甯戚出使宋國,虛虛實實,真真假假,把個宋公說的果然認爲自己不請成根本不行。宋公又詳細詢問甯戚,那用什麼做請成的禮物呢?
甯戚笑道,“齊桓公是以禮服人,怎麼會在意這些禮物呢?您就是束脩爲禮,何必要傾府庫之金銀呢?”
宋公大悅,於是派使者跟隨甯戚回齊軍中請成。
戴叔皮羞愧難當,主公就這麼讓人忽悠了啊?
再說宋國使臣來到齊軍中,向齊侯表達請成之意,並且獻上白玉十珏,黃金千鎰,齊桓公見了這金燦燦的財寶,卻不爲所動,說道,“寡人也是聽從天子命令,怎麼敢自專呢?還是請王臣轉送周嫠王較好。”
在齊桓公看來,能夠在周嫠王的大旗之下召集諸侯,誰不聽話收拾誰,這已經是很大的收穫了。
於是齊桓公將這些黃白之物交給單子,請他交給周嫠王。齊桓公於是又告訴宋公修聘於周,然後再定期會盟。
單子返回洛邑,齊桓公與陳宣公、曹莊公也分別返回自己的國家。
回到臨淄,齊桓公真是心曠神怡。自從得了管仲和甯戚,齊國所向披靡!這感覺實在是太好了!
忽一日管仲進言齊桓公道,“主公可想好了下一步行動的方向了?”
齊桓公驚訝的看着管仲,下一步?這不是魯國和宋國剛服軟嗎,下一步,還真是沒想好。
管仲語重心長的對齊桓公進行了一下當下形勢分析。在管仲看來,周王東遷以來,諸侯沒有比鄭國更強大的。鄭國前嵩後河,左洛右濟,又有虎牢關之險,地域上佔盡先機。而且在鄭莊公治理下,鄭國迅速壯大,先後伐宋吞許,抗拒王師。現在鄭國又與楚國結爲一黨。楚國,僭號稱王,光有漢東土地,實力雄厚,而且楚王公然反抗周天子。主公如果要尊王,那必然和楚國有紛爭。要征服楚國,必然要先打鄭國。
齊桓公聽了管仲的建議,不由得精神大振.稱霸天下,如果沒有管仲,恐怕只能是紙上談兵,或者是無處下手.但是由於管仲的深謀遠慮,對天下形勢的深入分析,這計劃雖然驚人,但是也變得可行起來.
齊桓公說道,“寡人早就想收服鄭國,誰都知道鄭國是天下中樞所在,但是就是沒有什麼好主意。”
看來鄭國的中樞地位自古使然,不只是現在成爲鐵路大動脈這麼簡單。
老虎吃天,無處下爪。
有了管仲,外加甯戚,這件事情就簡單多了。
果然,甯戚從旁進言說道,“這件事情要成就,只在櫟地。”
根據甯戚對鄭國曆史的梳理,鄭昭公去世之後世子忽繼位,由於宋侯介入,脅迫祭足幫助突奪取了王位。但是突與祭足之間的矛盾讓突不得不對祭足下手,不料失敗,突於是出奔。祭足重新幫助忽奪得君侯之位。可惜高渠彌出於私心軾君謀逆,殺掉了忽,立亹繼位。先君齊襄公幫助鄭國除掉了高渠彌和亹,祭足重新立子儀。
這一大段鄭國兄弟之間的殘酷鬥爭實在讓人糾結,一切的起因無怪乎鄭莊公當日的遺囑,不過倘若鄭莊公地下有知,也將爲此痛心不已。
齊桓公聽着甯戚述說鄭國曆史,心裡卻愈加疑惑。雖然是老爸齊襄公幫助鄭國掃平逆賊,扶助了子儀,但是這和我現在要攻打鄭國有什麼關係呢?
甯戚看着齊桓公疑惑的神色,笑道,“祭足以臣逐君,子儀以弟逐兄,都應該被聲討。現在突還在櫟地,每天都在夢想着重返鄭國,而且祭足已經死去,鄭國再無能人。主公如果能派一員大將,偷偷潛入櫟地,保護突重返鄭國,重登侯位,突必定會感激主公,和您結盟,北面而朝齊。”
齊桓公聽到此處簡直激動的要哭了,這樣都能聯繫在一起?甯戚果然你油菜花!
是的,一切的原因,只不過是需要的藉口,實質上都是行動的幌子。當日齊襄公爲了遮掩自己和親妹妹的不倫之戀,需要除掉鄭國的高渠彌與亹來樹立威信;而今日的齊桓公,需要征服鄭國,要鄭國老老實實的聽自己的話,所以他們尋找的都是仁義道德的藉口。
其實既然是齊桓公的父親齊襄公幫助鄭國平亂,子儀登位,現在齊桓公如此行事,也可以算作違反了父親的原則。
於是齊桓公命令賓須無率領兵車二百乘,屯兵於櫟地二十里地之外。
秋雨瀟瀟,鄭厲公突獨自在庭前看雨。
只見豆大的雨點落在庭院內,激起無數水汽。寒氣撲面,令人徹骨生寒。
永遠沒有想過,會是這樣一個結局。
自己不過是一個庶子,但是卻是鄭莊公最喜歡的庶子,最油菜花的庶子。
在哥哥世子忽繼位的時候,自己不得以不被髮往外婆家——宋國。
可是如何能甘心?那個位置,那個能夠大有作爲的位置,帶給自己的不是施展才華的空間,反而是不堪的境遇?於是在宋國自己靠結交雍氏,取得了宋侯的幫助。甚至能夠一舉令祭足爲自己所用!
祭足,想到那個名字,鄭厲公的面色陰沉幾分,露出恨恨的笑,想不到,祭足一出手,就讓自己順風順水的返回鄭國,而且順利登基。更想不到,當日是祭足給哥哥忽報信,讓他出奔衛國。
自己當時爲什麼沒有派人殺掉忽呢?
鄭厲公的眼神忽然迷離起來,殺掉忽,後來的煩惱會少很多。可是爲什
麼自己根本就避免往那個方向去想呢?那可是讓自己永遠得不到父親全部的愛的敵人阿!可是他也是我的哥哥……或許再來一次,我仍然不會選擇對忽下手吧!畢竟我已經奪取了忽的王位,何必要他的性命呢?
後來的生活卻根本不是自己想要的。
鄭厲公忽然嘲諷的笑起來,幾乎笑出了聲,那該死的宋侯,居然就是個吸血鬼,拼了命的要賄賂。天天派人討債,害得我焦頭爛額,應對不暇。還居然引起了六國混戰……
不過那馬背上的生活還真是痛快淋漓。
但是祭足,就算到了什麼時候他也總是那麼一個厲害的角色。我真厭惡他事事要做主。永糾這個蠢才,就是他刺殺不成,害得我成了出奔的可憐人。
可是如果沒有雍糾,假如是別的刺客,能得手嗎?
鄭厲公忽然想起來,自己那時候的確也是每人可用。
後來鄭國發生的一切就更離奇了,高渠彌居然也謀逆了一次,扶助了亹。要是我在,還能輪得到他?而且居然這兩個人被齊襄公莫名其妙的殺死了。這真是亂。
可是我只是一個旁觀者。
不過好在祭足死了,他死了!而我還活着!鄭厲公忽然大聲笑起來,驚飛了幾隻避雨的小鳥。
一國君侯是事業,謀逆也是事業。
但是事業畢竟不是生命。
時間纔是最大的敵人,所有你熱愛和痛恨的,必將爲時間所帶走!
片刻間有人送上書信,鄭厲公一看,並不是自己派往鄭國打探消息的信件。他仔細一看,不由得喜笑顏開,我鄭厲公突,總算等到翻身的時候了!
漫天大雨之中,鄭厲公親自出城迎接賓須無,並且設宴款待。酒酣耳熱之際,派往鄭國的探子回報道,現在祭足死去,鄭國派叔詹爲上大父。
賓須無急忙詢問,這叔詹是何許人也?
鄭厲公回答道,“叔詹是治國良材,但不是領兵打仗的大將。”
差人又稟告了發生在鄭國的一件奇事。
說在鄭國南門之內,有一條八尺長的大蛇,青頭黃尾;門外有一條蛇,長一丈,紅頭綠尾。這兩條蛇在門裡頭可就打起來了,一直打了三天三夜。老百姓看熱鬧的裡三層外三層的,可是都嚇得離得遠遠的。十七天以後,外面的大蛇咬死裡面的蛇,這外面的大蛇居然竄到城裡太廟之中,忽然就不見了。
看來鄭國的環境保護工作做得不錯啊,還能有這麼長的蛇,居然還能碰到一起打架,還一打就是十七天?這蛇體力挺好。
當然這也只是傳說罷了。
不過斌須無卻正色起身向鄭厲公道賀。
鄭厲公急忙問爲何道賀呢?
賓須無說道,“恭喜君侯將要重返鄭國,重登大寶了!鄭國城外的大蛇長一丈,這就是君侯您啊!而城裡面的大蛇長八尺,這就是子儀。因爲您是兄長啊!而城內的大蛇失敗,城外的大蛇成功進入鄭國,說明您要重返鄭國了!您出亡的時候是甲申年,現在是辛丑年,正好是十七年。這也正好和十七日之說對應。現在我們主公剛要幫助您,就有天降異象,難道這是天意如此嗎?”
賓須無果然也是個人才,真能聯繫啊!幸虧是城外的大蛇贏了,如果是城外代表兄長的大蛇輸了,不知道賓須無會不會認爲天降異象,此事不能成功,立馬撤軍回齊呢?
總之賓須無這一番話說得鄭厲公心花怒放。
啥也不說了,眼淚嘩嘩的!
鄭厲公於是當即與賓須無定下計策,準備兵襲大陵。
賓須無與鄭厲公偷襲大陵,大陵守將傅瑕領兵出戰,無奈倉促之中,難敵勁敵,傅瑕兵敗,不但兵敗,傅瑕居然下車投降。
鄭厲公看着傅瑕恨的牙根癢癢。
這十七年被傅瑕在此抗拒,鄭厲公大叫道,“把傅瑕給我退出去斬了!”
左右推着傅瑕就要動手,只聽傅瑕大叫道,“您不準備進新鄭了嗎?”
鄭厲公心頭一動,吩咐將傅瑕帶回來,問問他到底什麼意思?
關鍵時刻,就得說關鍵的話。說得時機不對,或者話不對,很可能腦袋沒了。
傅瑕被押回來之後大汗淋漓的說道,“君侯如果赦免臣不死,臣當獻子儀之首級。”
鄭厲公聽了這話當然心動,但是還故意不以爲然的問道,“你有什麼辦法能除掉子儀?恐怕是緩兵之計,爲了保全自己的首級吧!”
傅瑕回答道,“臣與叔詹交情深厚。如果君侯能夠放了臣,臣當入新鄭,與叔詹商議,必定能將子儀首級獻給您。”
鄭厲公聽了不由得打罵傅瑕奸詐,果然是爲了脫身。我放了你,好讓你和叔詹一起起兵抵抗我吧?還能指望你把子儀拿下?
傅瑕見鄭厲公不相信自己,急忙分辯道可以將一家老小留下作爲人質。肯定不能忽悠你。
鄭厲公一看傅瑕連家小都留下作人質了,看來有幾分誠意,不妨一試。於是傅瑕指天發誓,鄭厲公將傅瑕放走。
這天夜裡,傅瑕單槍匹馬偷偷潛回新鄭,來到叔詹府上。
叔詹見了傅瑕不由得大吃一驚,問傅瑕說你不是奉命駐守大陵嗎,沒有命令怎麼敢自己一個人偷偷回來呢?
傅瑕聽了這話不由得滾下淚來,說道這次要老兄救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