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向良是個陰沉的聰明人,雖然面上看上去無比的忠厚老實。他知道,如果當初不是母親救了這個揹負血海深仇的人,或者自己家還是一個普通的村戶,過不上這多年的好日子。可是也正是因爲母親救了這個人,自己一家幾乎全都送了命!
這個時候,一陣哈哈大笑傳來,身後正是和李逸塵帶來的一衆手下對峙的朝廷官兵中,忠勇侯爺出現了!
果然是來救人了嗎?看來這個所謂的太子遺孤,也是一個蠢的!眼瞅着自己又是即將立功,忠勇侯雲萬蘇大笑,“哈哈,我說李逸塵,哦不,或者我應當叫你司徒奕辰!你這會兒倒是好興致啊,跟你的好兄弟敘舊還沒有結束嗎?”
李逸塵略帶傷感的臉龐,此刻已是換上了冷冷的笑容。一切都是不值得留戀的,一切都不是那麼美好!這世間除了自己珍惜的小丫頭,還有什麼是值得自己再去爭取?
還說什麼,這會兒李逸塵自然是知道,自己的這個好哥哥接受了朝廷的計劃,配合着他們一起設下陷阱,等待着李逸塵來自投羅網。
轉過頭,李逸塵看着面前的忠勇侯爺!
“呵呵,原來是忠勇侯爺啊!恭喜侯爺再次榮獲皇上恩/寵/,這大義滅親,用一個養女來換取皇上對自己的信任,除了侯爺,大概古今還沒有第二人的!”
不去看忠勇侯爺的臉色,李逸塵臉上掛上了大大的嘲諷,“也是,畢竟是被拋棄了的妻子養大了的,哪裡有的感情?”
自己清楚的知道,那個小丫頭是十分在意的,儘管那個時候她並沒有說出任何一句有關於忠勇侯府、有關於杜氏的話!被自己信任的當做親人一般的人背叛,這個滋味兒,自己如今不也是在嘗試嗎?
聞聽到李逸塵的話,忠勇侯登時變了臉色,“這是我的事情,容不得你這個亂黨來置喙!哼,那個妖女是杜氏那個賤人撿來的,就是來禍害我們雲家的!還好效忠於皇上的我及時發現了這個妖女的本質面目,差一點我們雲家還有整個朝廷都要遭受她的連累、欺騙!”
竟然是如此說蘇錦落?這個騙了蘇錦落大筆銀兩的僞君子,這個拋家棄子的負心漢,哪裡有資格來侮辱自己珍貴的蘇錦落!
咬着牙,李逸塵帶着不常見的狠戾,“哼,一隻鷹犬哪裡懂的感情?取悅主人,聽從主人的吩咐,自然是他們應當做的!”
忠勇侯爺雲萬蘇此時臉上一陣青一陣白的,多年的高高在上,已經是讓他忘記了曾經飽受別人白眼的日子。不知爲什麼,在這個時候,面前這個帶着無限嘲諷的人,卻是將自己帶回到了那個被人嘲笑的時候。
眯起了眼睛,忠勇侯大聲喊出,“少廢話,來人,上,把這個亂黨餘孽給抓住!皇上說了,生死不論,決不讓他逃出這個監牢!”
生死不論麼?呵呵,原本也算是同宗,如今果然是如同深仇大恨的兩方一般,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上!”忠勇侯爺的命令一出,朝廷的人首先打破了這個緊張對峙的局面,兩方開始了廝殺。
幾個黑衣人迅速的擋道了李逸塵的身前,形成了一個弧形保護圈。“主子,您先走,這裡我們來斷後。您不要在這裡浪費時間了,不要被這些人抓住!”
跟隨李逸塵出來的,都是李逸塵以着各種名義救回來的孤兒或者是死囚後代,都是從小進行身心訓練了的死士,忠誠度絕非一般人!
李逸塵喉嚨一動,想說什麼,卻是知道,這個時候自己安全了,也就是會有更多的下屬們能夠獲得安全。不然呢?一旦自己在這裡不走,將會有更多的下屬們爲了救自己的性命,先後喪命!
可是,正當李逸塵剛動了一步,卻是發現自己的腿被人死死的抱住了。
原本靠坐在牆前的李向良,突然紅了眼,撲上前,死死的抱住了李逸塵的腿。
李向良的兩隻手用盡了全力,只是不想讓眼前這個人逃走。“你不能走,如果你走了,我的妻子和孩子們都將是沒命的了!你已經是欠了我們李家一條人命,你怎麼可以這麼殘忍的,想着要我們李家絕後、斷根嗎?”
讓李家絕後?呵呵,自己又是添了新的罪孽嗎?李逸塵此時一愣,從小到大困擾在自己心頭的疑問,再一次拋了出來,自己的這條命,到底值不值得別人用自己的生命來換?
一個大聲焦急的傳來,“主子,別聽他的廢話,您趕緊走啊!再不走就來不及了!啊!”
正是說着話,絡腮鬍子大漢胡爲因爲分心,被朝廷的人砍中了胳膊一刀!
“絲”的一聲吸了一口涼氣,胡爲此時要進了牙,忍住疼痛,手下不敢遲疑的繼續與對面的人拼殺着。
嘴裡頭大聲叱罵着,胡爲此時揮刀發泄着,“你他孃的李向良,我家主子讓你們一家享受了這麼多年的榮華富貴!他孃的,養了一條狗還能有感情呢,你就眼睜睜的看着你娘豁出性命也要保護的人就這麼白費了心機?他孃的,我殺,我殺死你!”
咬着牙,胡爲只當眼前的這個朝廷的人是李向良一般可惡,更是發狠的一般揮刀。頓時,一個原本還佔了一絲上風的朝廷兵士,此時成了身首異處的血塊兒。
看到自己的那些手下們正是擋在自己拼殺,有了一個人已經是被刺中了身體喪命,李逸塵眼睛眥紅了。
鮮血刺激了李逸塵的大腦,發了狠心,恢復了神智的李逸塵冷冷的看着面前這個人,一個自己一直當做親人般的人!
“不是我忍心看到你們李家絕後,我明明就是來救你們走的,只要你願意跟我走,我拼了命也會帶走你們一家人的!”
咬着牙,李向良不肯放手,“不,我纔不要讓你帶走我們,即便是帶走了我們,我們還不是要一直過那種擔驚受怕的日子?我就要你一直欠着我們李家,我纔不要你還清!”
是你欠我們李家的,並不是我們李家佔了你的便宜,即便是你再有本事,不過是爲了償還對我們李家所欠下的人命、人情而已!憑什麼那些人看不到你的罪孽!
人命?呵呵,自己揹負了多年的沉重,在此時,又是衝擊着大腦!要說什麼最是能讓李逸塵猶豫,便是有人提起了他心中的負擔了!
忠勇侯倒是意外這些亂黨的反抗能力,揮手,雲萬蘇讓人叫來了更多的兵士!
眼瞅着又是一批朝廷的人涌了進來,這邊的弟兄們已經是吃力應付。胡爲真正是吹鬍子瞪眼了,來時的路這會兒是被堵住了,自己人早已經探好了的退路,應當是被清理的少有人把守的,此時不走,更待何時?
“主子,我求求您了,別再廢話了,兄弟們這會兒都快是要頂不住了!”
這個關鍵的時候,這麼個節骨眼兒,自己在做什麼?竟然是被這個無情無義的人說中了心事,居然是在猶豫?要知道,這麼多人正是爲自己拼命呢!
當下,李逸塵做不得猶豫了,冷冷的對着李向良說,“既然是你這般樂意效忠朝廷,我怎麼能不給你機會?你先無情,休怪我無義!”
眥紅了眼睛的李逸塵,從方纔艱難決定下來的主意,便是一腳狠狠的揣在了李向良的胸口,決絕的離開了。
我已經仁至義盡,你卻是選擇了這條寧願傷害我,也不願意相信我隨我走向生路的不歸路!如此,我何須枉做小人?
眼看着李逸塵離開,身上的痛苦不足以讓李向良難過。這個一心想要用李逸塵的命,換來自己的太平的人,這個見不得李逸塵繼續被前呼後擁的人,此時只是覺得一切都是白費了!
李逸塵不曾回頭,即便是李向良嘶聲大喊,“你個忘恩負義的小人,你這個煞星,你剋死了你的太子爺父親,剋死了你的母親,你還害得我的弟弟喪命,害得我們一家人要給你陪葬!你這個喪門星!”
喪門星嗎?李逸塵倒是第一次聽到這樣的說法,此時他已經是發狂了一般,一改往日溫潤的模樣,任是哪個人擋住了他的去路,都是被他如同一隻發狂了的獅子一般,怒吼着將其殺死!
鮮血鋪就了李逸塵離開的路,可是即便離開了牢房,原本探好了的退路,此時卻是被陸將軍帶了大批的兵馬堵截住了。
既然是設計好的自投羅網,哪裡會讓這隻可憐蟲就這麼逃脫?
“忠勇侯爺,你也沒有完成任務嘛!還好,本將軍已經是帶人守在了這裡了!”
本來,陸將軍的女兒是在忠勇侯府受/寵/了的,前段時間因爲皇帝大加讚賞並冊封了忠勇侯爺認回來的杜氏所出的子女,陸將軍不得不暫時認同了杜氏和蘇錦落姐弟倆的存在。
可是如今,蘇錦落姐弟來先後一個入獄一個離開,杜氏的身份、地位一下子跌落谷底,陸氏自然是恢復了高高在上,甚至是到了忠勇侯不得不以着往常多倍的熱情去哄。
哼,嫌棄我的女兒沒有生出兒子,給你生出兒子的杜氏還不是闖了大禍!而你的兒子呢,還不是跟着別人跑的不見蹤影?
“岳父大人所言極是,是本侯辦事不利!”
前面稱呼岳父大人,這是忠勇侯爺以示兩人的關係,後邊雲萬蘇自稱本侯爺,無非是在提醒陸將軍不要做的太過,怎麼說自己也是皇上無比看重的忠勇侯爺!
這個時候,陸老將軍冷冷一哼,反正自家女兒如今是佔了上風的,自己這個時候不會跟雲萬蘇墨跡。
揮了揮手,一個如同血腥的屠殺一般的場面,開始了。
人多勢衆的朝廷一方,自然是李逸塵所帶來的人所不能比的!即便,李逸塵所帶的人都是精兵強將!
眼瞅着自己拼盡了全力,還是殺不光這一層一層圍堵着自己的人,李逸塵知道,自己來的這一趟,註定是一個傷亡慘重的結局!
果然,一個個黑衣人,在朝廷的人輪番強勢的進攻下,一個個的相繼倒下了。
血腥味兒瀰漫在這個月牙兒彎彎的夜晚,火把的照耀下,陸老將軍和忠勇侯雲萬蘇臉上洋溢着得意的笑容。此次,定是能夠帶回這個亂黨頭目,定是能夠讓皇上大加讚賞,十分滿意的!
胡爲一抹臉上的血跡,卻不會注意到自己茂盛的鬍鬚上面也是沾染了的帶了肉渣的鮮血!
眼瞅着自己身邊的兄弟們一個個的倒下,外表看起來粗獷的胡爲內心裡無比的難過。眼淚,這東西好像不是屬於自稱老子的胡爲!
“格老子的,今兒個是比過年殺豬還熱鬧了呢!呵呵,還好咱們是帶了傢伙的!”
“蹭”的一下,從自己的懷中掏出了一個傢伙,對面的朝廷兵士一看,好像是過年的時候燃放的那種爆竹一般的物什兒!
朝着自己前面扔出了一個,頓時是有人被炸到,臉上、身上如同被燒黑了一般,血肉橫飛,人雖然是沒有死掉,悽慘的模樣、淒厲的叫聲,卻是遠比死人來的震撼。
頓時,圍堵着亂黨的兵士們,猶豫着不敢再向前了。
任是陸將軍乾瞪眼,喊着讓衆人上前,這些朝廷的兵士們卻是出於本能只是保持着一定的距離。
除了李逸塵,這裡僅僅剩下的兩個人,一個是胡爲,另外一個也是一個身上血肉模糊了的死士。
便是攝於這個秘製炸藥的威力,在重重圍堵的包圍圈中,胡爲領頭開闢出了一條通道,虎視眈眈的朝廷兵士們,始終是和這三個血人保持着一定的距離。
眼瞅着,李逸塵三人就是到了宮門口了,胡爲喉嚨一動,知道這個時候也是自己即將赴死的時候了。
便是在這個衆人都緊張兮兮的情況下,胡爲大聲喊着,“主子,您快走吧!您可是一定要記着我胡爲!儘管是我沒有讀過私塾,卻也是懂得盡忠和報恩這兩個詞的含義!雖說是不能繼續給您盡忠了,我胡爲來世可是等着您來做我的主子!”
李逸塵知道,胡爲是叫自己先行離開,拿着讓朝廷走狗們害怕其威力的火藥,胡爲是打算用命來堵截追兵的。
眼見着主子沒有立刻離開,胡爲知道這個溫潤的主子其實是在擔心、心疼自己!用力嘶吼,胡爲可不想自家主子這次是爲了自己而猶豫耽誤了生路!
“快走!”
這是用盡了胡爲所有力氣的嘶吼,這是胡爲帶了滿眼淚水的期盼!
李逸塵帶了傷痛和自己唯一生還了的下屬,疾奔着離開這個血腥味瀰漫的地方。
身後,李逸塵聽到了胡爲粗狂的喊聲,“啊,老子陪你們玩兒,來啊,咱們一塊兒去死吧!黃泉路上,做個伴兒!哈哈哈!”
“嘭”的一聲,三個火藥被胡爲一下子拉響了。本不是很大爆炸威力的小型火藥,卻是在這個時候發揮了更大的威力。
李逸塵此時卻是拼勁了更大的力氣朝前疾奔!要活着,要活着,自己的一切都是很多人用命還來的,惜命,是自己務必要做到的!
命是誰的?李逸塵的命是別人的,決不能掉以輕心的交出生命!
東拐西拐的衚衕,最適合逃命。
任是朝廷的人帶了兵馬追擊,確實不好在這個漆黑的夜中挨家挨戶的搜查。
血跡,是最好的追蹤,奈何這漆黑的夜中,伸手不見五指,如何能分得清是不是新鮮的人血?
眼瞅着是離開了大批人馬的堵截,可是這分散到各個衚衕中追擊的兵士,卻是依然沒有讓李逸塵的危險褪去。
突然,李逸塵是發現了前方有一小隊的兵士,正是在搜查自己。
黑衣屬下此時清晰的說到,“主子,您快去那邊,我過去把他們引到另一邊!”
李逸塵喉嚨微動,最終說出的是,“你,一切小心……”
這個時候還需要多說什麼?當主子的和做下屬的,已經是知道這一去比當時有去無回了!
作爲一個視李逸塵爲主子的死士,自然是無限忠誠於自己的主子的。當下,這個黑衣人朝着李逸塵一個跪拜,“主子,您多保重!”
即便身上已經是帶了很多傷痛,黑衣人咬牙利落的轉身,朝着另外一個方向跑去,同時,故意弄出了聲響,吸引了那隊朝廷走狗們的注意力!
“在那邊,快,追!”
雜亂的腳步聲傳來,李逸塵自然是知道,那些人已經是朝着自己的手下追去。
李逸塵不想去看,也不想去聽,結果怎樣,已經是不容自己去想!拖着自己愈發沉重的身子,李逸塵朝着另外一個方向跑去。
一個宅子,擋住了李逸塵的去路。接着圍牆外邊的石頭,李逸塵上了圍牆,正是對着牆頭的有一扇二樓的窗戶,此時李逸塵做不得絲毫的憂鬱,立刻用盡力氣跳進了窗戶裡面。
“嘩啦”的一聲,驚醒了牀上的人,一個翻身,牀上的人影坐了起來。
“是誰?”
細聲卻不嬌弱,原來是一個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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