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憂回到薄府之後,並沒有對忘巧還有嬴子弋言及酒肆之中的事情。當日燕丹的一聲提醒,趙國的人馬很快分批次的撤離了。
而隨着趙國人馬的離去,街上也張貼起了徐東海,令中虎等人的海捕告示。海捕文書一下,這些人頃刻成了秦軍追捕的對象。
薄府的日常依舊是如此的祥和,高高的牆垣橫隔之下,外面的紛擾都似乎與裡面的人無關了。
“師弟,你看師姐新做的點心。”
庭院之中,瀰漫着花的香氣。翠綠嫣紅,這些日子經過忘巧的打理,庭院之中的花草更顯得生機盎然。女人對於打理庭院花草一類,似乎都有着天生的天賦。
嬴子弋躺在樹下,忘憂則蹲坐在他的旁邊。忘巧端着一盤點心,擺放在了兩人的面前。
嫩黃色的糕點外面是一層晶瑩的皮衣,嬴子弋拿了一塊,咬了一口,紫紅色的內餡酥軟香甜,口感甚佳。
“師姐,你的手藝真好。”嬴子弋忍不住誇讚道。
“就你嘴甜。”忘巧嗔了一眼嬴子弋,不過樣子卻是十分之喜歡。
一陣和煦你的午風吹過,大樹廕庇之下,嬴子弋伸了伸懶腰,閉上了眼睛,打算在樹下睡一會兒。
而忘憂則將古琴放在了短案之上,素指輕捻,輕揚的曲調隨着風聲,伴人入眠。
“你們真是好興致啊!可是將本座交託的事情都拋到了腦後了?”
一聲厚重的聲音傳來,嬴子弋睜開了眼睛,只見一白髮飄飄的老者正站牆垣之上,撫須而道。
“逮,那老頭,光天化日之下,爬人牆頭,可知王法何在?”
嬴子弋站了起來,插着腰,責問道。
“師弟,不得胡言亂語。”忘巧與忘憂趕緊拉着嬴子弋,雙手合攏,參見道:“弟子拜見掌門。”
逍遙子看着底下庭院之中的嬴子弋,眉頭微微一皺,從牆上跳了下來,走到了三人的面前。“忘情怎麼樣了?”
“師弟他得了失魂陣,對於以往的事情似乎都忘記了。”忘巧回答道。
“是麼?”逍遙子微微一沉吟,托起了嬴子弋的手腕把起了脈來。
“你這老頭,你想要…….”嬴子弋剛要說話,卻是被忘巧捂住了嘴。
“師弟,不可無禮。”
“脈象平穩,一身修爲仍在,只是爲何這前後差別這麼大。”逍遙子的記憶之中,嬴子弋應該是一個溫文爾雅,深受貴族良好教育的有志青年,怎麼現在看起來,倒像是個市井的混混一般,言語如此的無狀。
“忘情。爲師問你,你的志向是什麼?”
“三妻四妾,後宮滿堂。”嬴子弋毫不知恥的說出了每一個男人的夢想,而且是十分大聲理直氣壯的說了出來。(我都失憶了我怕誰?)
“師弟,你說什麼呢!”出乎意料,逍遙子沒有惱怒,到是一旁的忘巧先是怒了。“男兒大丈夫,不思建功立業,怎麼能夠說出這麼沒有出息的話!”
嬴子弋一臉無辜,看着一臉恨鐵不成鋼的忘巧,躲閃着。
“師尊,你此方前來,可是有重要的事情吩咐我等?”
逍遙子看着眼前的嬴子弋,如看着頑石一般。正好忘憂發問,逍遙子暫且略過了這一茬,說道:“沒錯,本座這次前來,是爲了帶你們去碭郡。有些事情,你們是該知道了。”
“不知師尊所言何事?”忘憂稟手而道。
眼下庭院之中,除了樹下,其餘地方是空無一人。事實上,以逍遙子的修爲,周圍的動靜,有沒有人在監視,他是一清二楚。
“我道家人宗,已經參加了反秦聯盟,而這此本座就是帶你們前往外黃縣,參加六國諸侯會盟。”
逍遙子說完,看着底下的三個弟子。嬴子弋是一點表情也沒有,忘巧的驚訝之意躍然於表面,而忘憂則是低下了頭,略有所思。
“掌門,我們道家不是一向不參與諸侯之間的爭鬥麼?您爲何?”忘巧說道。
“秦皇無道,天下百姓苦之。我道家人宗應上應天命,下順人心,爲當爲之事。”
嬴子弋看着逍遙子撫須而道,不得不說,他這賣相的確上佳,頗有些憂國憂名的樣子。起碼,現在的忘巧卻是不再說話了。
與忘巧不同,忘憂的心中卻是有些計較。六國會盟的事情她早已經聽說,只是沒有想到的是,自己的師尊逍遙子,卻是已然加入了反秦這一方。只是掌門師尊此來,卻是有些奇怪?
忘憂心中思慮,自己和忘巧雖然是道家真傳弟子,但是人宗反秦這件事情,卻是完全沒有必要讓自己二人知道。而既然不是自己,那麼師尊特意前來,卻是爲了什麼?
忘憂擡起頭,看向了身旁的嬴子弋,對方清秀的臉上還是一副茫然無知的表情。難道是爲了師弟?
“掌門,若是此刻就要前去碭郡,那麼我要和母親說一句。”
“這本是應有之意,爲師稍後自當拜訪。”
說完,逍遙子的向上一躍,躍出了牆頭,身影消失在了三人的視線之中。
“這老頭,也知道爬人家牆頭是不好的,曉得走正門了。”嬴子弋有些戲虐的說道。
“師弟,這是掌門師尊,你不可無禮。”忘憂說道,話語雖然嚴厲,但是那張傾城的臉上卻是帶有三分關切柔和之意。
逍遙子的拜訪就在這一個時辰之後,得知道家的掌門要來拜訪,魏媼當即準備起來,那可是一件十分榮幸的事情。要知道,在這個時代,諸子百家在民間享有極高的聲望。秦滅六國之前,諸子百家的掌門出入列國朝堂也只是等閒之事。
魏媼穿十分之隆重,敞開正門,迎街逍遙子,將之引入正室,位之上賓。同時,忘巧,忘憂,嬴子弋三人也被一一喚出,坐在了逍遙子的下首。
“逍遙先生遠道而來,魏媼一介婦人前來迎接實在是有些失禮。但是拙夫和舍子現在都在外奔波,一時無法趕回,還望逍遙先生見諒。”
“夫人客氣了,我還要多謝夫人對於兩位不成才的弟子照顧之恩。”逍遙子稟手謝道。
“逍遙先生客氣了,他們都爲巧兒的師姐弟,也是應該的麼?”魏媼此刻客氣非常,全然不見原來對待嬴子弋臉上那不待見的神情。
兩人說完了一些客套話,魏媼問道:“不知逍遙先生此番遠道而來,可是準備在此小住些時日?”
“正要告訴夫人,我打算帶着忘巧三人回山清修些時日。”
“哦!這樣的話,巧兒你可是要多聽逍遙先生的話,知道了麼?”出乎意料,魏媼並沒有因爲思女之情而有所阻攔,儘管她臉上不捨之情很是明顯。
自從趙國高手的海捕文書張貼之後,這河東郡已經不再封境,貨運來往已經十分暢通。因此,魏媼也不擔憂自己的女兒一路上會遇到什麼險阻。對於魏媼來說,她們家雖然是當地的豪強,但是與真正的貴族相比是差了很多,可以說是天壤之別。自己的女兒只有跟隨着逍遙子,進入道家,將來纔能有一番出路。
這是無奈,也是現實。當今之世,教育權絕大部分都壟斷在諸子百家的手中,而尋常百姓,即使是富甲一方的豪強,想要出頭,他們的子女也不得不拜入諸子百家之中。
“這個老頭,真是賣了別人還要別人替他數錢啊!”嬴子弋心中悠悠的一嘆。
眼下的大秦,可不是歷史上十數年後秦皇死了的那個秦國,是這麼好推翻的麼?對於敢反抗自己的勢力,政哥會如何處置?抄家滅族從不手軟。一旦讓秦國的官員或者是情報機構查知薄府與反秦勢力勾結,下場是什麼樣的,不用想也能夠知道。
可是眼下,逍遙子帶領人宗反抗秦國的事情還是隱藏在暗處,也只有道家人宗幾個核心的長老才知道。
若是日後逍遙子反跡昭彰,那麼今日魏媼迎接逍遙子的事情,勢必會被人翻出來到時會怎麼樣,可就難說了。
嬴子弋看了一眼忘巧嬌嫩的臉龐,心中嘆了口氣。
夜沉似水。
逍遙子三人並沒有着急離去,而是在薄府住了一晚。
嬴子弋正躺在自己漏風的屋子裡,睡不着覺。
咚咚咚。屋外響起了敲門之聲。
“是誰?”
“是我,師弟。”屋外響起了忘憂的聲音。
“進來吧,師姐。”
忘憂一身淡藍色的雕花裙,素手芊芊,推門而入。
“師姐,這麼晚了,有什麼事情麼?”嬴子弋有些奇怪,像這種半夜闖入男子房間的事情,從來只有忘巧做過。而一向比較注重男女之防的忘憂可從來沒有做過,今天是怎麼了?
嬴子弋正欲起身招呼,卻被忘憂阻止了。她走到了嬴子弋牀榻的邊緣,坐了下來。
“師弟,那個盒子,你是不是還沒有給師尊看過。”
“那個老頭啊!當然沒有。”嬴子弋一臉我爲什麼要給他看的樣子。
“師弟,有一件事情,師姐不打算瞞你了。”忘憂黑色的瞳眸中躍動着瑩瑩潤澤,“我是趙國的公主趙無憂。”
“趙國,不是已經亡了麼?”嬴子弋冒似天真的說道。
“沒錯,趙國已經亡了,所以我是一個亡國的公主,秦國的通緝對象。”對於嬴子弋的話,忘憂並沒有不快,十分坦誠的說道。
“但趙國雖亡,但是我卻有着必須振興趙國的使命。這是我與生俱來的,相要甩也甩不開。這一切我本不想與你說,但是那****在山中搶奪的那個盒子,本來是我哥哥趙歇手下高手的囊中之物。眼下你們產生了衝突,他日六國會盟,你們一定會再見,因此師姐提前告知於你,好讓你有所準備。”
“多謝師姐。”嬴子弋握着忘憂的手,對方似乎也不拒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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