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張耳的想法,子游是有些能夠理解的,但同樣也無法饒恕張耳的過錯。張耳因爲自己的私心差點讓整個東郡的百姓再度陷入水深火熱之中。
“張良的村莊在什麼地方?”子游問道。
“大梁城外三十里處。”張耳如實說道。
“你應該知道有哪些門客和張良勾結在一起了吧?”子游沉聲說道。
張耳擡頭看向了子游。
“先生,這些都是您的門客啊,他們哪怕有過錯也是您的門客,忠心效忠於您的。他們和張良勾結所想要的是推翻秦國,並沒有想着害您啊!”張耳說道。
張耳的說辭,讓子游心中消除了對張耳最後一絲的情誼。
“推翻秦國就是在害我!你爲什麼不懂呢?你可以以魏國百姓的未來投靠我,逼迫魏王增投降,從而減少了無數的殺戮。除了伱對信陵君的尊敬之外,我以爲你心中惦念着魏國百姓的。如今你卻又想着因爲自己的一己私利,從而讓好不容易統一的天下再度亂了起來,讓百姓們再度陷入戰爭的苦難之中。”子游看着張耳問道。
“您說的張耳明白,但信陵君當初讓我關照這些門客。”張耳雙目通紅的說道。
子游愣愣的看着張耳,張耳現在的情況讓子游有些意外。此刻的張耳雙目通紅,眼中再也不復當初堅毅,反而是讓人感到了一絲的陌生和癲狂。看着張耳如此模樣,子游想到了一個詞,入魔。
這個入魔並非是練功走火入魔,而是因爲自己心中的問題,導致自己鑽了牛角尖,從而魔怔了起來。結合張耳說的,子游也猜到了讓張耳如此魔怔的原因是什麼了。背叛魏國,幫助秦國佔領的魏國,這始終是張耳心中不願意面對的事情。魏國滅亡之後,張耳又被秦國任命東郡高官,讓其控制穩定東郡局面。最開始的張耳在東郡捕殺了不少魏國餘孽。現在張耳退休之後,整個人隨着年紀變大,心中也不再像是之前那麼的堅定,從而因爲心中的愧疚以及其他人的言語讓張耳鑽了牛角尖,從而魔怔了起來。
但是張耳的心性再不濟也不會如此魔怔,看着張耳的模樣,子游心中已經有了決斷。
張耳還想再幫其他門客求饒,但子游此刻全身內力凝聚在右手中指指尖,在張耳眨眼的功夫,子游便瞬身來到了他的面前。子游的手指點在張耳的眉心之處,子游的內力涌入張耳的體內,四周的涌動形成的氣流讓四周的擺設不斷的晃動着。
隨着子游內力涌入張耳的體內,張耳的眼中的血色逐漸褪去,眼中的固執和迷茫也消失的無影無蹤,目光逐漸凝聚有神起來。張耳猛然吐出一口黑血,整個人精神頓時好了不少。
看着張耳恢復的差不多了,子游這次收起了自己的內力,手指也從張耳的眉心處拿開。
張耳看着子游,又看了看四周,隨後便陷入了沉思之中。子游默默的看着張耳。
“張耳有愧先生的培養。”張耳慚愧的說道。
“不怪你,有人對你動手了。”子游臉色陰沉了起來“是方技家!”
“方技家!?我從沒有接觸過這些不入流的人!”張耳也有些驚訝的說道。
“方技家的手段並非是只有騙人的那些功夫,他們敢自稱是道家分支,其根本的確是學到了道家的一些東西,只不過自己誤入歧途罷了。方技家中有一個手段叫做亂心引,可以擾亂他人的心性,從而讓人陷入混亂之中。這種手段是最早是上古巫師用來鍛鍊自己心性的一種方法。不知道怎麼被方技家得到了其中一部分,經過方技家的改造,再結合一種特殊的藥物,成爲現在這種可以擾亂他人心性從而控制他人的方法。”子游說道。
方技家的這個手段,子游也是在道家的典籍中看到的,當初子游對方技家的亂心引頗感興趣,但是在研究之後發現這就是後世的催眠術,只不過這種辦法對比催眠術更加簡便,同時威力更大。
和亂心引同出一門的還有陰陽家雲中君所煉製的御鬼丹,這兩個東西雖然分屬方技家和陰陽家,但是在道家的典籍中記載這兩個東西其實是一個東西,都是一種藥物煉製出來的。只不過方技家習慣將其當做迷香使用,而云中君則是將其煉製成了丹藥。
至於說方技家爲什麼要對張耳動手,子游不清楚,因爲方技家對一個人動手有很多原因,爲錢爲財等等都有可能。更何況如今的秦國對於方技家也在打壓,畢竟這些人在一些村莊之中騙財騙色,危害不小。
“是朱榮!朱榮之前說自己遇到了一個道家高人,在兩年前,我過壽之日帶着這位道家高人來給我拜首,送給了我一些丹藥,說是可以強筋健骨,讓我適當服用。”張耳思索了一番後說道。
“丹藥?”子游眼神變得銳利了起來,如果是迷香的話可以說是方技家所爲,但是丹藥的話,據子游所知只有一個人能夠做到,那就是從陰陽家逃走的雲中君。
“對,朱榮和韋林的關係極爲不錯,而韋林是最早被我查到和張良有勾連的人。被我查出來的時間正好是兩年前,我過壽的一個月前,當初我是準備上報先生的,但韋林說他知錯了,並且他不知道那個商人背後是張良,他以爲對方只不過是個普通的商人。韋林因爲家中老母病重,需要南方的藥材才能治癒,所以纔跟這個商人打好了關係。當初我念在其擔憂老母又真的不知張良是幕後之人,所以我就暫時放過他了。
倒沒想到他竟然和朱榮聯合起來,對我下藥,想要控制我!”張耳氣憤的說道。
“那些丹藥還有嗎?”子游問道。張耳之前還能保持一些理智,說明張耳服用的丹藥並不多。
“有。”張耳說道。
張耳在自己的書架上翻找了一頓後,將一個小盒子拿了出來,盒子上落滿了灰塵,應該是很久沒有打開過了。張耳擦拭掉灰塵之後將盒子打開送到了子游的面前。
子游看着裡面的丹藥,捏起一粒,便想要送入了口中。
“先生不可!”
張耳急忙扔下盒子想要阻止子游,但他的出手已經晚了,子游已經將丹藥吞了下去。
“我沒事。”子游感受着腹中丹藥的藥力說道。
張耳擔憂的看着子游。在確定這的確是雲中君所煉製的御鬼丹之後,子游便運起內力將散發的藥力排出了體內。
“這的確是雲中君所煉製的御鬼丹,但藥力已經得到了極大的削弱。服下御鬼丹之人,會將服用之人直接變成傀儡,雙目失神。對方應該是擔心你直接服下丹藥被看出破綻,所以想要用溫水煮青蛙的方式,不斷的在你體內累積藥力,讓四周的人習慣你現在的狀態後,再控制住你。”子游說道。
“難道陰陽家也暗中支持張良嗎?”張耳意外的說道。
“不,雲中君在當初百家圍攻九宮神都山的時候已經從陰陽家逃走了,而御鬼丹的丹方是其自己所有之物,和陰陽家無關。”子游說道。
陰陽家和秦國在暗中追查雲中君很長時間了,但一直都毫無信息。原本子游還在奇怪,除非雲中君逃到西域或者百越纔可能避開陰陽家和秦國的追查,卻沒有想到是張良在暗中幫助雲中君提供了庇佑。
“先生,我現在立刻派人去村莊抓捕張良。”張耳憤恨的說道。
因爲朱榮和韋林的算計,張耳這兩年犯下了不少大錯,如果不是當初他服用了一段時間開始出現症狀之後,就放棄服用丹藥了,否則現在的他已經成爲了張良的傀儡了。一旦他成爲了張良的傀儡,到時候整個東郡門客們都會成爲張良等人霍亂天下,打破東郡寧靜的幫兇。
“不,不能打草驚蛇。”子游說道“張良他們並不知道你已經擺脫了御鬼丹的控制,如今你大病一場對,閉門不出,在他們看來正是御鬼丹開始發作了。他們必然派人來找你,從而控制你。你正好可以藉此混入他們的行列之中,從而作爲間者,爲我們提供情報。”
“好。”張耳拱手說道。
子游看了一眼張耳,但並沒有再說什麼。御鬼丹只是亂了張耳的心性,而讓張耳真正陷入魔怔之中,還是他心中不願意面對的魏國滅亡和他有着莫大的關係。這是張耳自己的心魔,子游是沒有辦法幫他的,只能希望張耳在東郡百姓和自己之間能做出選擇前者的抉擇。“這些天你繼續裝病臥牀不起,等到過兩日的時候,再派人去尋求名醫。”子游說道。
“諾!”
子游交代好張耳之後便離開回到了鼎香樓自己的房間之中。
大梁城外,張良所在的村莊。
“張耳病了?”張良有些意外。
“沒錯,張耳已經閉門謝客多日了。”衛鏞說道。
“他恐怕不是病了,而是躲避現在御史徹查東郡的大麻煩。”張良說道。
在張良說完之後,一道聲音在張良的房外響起。
“子房先生莫不是真的以爲張耳是自己生病的吧?”
隨後兩個人便推開了張良的房門,其中一人頭上戴着華麗的帽子,身上穿着名貴的絲綢,手指上帶着價值不菲的扳指。來人身材壯碩,面容粗狂,眼中帶着笑意,而他身邊的人則是帶着斗笠。
“朱榮先生,你怎麼來我這裡了?”張良看着朱榮說道。
來人正是朱榮,子游的門客之一。張耳調查出韋林是最早接觸張良的人,實際不然,朱榮纔是最早和張良有所勾結的人。當初秦國滅掉魏國之後,朱榮成爲了濟陽縣令,濟陽是東郡大城,朱榮可以說的上是東郡數得上名號的實權人物,但之後秦國培養出來的官吏開始涌入東郡。
朱榮因爲豢養的門客在外欺壓百姓強取豪奪,直接被罷官,並且被剝奪了家產。因此朱榮便對秦國懷恨在心,以爲是秦國故意廢除掉他的,所以才和張良勾結了起來。在張良的幫助下,朱榮成爲了一介富商,開始頻繁和其他門客接觸,從而拉攏他們投靠張良,而韋林就是其中一個。
“我來這裡當然是給你送來兩個好消息了。”朱榮笑着說道。
“什麼好消息?”張良好奇的問道。
“其一便是這張耳的病。”朱榮賣關子的說道。
“張耳的病是你下毒導致的?”衛鏞驚訝的問道。
“小娃娃你懂什麼,下毒這種下三濫的東西,老夫纔不會去做。”斗笠人冷聲說道。
“這位是?”張良看向斗笠人問道。
“我來給大家介紹一下,這位是當初陰陽家五大長老之一的雲中君,徐福先生!”朱榮說道。
雲中君將斗笠放下,露出了自己的面容,相較於在陰陽家的時候,現在的雲中君已經沒有當初高高在上的姿態,眼中反而多了一絲陰鷙。
“雲中君!?”張良有些驚訝。
“沒錯,正是老夫。”雲中君說道。
“子房先生不用驚訝,徐福先生已經離開陰陽家。當初徐福先生落魄於江湖,正好被我所救下,於是我便將其隱藏在我的府上。當初張耳發現我的表弟韋林和子房先生之間的聯繫,雖然我表弟暫時騙過了張耳,但我的擔心這會影響我們之間的合作。
於是我便和徐福先生討要了一個丹藥,御鬼丹。並且在張耳過壽之時,將其當做強筋健骨之藥送上去。”朱榮說道。
“御鬼丹能夠控制他人的心魄,我擔心若是直接控制張耳,會讓他的那些門客發覺。所以縮短了御鬼丹的藥力,再加入了其他的東西,可以在慢慢的侵蝕張耳的心性。不然張耳怎麼可能被你們三言兩語就擾亂了心性,從而幫助你們隱藏行蹤?”雲中君傲然的說道。現在的雲中君雖然失去了陰陽家五大長老的名號,但一身煉丹的本身是實打實的,在看到自己煉製的御鬼丹取得了不錯的成果,自然驕傲了起來。
“沒錯,事實上正是徐福先生說的那樣。算算日子,現在張耳突然生病,應當是御鬼丹的藥力累積到了一定程度,開始發作了。只要等到御鬼丹的藥效全部發作,張耳便是成爲我們的傀儡。”朱榮說道。
看着朱榮和雲中君,張良的眼中閃過了一絲厭惡=。對於朱榮和雲中君這種行爲,張良心中是不屑的。但現在他和朱榮是合作的關係,自然不能表現出來,於是很快就掩蓋了過去。
朱榮和雲中君正在得意的笑着,並沒有發現張良眼中一閃而過的厭惡。
“還有一個消息呢?”張良問道。
“是我表弟送來的書信,這封信是田詹公子送來的。”朱榮將信件交給了張良說道“田詹公子在信中說,後勝已經蠱惑了齊王建,準備投降秦國。而田詹公子作爲齊國宗室,自然不願意看到齊國不戰而降,於是想要召集自己在薛城訓練出來的士兵,南下注入淄博,殺了後勝,控制齊國。
他來信就是希望子房先生能夠在東郡發動起義,從而牽扯秦國,給他爭取控制齊國的時間。”
張良打開書信,看到上面的內容和朱榮說的一樣後陷入了思考之中。
看着正在思考的張良,朱榮則是繼續說道
“子房先生,這還有什麼好猶豫的?若是齊國投降,我們便失去了最後和秦國抗衡的力量。現在秦國御史在東郡到處迫害我們這些信陵君的門客,只要我派人和他們聯繫一番,定然能夠勸說他們加入我們反秦義軍之中。
現在張耳馬上也要被御鬼丹的藥效控制了。張耳在大梁爲官多年,根基深厚,不少官吏和軍隊中的將領他和都有極深的交情。控制住張耳之後,我們以他的名義要求這些人上門做客。從而控制住這些官吏武將,願意加入我們的我們歡迎,不願意加入我們的我直接殺了他們。大梁城眨眼間就會被我們所控制。
那時候,已經投身反秦義軍的同澤們在東郡各地舉起義軍反秦大旗,眨眼間就能控制以大梁爲中心的小半個東郡。我們這些人有錢有人,這些年所豢養的門客不乏有才能的士人和勇士。足以和秦軍牽扯。
您在讓楚國之中隱藏起來的項氏一族和楚國的反秦義士舉起義旗,再找機會殺了扶蘇,拿下楚國。雖然趙國因爲楚王的原因被陳平發覺了一部分義士,但我們還有一部分隱藏的很好。哪怕他們無法攻下趙國,但也能牽扯秦軍的力量。那時候整個秦國瞬間就會土崩瓦解。
趙、魏、楚,再加上完整的齊國,推翻秦國指日可待啊!”朱榮說道。
張良身旁的衛鏞眼中充滿了躍躍欲試。張良對於朱榮說的自然清楚,但他也有自覺的擔憂。秦軍的天雷足以破城滅軍,應對這樣的武器他們能有什麼辦法?其次他們手中雖然有着錢財和人手,但面對秦國的大軍就顯得微不足道了。
“先生,這是難得的好時機啊!”衛鏞看着猶豫的張良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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