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士良看着完全不像是試探他的王賁,眼中滿是感激。此時呂士良的狀態和當初白亦非被嬴政保留爵位繼續擔任南陽郡守是一樣的。對於降將保留戒心,讓其不參與城池內任何政務纔是第一選擇,但王賁將榆關政務再度交給呂士良,讓呂士良感到了一種他人對自己能力和道德認可,更是對他的一種肯定。
“定然不辜負大帥的信任。”呂士良說道。
“呂先生請起,還請呂先生繼續處理城中政務,等到招賢館的法官和贏氏宗室到了之後,他們會進行秦法傳播,希望先生能夠配合,安撫百姓。”王賁提醒道。
“當然,我關注過潁川郡百姓的生活,在新的秦法下他們活的很好,我會幫助他們的。”呂士良說道,呂士良也是一名法家弟子,只不過一直缺少法家經典進行學習,只能靠着自己的琢磨和一顆爲民的心來執政。
“多謝先生了。”
王賁和李信二人和呂士良又交代了一些事情之後,兩人離開了城守府。
“我說先生來之前,怎麼跟我說這次攻魏是個好活,沒想到竟然是因爲這樣。”李信摸着下巴說。
有着如此之多的子游門客配合他們,這個魏國只要他們不自己作死,拿下只是時間的問題。
“等回去之後,我修書一封給先生,詳細詢問一下先生其中具體緣由。”王賁說道,雖然王賁心中已經對呂士良說的相信了三分,但還是有些擔憂,只有找子游求證之後,他才能放心。
“你說這些城池的人都投降了,我們還能弄死這些權貴大族嗎?”李信在王賁身邊小聲的說道。
若是這些人抵抗他們,他們完全不用絲毫顧忌的直接殺過去,再抄家,給百姓土地。但是現在這些人投降了,他們完全沒有絲毫理由了。
“這些權貴大族最大的毛病是貪心,若是他們真的乾乾淨淨,我們放過先生也不會說什麼。告訴大王,讓人給他們賜福即可。找羅網隨便一查就能查出他們的黑點,抓住這個黑點直接辦了他們,不僅完成任務,還能收攏百姓。一些是在難纏的,直接讓羅網動手。”王賁低聲說道。
“我去負責找羅網的人。”李信說道。
隨着太陽西斜,夜幕升起,整個榆關百姓心驚膽戰的度過了第一天。一些權貴大族也都鬆了一口氣,他們紛紛想着今後該怎麼面對秦軍,從而維持自己的地位,絲毫不知道隨着夜幕的降臨,一道道身影出現在了一些權貴大族的屋檐上。
第二天,整個榆關的百姓知道城守還是呂士良之後,紛紛鬆了一口,他們不相信秦軍,但還是相信這個保佑他們榆關平安的城守大人。一些膽子大的又開始在城內行走或者擺攤。
相較於榆關百姓,榆關的權貴們則是哭聲震天,他們完全不知道在什麼地方惹到了秦軍,他們剛剛睡醒,秦軍便攻破了他們的大門,拿着他們昔日犯下的罪行便強行讓他們簽字畫押,然後就綁起來丟入了大牢之中。
潁川郡,子游穿着普通的麻衣坐在田頭上正在和耕種結束坐在田頭上休息的老人聊天。
“今年冬天不好過啊,但相較於之前也好了很多。大王免了我們兩年的賦稅,這才讓我們去年有了餘糧能夠撐過這個冬天。今年春耕十分順利,朝堂分配的耕牛,村裡分到了兩頭,足夠我們好好耕種了。還有那個曲轅犁,我跟你說啊,你是沒用過,這耕地的速度比我們之前快多了。”老人臉上充滿了滿足說道。
耕牛和耕具這之前都不是他們這些普通百姓能夠想的,這都是大戶人家纔有的,而他們他要想使用只能掏錢去租,而現在他們能夠免費使用兩年,等到兩年之後,村裡的耕牛和耕具他們也需要花費糧食或者錢財去租用,但價格已經低了很多,只是耕牛養育和耕具損耗的正常花費,他們這些百姓也能接受。
“這半年時間,你們適應新的秦法嗎?我聽說秦法可不是一般的嚴酷啊!”子游用着齊國的口音問道。
老人側目看了一眼子游,說道
“秦法再怎麼嚴酷也比不過那些權貴大族的欺壓啊。秦法嚴酷不嚴酷我不知道,我只知道韓國變成潁川郡之後,我們不會再擔心那些權貴們來欺壓我們,來搶奪我們的土地了。而且秦法讓之前一些危害鄉鄰的人全部伏法,不會再欺負我們了。”
說完老人的眼中充滿了複雜的神色繼續說道
“你可能不知道,在秦軍攻下我們這裡之後,我最開始也是害怕的不行。大軍都說秦軍用人頭換軍功,我們生怕秦軍拿我們的人頭去換軍功。
所以在秦軍到了之後大部分人都跑上山了,我因爲捨不得家裡的糧食就沒有跑,想着死也要當一個飽死鬼,總比活下去繼續捱餓好。我已經做好了被秦軍殺死的準備。
但是秦軍對我們這些百姓沒有出手,而是將村裡那個貪心的王八蛋給殺了,將他這些年威逼利誘拿到的屬於我們的土地又給了我們。還給了我們一些支撐到秋收的糧食。”
“所以現在的生活還不錯是嗎?也沒有人再欺負你們了?”子游摸着下巴問道。
“比之前要強多了,最起碼有了活下去的動力了。別看我老頭子快五十歲了,但是我還想再活幾年,多少年沒過過這樣富足安穩的生活了,之前因爲各種賦稅,一天吃一頓飯都費勁,現在一天都能吃兩頓了,雖然少不了野菜,但也比之前強多了。”老人笑着說道。
“真沒想到秦法治下還有這樣的好地方?”子游故作驚訝的說道。
“後生,你這是什麼話?我聽說不僅我們這裡是這樣,整個潁川郡差不多都是這樣的。要是當初的舊韓國也能這樣對待我們,我那個小兒子也不至於被餓死了。現在我們潁川郡人也能活下去了。”老人有些感慨的說道。
聽到老人自稱我們潁川郡,子游心中已經有了底了。一個稱呼是最能體現一個百姓對自己國家的認可程度的,若是這些百姓心中還記着當初的韓國,他們絕對不會自稱是潁川郡人,而是韓國人。這個時代的百姓要求的不多,能夠吃上飯,有活下去的希望,他們便已經滿足了。老人又和子游聊了很多,比如最近新建的水車、發放的種子等等。
“老丈,我還有事,就不多打擾了。”子游說道。
“就不打擾你這樣的讀書人去參加科考了。後生路上小心一些,最近不知道從什麼地方冒出來一些看起來不像是好人的遊俠兒。”老人提醒道。
“遊俠兒?他們犯了什麼事情了嗎?”子游蹙眉問道。
“這倒沒有,他們要是犯事了,在就被官府拿下了,這些人可都是賞錢。只不過最近這些人來來往往的比較多,看起來還是相互認識的,看起來比較兇,路上還是注意些好,免得在什麼地方惹到他們被殺人越貨了。”老人提醒道。
“多謝老丈提醒,我會小心的。”
子游說完便離開了村莊,來到村口外,墨鴉架着馬車早已等候多時了。焰靈姬、雪女和少司命都在車上等着他,進入馬車後,墨鴉架着馬車朝着下一個地方而去。
“先生,接下來我們去什麼地方?”雪女問道。
“去新鄭,新鄭的官吏們應該都等急了。”子游說道。
“現在的潁川郡百姓看起來生活的不錯。”焰靈姬看着窗外正在播種的百姓們說道。
現在的潁川郡路上雖還能看到荒涼景色,但已經比之前好的太多了,路邊的田地中已經有了百姓在耕種,焦土正在逐漸恢復成良田。戰爭導致的衰落不是立刻就能恢復過來的,這需要時間。靠着整個秦國的支持,潁川郡這麼短的時間就恢復到如此程度已經讓人驚訝了。
“是啊,整個秦國都在幫助潁川郡,若是如此還沒有出現一點起色,這些官吏也就沒必要繼續存在了。”子游邊寫奏章邊說“剛纔老丈跟我說最近新鄭這邊出現了很多的遊俠兒。”
“遊俠兒?看來新鄭要有好戲發生了。”焰靈姬舔了舔自己的嘴脣笑着說道,一雙美目中充滿了狡黠。她正是因爲在咸陽太過無聊纔跟着子游出來巡查的。
遊俠兒本身就是一種不穩定的因素,他們一旦聚集起來基本上沒有什麼好事發生,作爲最大樂子人的焰靈姬當然不會放過如此好事。
“希望這個好戲是我心中想的的那個。”子游微微一笑說道。
看着焰靈姬和子游,雪女也覺得可以去插一腳。子游看似十分穩重,但本質上也是一個樂子人,喜歡去湊熱鬧,每次湊熱鬧絕對會讓一個小熱鬧變成一個出人意料的大驚喜,而雪女被子游帶的也喜歡去看熱鬧了。
“墨鴉,加快速度,我們在天黑之前趕到新鄭。”子游說道。
“諾。”
墨鴉加快了馬車的速度,他們雖然現在已經到了新鄭的範圍內,但想要在天黑趕到新鄭必須要加快速度。
新鄭,舊韓王宮。
秦軍攻下韓國之後,並沒有拆除韓王宮,只是將其中值錢的物品全部帶走,留下了這座龐大的王宮。此刻蕭瑟的韓王宮像是一個幽怨的女人一般,矗立在這裡隨時隨刻都在訴說着昔日韓國的愛恨情仇。
輕微的腳步聲在蕭瑟的韓王宮內響起,一個身着黑袍之人漫步在空蕩蕩的韓王宮之內,如同一個孤魂野鬼一般。黑袍下的一雙黑色雙眼中充滿了追憶和冷意。
“韓國滅了,這座昔日代表着韓王權力的韓王宮,此刻更像是秦國的戰利品。一個彰顯嬴政仁慈與強權的標誌。”黑袍人淡淡的說道。
“我倒是不這麼認爲,這座韓王宮更像是一盞明燈,指引着流落在外的韓國子民,讓他們不要忘記昔日的國家,不要忘記身上所攜帶的恥辱。”另一個黑袍人出現在黑袍人的身後聲音帶着溫和的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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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燈嗎?現實是殘酷的,如果你還保留着對理想的癡心,你的下場和韓國沒什麼區別。”第一個黑袍人繼續說道。
“說話還是如此鋒利,好久不見衛莊兄。”
第二個黑袍人將黑袍褪下露出了自己的面貌,正是投靠了昌平君的張良。
“好久不見,你的臉?”衛莊看着張良臉上的傷疤瞳孔微縮。
張良摸了摸自己臉上的傷疤,聲音依舊溫和的說道
“這更像是一個證明,復國之路上充滿了荊棘。這點傷痕對比那些戰死之人不算什麼。”
“看起來你這些年的生活要比我更加有趣。”衛莊看着現在不同於他印象中的張良感慨道。
昔日的張良雖是一個溫潤如玉般的君子,但初入江湖朝堂,舉止之間還帶着青澀。但是現在的張良早已不負當初的青澀,眼中充滿了堅毅,臉上的傷疤更是訴說着張良這些年所經歷的種種。
張良苦笑一聲,他這些年的生活的確有趣。在蜀郡存活之後,張良帶着傷重新回到楚國之後,發現楚國已經分裂,他到了郢都找到昌平君之後,敘說了蜀郡失敗的原因。昌平君也沒有多責怪他,而是繼續任用他和張家弟子,讓他們在郢都擔任職位。直到秦國攻打魏國之後,昌平君爲了限制秦國,拖住秦國的腳步,讓他帶着這些年籠絡來的韓國舊貴來到了新鄭。
“所以你這次約我來是爲了幫昌平君做事嗎?”衛莊冷聲問道。
衛莊在韓國滅亡之後,帶着當初吸收了百鳥的流沙暗中隱藏在韓國,做着殺手團的生活。前幾日有人給流沙的殺手送去了一個任務,而任務書上有着最初流沙的標記,破解了任務上的暗號之後,衛莊知道對方想要約他在韓王宮見面。原本衛莊以爲會是韓非亦或者紫女,但沒想到是張良。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魏國再被秦國滅掉的話,趙楚分離。剩下的國家將會徹底成爲秦國砧板上的魚肉,任人宰割。”張良嘆氣一聲說道。
“所以這次回來你想要做什麼?”衛莊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