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下頭，揹着風雪劃下火柴點燃了一根菸，叼着那煙的動作，隨意邪魅，卻是帶着幾分沉重。
“你……”沈清影面對蕭子卿，自有一股愧疚在心中的，停頓了一下之後，也點了點頭，“那你陪我回秦淮樓一趟吧，我正好，也有話想和你說。”
“我知道。”蕭子卿淡淡的說着，轉身走去的時候，眼角餘光不忘瞥在她身上披着的那件外衣上。
他認得出，這是靳少寒的。
風雪將煙火吹得光點顯目，襯映得蕭子卿的嘴脣顏色格外蒼白，可見，他在這風雪中等了多久。
蕭子卿，“這次……”
沈清影，“我……”
兩人竟是同時開口，卻又同時戛然止住，都同樣看着對方，有些不知道該如何自處。
“你說。”蕭子卿又轉口，和着她緩緩踱步，朝着秦淮樓那邊的方向走去，身影拖曳在這寂寞長街上，顯得是這樣疏遠和孤寂。
“少寒回來了，我想離開秦淮樓。”沈清影如此說着，她側首看向了蕭子卿，深夜之中他的臉像是雕刻般的沉寂，那一抹剛毅，在沈清影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有剎那間的動容。
“你想回他身邊？”蕭子卿抓住了重點問。
沉默着，沈清影頓了一頓之後，鄭重的回答了一句，“是。”
果然，蕭子卿的腳步停頓了下來，雙目之中帶着凝重看着她，許久許久，他纔開口，“清影，他不是個簡單的人，你確定？”
沈清影帶着一絲狐疑看着蕭子卿，有些不明白他此刻的話語之中所說的是什麼意思。
“子卿，他不會傷害我的。”沈清影只能說出這麼一句。
“你瞭解他嗎？”蕭子卿卻是有種焦躁起來了的感覺，“他是什麼人，他來到南京就只是爲了打仗，他絕不是爲了你，接下來如果不出意外的話，他會替代張勳接管南京，再接下來呢？”
沈清影聽着蕭子卿說的這些話，心裡不可謂不震驚，這些都從來不是她該涉及的範圍，她詫異的看着蕭子卿，想要反駁，卻忽然發現自己根本沒有反駁的力氣。
“他是個軍閥，即便投身護法軍，始終也脫離不了他的本質，一切都以利益爲先，包括你。清影，這些，你又對他有過多少的瞭解？”蕭子卿每一字每一句都直擊沈清影的心。
確實，對於靳少寒這個人，沈清影甚至連半分了解都沒有。
從當初在郢城之中相識，到後來兩情相悅、私定終身，沈清影都從來沒有真正的瞭解過他，就連他的身世，她也是在秦淮這邊再次遇到他的時候，才知道的。
這樣的一個人，在蕭子卿的面前，她竟然無言以對。
“子卿，我知道從進入了南京之後，你幫我的實在太多，沒有你的話，或許我現在都不可能活在這世上了，我真的很感謝你……”沈清影說着。
“我可以不需要你償還我的任何恩情，但是，我也不想你留在他身邊。”蕭子卿打斷了她的話，“清影，他沒那麼簡單，打下了南京之後，他絕對還不會就此收手，你留在他身邊的話，我怕你受傷害。”
這是蕭
子卿最真摯的話，他可以對沈清影放手，絕不糾纏。
但是，卻不想在日後看到沈清影因爲靳少寒而受到任何傷害，在骨子裡面，他始終還是個軍閥。
沈清影沉默了下來，“我知道你的好意，子卿……你應該知道的，當初在郢城的時候你就應該看得出來了，我和他一路風雨，我等了他好久，我……”
蕭子卿伸出了手，制止住了沈清影接下來想說的話。
同時，他的心裡卻也是同樣的波濤洶涌，“清影，你今天不聽我的話，你遲早有一天會後悔的。”
他說着，將手給放了下來，繼續踱步開始走去，“走吧，風雪越來越大了，怕你凍着。”
看着蕭子卿的背影，沈清影的心裡始終不安，“對不起，子卿。”她始終還是選擇相信靳少寒。
走在前方，蕭子卿側首看着這個跟在自己身後的女子，他將手上的菸頭給丟掉，心裡卻是莫名的嘲諷。
“我蕭子卿從來浪蕩慣了，從沒想過會因爲你而停留，清影……我會留時間等你，但是不是永遠，只希望，不要太遲。”蕭子卿說着，停下了腳步，擡頭看着天上的雪。
越來越大。
“我不可能永遠爲你保駕護航。”他說着，眼光卻是朝着這邊上商鋪裡看去，是家賣傘的。
因爲白天動亂的原因，現在店家早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他走過去將那傘撐起一把，替沈清影遮風擋雪。
“子卿，對不起。”她始終都有這麼一句話，對他更多的感激，在此刻說出來的話，只會是多餘和矯情。
“你我之間無須對不起，我對你的情僅僅於此，一直以來我不曾強迫過你，也是因爲……我真的喜歡你，也正因爲如此，我不需要你的道歉，我心甘情願。”他小心翼翼的護在她身前。
這一夜風雪落了下來，這寒冷卻是留在了心裡，沈清影心裡難受得緊。
蕭子卿走着走着，卻是沉寂了下來，在這嗚咽的風聲之中，他卻問了一句，“清影，你老實告訴我一句，如果靳少寒這輩子都不再回來了，你會不會心甘情願留在我身邊，當我的女人？”
沈清影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想扯起一抹笑，但是卻笑不出來，“或許吧！”最終，只留下這麼一句模棱兩可的話。
蕭子卿也無奈的笑了起來，“但願，他不負你。”
沈清影心裡不是滋味，今夜的蕭子卿說的這些她不是沒想過，說句實在話，她自己對靳少寒心裡也沒底，自己也從來都不曾瞭解過他。
但是，她也等了這麼久，不是嗎？
蕭子卿領着她走到秦淮樓後門，自己守在這下面，卻是在將這門口停頓了下來，徑自再爲自己點燃一根菸。
“你哥哥也在裡面，只不過受了傷，至於你姨娘我也安頓好了，其他的都不用你擔心。”
沈清影正想舉手去敲門的時候，聽到蕭子卿這話的時候停頓了下來，“兄長……也在這裡？”
旋即大喜，“太好了，我一直在擔心他，兵荒馬亂的也不知道到底怎麼樣了。”
眼神在這一刻觸及上蕭子卿的落寞的時
候，她在這一刻也沉寂了下來，“子卿，還是謝謝你……”
她的話還沒有說完，卻是被蕭子卿整個人一拉，拉進了他的懷中，緊緊的抱着，始終都不捨得放手。
“子卿，你……”她扭動着要掙開的時候。
蕭子卿卻喝住了她，“清影，這或許……是我最後一次這樣對你，我真的很捨不得放開你。”
他的話鏗鏘有力，讓沈清影整個人也頓時僵硬了起來。
他的懷抱厚實有力，不容許她有半點的退卻，更甚至想要將她整個人都融進身體裡似的。
“清影，他如果負了你的話，我把他宰了。”他說着，再度將她給緊緊的揉進懷中，彷彿只有在這一刻，最後的一刻她纔是真的屬於自己的。
也偏偏在這個時候，秦淮樓的後門開了，顏娘不知道要出來辦什麼事情，正好看到的這一幕。
她忽然叫了起來，“哎喲，我的蕭爺，你要想佔我家的花魁也該按照規矩來……”
可是，她的話才說到一半，卻戛然而止，眼神狐疑的看着此刻擁抱着的兩個人，她明明聽到了啜泣的聲音。
是的！
仔細看上去，只聽到了沈清影在他的懷中輕聲的啜泣着。“子卿，我這輩子可能真的還不情你的恩情了。”
“我不需要你還。”說着，蕭子卿鬆開了手，將自己與她的距離給拉開，神色變得、自然了起來。
繼而，轉身朝着顏娘那邊看去，“顏娘，她的賣身契拿來，我替她贖身。”
顏娘這下可不幹了，“我的花魁到現在都還是清倌……”
“用我全部身家替她贖身，再敢多說什麼，秦淮樓也別想開了。”蕭子卿在這一刻怒了，吼了出來。
顏娘也怔住了，他像是真的。
而且，從他的眼神之中看得出傷心，向來在堂中，他都沒發過這麼大的火，還肯搭上自己全部的身家。
“你瘋了？”顏娘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但是看到蕭子卿這麼嚴肅的樣子，她也惱怒了，“你不要忘了，堂主還想你和他妹妹成親呢！你覺得你替她贖身了，能光明正大娶她嗎？”
“我不娶她，她回靳少寒身邊去。”說着，他拉起了沈清影的手朝着裡面走去進去，不想和顏娘再糾纏什麼。
顏娘這下更是不懂了，“我說蕭子卿，你是不是有病啊？用全部身家替別人贖她，我沒見過比你更蠢的了。”她追了上去。
沈清影也想拒絕，“子卿，少寒他會幫我……”
“這是我想爲你做的事，不關誰的事。”蕭子卿說着，側首看着顏娘，“把她賣身契拿出來，回頭去我府裡算賬。”
蕭子卿如果真的要較真的話，顏娘也拿他沒辦法，以他的能耐確實是掌握着整個秦淮樓的生死。
她躊躇了一會兒之後，陰陽怪氣的說着，“隨你，傻到家了。”一邊扭着腰身離開，一邊嘴裡嘟喃着不滿。
沈清影也想轉身回之前的房間裡拿東西的時候，蕭子卿卻拉住了她的手，“記住我的話，靳少寒這個人……他不簡單。”
“防着他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