,沒有誰能夠害到自己,更何況如今全天下人都知道了範閒的身世……天子家本無情,三皇子卻以爲範閒是特例的那個。

範閒側臉看了他一眼,好奇輕聲問道:「少爺,怎麼一點都不擔心?」

三皇子嘻嘻一笑,說道:「有老師在,怕什麼?」

在所有人的心中,範閒依然是那位能夠與北齊海棠相提並論地武道奇才,卻沒有人知道他的真實情況。只是不明白,爲什麼範閒也敢如此深入虎穴,不顧自身安危。

二人地對話,落在江南水寨衆人的耳中,似乎說明了對方的身份,那個小孩兒大概是某位大族的公子哥,而範閒這個漂亮書生,就是位西席,只是年紀似乎過於年輕了些。

「少爺,咱們進去吧。」

不理會身周衆人警惕與緊張的目光,範閒好整以暇,一手牽幼童,一手牽女子,便往院門走去。

史闡立低着頭,十分汗顏地跟了

上去,這次考試算是砸了鍋,門師讓他不要暴露身份,卻要正大光明地進門,書生實在是沒有辦法。

師爺的面色變幻不停。看對方的人員搭配,猜到了對方便是寨主苦苦尋覓的敵人,但是……對方怎麼敢找上門來?對方什麼時候下了那艘船!

此時,江南水寨手下無數兄弟,正在江面之上辛苦追尋着範閒衆人的蹤跡。正在與那艘大船進行着殊死的搏鬥,誰能想到他們搜尋地敵人,竟然如此大咧咧地來到了沙州,就這樣囂張地來到分舵門前。直接闖了進去!

「拿下他們!」師爺面色青一陣白一陣,似乎是從來沒有見過這等囂張的敵人,內心深處也有些慌張,但凡牛氣烘烘者,除了弱智之外。總是有所憑恃纔是,但是夏爺此時正在院內,如果自己應對慢了,只怕會出大問題。

隨着這聲喊,那些打手們抽出短刀。發一聲吼,向着範閒衆人殺了過來!

……

……

範閒覺得右手微微一緊,轉頭望去,只見三皇子臉上依然保持着天真的微笑,但手心先前卻下意識握了下,想來在僞裝之外。還是有些害怕。

「信心。」在此關頭,範閒依然不忘解說:「天家中人,一定要擁有壓倒一切的信心。」

噹噹噹當,便像是那首歌荒誕的響起,江南水寨沙州分舵地兄弟們也看到了十分荒涎的一幅場景。只見小院門口無數把短刀飛了起來,就像是在下雨一般。神秘莫測的脫離了自己手掌的控制。

緊接着便是無數聲悶哼,但凡擋住範閒去路地打手,都被震飛了出去!

……

……

高達領着六名虎衛像陣風似地飄到了範閒四人身周,沉默着抽出身後負着的長刀,生生震飛了那些打手,氣勢沖天而起,真可謂是擋者辟易!

範閒依然滿臉平靜地牽着二人,往小院裡走,在慘呼與刀光的陪伴下,腳步十分穩定。

「雖千萬人,吾往矣。」他對身邊的三皇子解釋道:「朝廷不需要與江湖人打交道,我們只需要安排他們做事,所以在見面之初,不要談什麼。」

三皇子點了點頭,雙眼亂瞄着身邊的廝鬥,心想這種感覺還真地是很爽,心裡很興奮,小手掌心開始出汗,微溼。

「爲什麼這些……江湖人的功夫如此不堪一擊?」三皇子對眼前的事實有些疑惑。

此時江南水寨衆人有的已經躺在地上,半天爬不起來,而還能夠站着的人,望着範閒一行人地目光已經變得十分畏懼,尤其是看着那些沉默的長刀手,更是震驚無比。滿身流冷汗的師爺,雙眼死死地盯着那些穩定握着刀柄的手,在心中嚎叫道,江湖上什麼時候忽然多了這麼多七八品的高手!居然還是給人當護衛!

……

……

此時衆人已經走到了正廳石階之下,範閒停住腳步,笑着對三皇子說道:「習武是爲了什麼?和讀書一般,都是爲了權、利、名三字。江湖能夠給予武者的,廟堂上能給予地更多,所以真正出名的讀書人都在朝中做官,真正厲害的高手,也都在爲朝廷出力。少爺千萬不要被那些話本給騙了,江湖是個窮地方,收保護費這種沒前途的工作,哪裡能夠吸引真正的高手……」

正廳地堂前,江南水寨的寨主夏棲飛終於站了出來,他冷冷看着漸行漸近地這行人,開口說道:「都退下去吧,別丟人現眼了,我來會會這些京都來的尊客。」

他此時面色鎮靜,其實內心深處也是震驚無比,早猜到對方便是那艘京都來船上的人,怎麼會料到對方不避自己,反而如此強橫地找上門來!

不待他伸手相請,範閒一行人就像回家一般,很自然地進了中堂。

範閒將三皇子請到主位上坐下,然後自己大刀金馬地坐在了旁邊,思思與史闡立安靜地站在他的身後,七名虎衛手按刀柄,分佈在中堂的四周。

夏棲飛見對方如此做派,氣的險些怒火衝心,這裡到底還是不是自己的地盤!他強壓心頭怒氣,對範閒一拱手道:「棲飛見過大人……只是江湖草莽之中自有豪傑,大人先前話語未免過分了些。」

此時他要是還看不出來範閒是京都來的強力人物,那他就真的是白癡了,所以他才必須壓抑下自己的怒火,在慶國國境之內,朝廷是鐵板一般牢不可破的恐怖存在,任何妄圖與官方對抗的勢力,最後便只有落個飛灰煙滅的悲慘下場。

「夏棲飛?」範閒看着面前這個面色陰狠的人物,確認了對方的身份,溫和笑着說道:「本官暫時不希望有人知道本官到你府上做客,先前有很多人看見了,你去處理一下,有些難度,算是本官對夏寨主的第一次考較。

第30章 千古風流第167章 老薑漸漸淡去第127章 布衣單劍朝天子(一)第39章 太后聖明第22章 貓釦子第122章 人世間第8章 考官其實是有趣的工種第54章 使團入宮第39章 望京第63章 再見長公主第62章 宮裡那些……破事兒第1章 初秋的收割第140章 皇城內外盡殺聲第6章 來者是客第20章 大鬧刑部第46章 慶餘堂的葉掌櫃第58章 大皇子來訪第31章 周公爲師第1章 初秋的收割第100章 有些事情做得說不得第95章 陳萍萍的復仇第9章 在酒樓上第36章 箱子的秘密(一)第130章 他其實一直都在第33章 麻袋之痛第62章 遊園驚夢(中)第1章 田莊第14章 戴公公的英明決定後記之春暖花開第87章 朕要那條老狗活着第136章 深春之京第109章 廟中人第19章 辯第22章 天子之雷及範閒遺失之牌第43章 樓外有雪、北方有思第73章 滿身風雨,我從海上來(二)第108章 白雲自高山上起第145章 逃難中的陳萍萍的影子以及孩子第61章 秀水街的老鋪第136章 第一次拔出靴中的匕首第56章 澹泊書局第128章 布衣單劍朝天子(二)第26章 匆匆回府第16章 我把菜刀獻給你第8章 單于第109章 慶廟有雨第15章 京都來信第80章 慶國最大的一艘賊船第18章 天子有疾第134章 蒼山有雪劍有霜(三)第26章 陰寒的裝備第79章 夜泊潁州有賊來第67章 山居筆記第149章 奪旗、奪勢、奪心第124章 釣魚第四十九章第145章 逃難中的陳萍萍的影子以及孩子第10章 書房宣口諭第89章 天降祥瑞第13章 她自重了,你變態了第43章 大婚(二)第118章 追捕(下)第96章 御書房內竹開花第21章 計劃書第115章 獻芹第38章 舊輪椅、新輪椅第31章 毫無美感的下毒第29章 往事第38章 舊輪椅、新輪椅第24章 醫者何心第4章 這次第,怎一個忙字了得後記之春暖花開第154章 午(上)第15章 京都來信第114章 天曉不因鐘鼓動第145章 廟裡有個人(下)第88章 恰同學少年第18章 城門舊事非故人第14章 夏日覓得一枝梅第112章 長弓封夜山第23章 一樣的月光第83章 溼柴與黑拳第55章 一夜長大第125章 誰在京都殺四方第28章 出詩打人第一記第106章 君臨東海第154章 午(上)第84章 投名狀以及範閒的正面和影子第25章 蓋羊毛毯的老人第34章 自古龜公出少年第62章 春園亂第162章 如瀑入海,如山臨日第11章 迷死人不償命的一夜末章後來第14章 戴公公的英明決定第59章 言辭若香第106章 明家母子第15章 太子駕到第27章 東風吹第127章 秋意初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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