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市。
天黑了,華燈初上,霓虹閃爍。
一輛敞蓬寶馬跑車停在一家極豪華的酒店門口,樓頂的“HILTON HOTEL”在夜色中閃爍。
又高又帥氣的侍應生急忙快跑了幾步將車門打開,極爲謙卑的“俯視”着走下車的H市年輕富豪——擎天數碼的總裁何佐賦,看着他高貴衣着下一般人沒法注視一分鐘以上的、只能用“醜陋”二字形容的五官露出真誠的微笑:“何總!”
一路上何佐賦敞着車篷,七月呼啦啦的夜風一點也沒使他涼快,反而還是熱汗直流。
副駕駛座上的人此時伸出頭來,丟來一包紙巾,趴在車窗上,在何佐賦這張臉的陪襯下,格外俊俏的臉上露出有點邪氣的微笑:“大哥,我可告訴你,人家可對你挺有意思的,你可別讓人女孩子等。快去吧!”
何佐賦點了點頭,忍不住按了一下口袋中的戒指。雖然他知道麗冰在大學一直專心學習,沒談過男朋友,但他一直沒敢表露自己的感情,平時就當妹妹一樣照顧。這時候想到堂弟那句“人家可對你挺有意思”,心臟就止不住碰碰亂跳,內心是激動與忐忑同在,臉上是紅霞與痤瘡同飛,平靜了老半天,才邁步進了酒店。
酒店同樣又高又帥氣的門僮一臉諂媚迎了上來:“何總,都準備好了。”
何佐賦仰頭“嗯嗯”了兩聲,徑直走到前臺。
前臺經理把兩個小姐撥拉到一邊,親自迎接,整理了一下頭髮,眼含秋水的看着何佐賦怎麼搭配怎麼難看的五官,嬌滴滴的說:“何總,這是房間鑰匙。要不要我送您上去?”
何佐賦看着經理騷首弄姿,急忙搖頭,拿着鑰匙就走。
身後那兩個被撥拉開的小姐又歸位了,一左一右圍着發癡的大堂經理審視。
“李姐,你沒事吧?是不是他來的次數太多了,被他這副長相慪着了?”
“經理,你好歹也是事業女性,人又漂亮,怎麼看到他就走不動路似的?你看看他那副挫樣兒,聽說有個什麼IT界何大郎說的就是他吧?。”
發癡的女經理滿面含春,意猶未盡的搖頭嘆息:“你倆還太年輕,不懂,知道他身家多少麼?要是能嫁給他,一輩子就吃穿受用不盡了。”兩片潮紅涌上女經理有點淺麻子的臉,兩眼冒着金光的目送着何佐賦進了電梯。
電梯上的飛快,超重的感覺讓看着下面的何佐賦有點發暈,終於到了頂樓的總統套房。
露臺邊上已經擺好了蠟燭與紅玫瑰,俗,可是沒辦法,人人如此,何佐賦也不能例外。
“篤篤篤。”
聽到敲門聲他的兩隻短腿立碼倒騰到了門邊,可是一次深呼吸連着一次深呼吸,就是平靜不下來。
外面的人等着急了,轉身離開。
何佐賦急忙開了門,對着走了幾步的女孩叫了一聲:“麗冰!”
女孩回頭先是愣了一下,纔開口。
“何大哥,你來了?怎麼不開門?我以爲你不在裡面。”
身材微胖的何佐賦臉上又浸出汗珠,抹了抹臉:“對不起啊,麗冰。”
他這一出汗,更顯得一張臉油光鋥亮,上面的痘痘每一顆都是晶瑩剔透,粉紅圓潤,裡面含着一個小白點。
麗冰跟着進去,搖頭笑了一下:“我纔來晚了,我看我媽去了。”
何佐賦看着眼前的女孩,跟平時一樣,穿着樸素,淺綠色的襯衣加一襲白裙更顯得她挺拔秀麗,雖然平時也常在一起喝茶聊天,可想到今天的目的,就有點自慚形穢。
她真的對自己有好感嗎?
“麗冰,對不起,這一陣子生意太忙,沒有陪你去圖書館看書,你畢業真不打算考研了?”
“我還是先找工作吧,工作了以後有點基礎了還可以再考。何大哥,你資助我的錢我一定會還你。”
“那不是我資助的,是我父母生前的意思。先不說這些了,你還沒吃飯吧?”
看着桌上的兩杯紅酒,麗冰略微皺了一下眉頭,坐到自己慣常的位置上。
何佐賦拿起了刀叉:“工作的事兒伯母同意麼?”
麗冰還沒說話,“篤篤篤”,門外又響起了敲門聲。
何佐賦再一次走到門邊,開了門卻看不見人影,也不知道是誰,再落座的時候平靜了不少,向麗冰笑了一下再次拿起銀光閃閃的刀叉。
“何大哥,我還是喝飲料吧。”
“麗冰,今天喝點沒事,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和你說。”
麗冰只好拿起酒杯:“何大哥,我要畢業了,謝謝你這些年的照顧。”
眼前的姑娘嘴角彎出了一個美妙的弧度,眼裡充滿了真誠,何佐賦拿起杯子一飲而盡:“謝什麼。都是應該的。麗冰,你一個女孩子,別這麼要強……我……我以後願意繼續照顧你。”
“我”了半天,最後模模糊糊的說出來這麼一句,何佐賦恨不得給自己一個耳光。
麗冰也淺淺喝了一口:“何大哥,我哪能總要你照顧,你也知道我不是那種愛白佔人便宜的人。”
“我知道我知道,所以我特別欣賞你這種獨立的個性。”話一出口,何佐賦恨不得把自己掐死,“那個……我是說,我……”
不知道是心情太過激動,還是怎麼的,平時在生意場上還頗能喝上幾杯的何佐賦此時頭有點迷糊,手有點發沉,腿有點發軟,舌根有點發纏,眼皮有點發滯,身子有點發癱。
眼前的美人影兒嘆了一口氣,然後走到露臺上,何佐賦搖搖晃晃的跟了出去。
“何大哥,我真沒想到你是這種人。”
“嗝兒……什麼?”
“小歌跟我說了,我還不信。幸虧聽了他的話。”
“他……嗝兒……什麼小歌?”
何佐賦終於像一攤爛泥一樣趴在露臺上,門開了,一雙皮鞋走到了眼前。
“麗冰,你現在知道他的真面目了吧?他可用這手段害了不少人了。”
這聲音太熟悉了,何佐賦費力的將頭轉了一個角度,仰角看去,窈窕的人影依偎在一個高大帥氣的男子懷內,男子俯視着他,露出邪氣迷人又飽含不屑的笑意。
“你也就是有幾個臭錢,到處裝斯文騙女大學生,沒想到你還要對麗冰下手。你知不知道學校裡面都說麗冰爲了錢傍了個醜大款?你也不看看你這副德行,還整天蒼蠅似的圍着麗冰亂轉。”
幾句話說的何佐賦頭暈腦脹,剛纔還微笑着鼓勵他的堂弟而今對他憑空污衊,他怎麼也想不明白,想擡起手指責,卻一根手指頭都擡不起來。
“他騙人……”
“你才騙人!要不是我趁你開門的時候把酒杯調換了,我就……你這禽獸!”
“麗冰……你別信他……小歌,你這麼對我……”
皮鞋的主人哈哈大笑,一張俏臉得意非凡,摟住身邊的麗冰:“堂哥,你真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你還不知道吧?她早就是我的人了!”
何佐賦看着上方的兩張臉,除了“狗男女”找不到第二個形容詞:“你們不怕我清醒過來……”
皮鞋的主人蹲下:“什麼?清醒?等下輩子吧!“
麗冰有點猶豫:“小歌,真的要……”
“麗冰,你別心軟,等酒勁過了,他還會對你下手的,到時候我也完了。我這都是爲了你……也是爲了那些被他禍害的姑娘。”
麗冰點了點頭,走到欄杆邊上,比劃了一下,“從這裡,最像失足跌落,法醫鑑定很難分辯,但是要掌握好力道,你先把他手臂搭過來。”
“你們……你們要幹什麼……”
何佐賦被架到護欄邊,驚恐萬分。
“頭朝這個角度。”
何佐賦的頭被擰到一邊。
“注意,不要讓他的腳在護欄上亂蹬。”
何佐賦聽到的最後一句話是:“向右夾角十五度,拋。”
然後就飛了出去。
距離頂樓越來越遠,這段距離足以使各種想法和回憶一一經過何佐賦的腦海。
終於落地了,何佐賦頭部一陣劇痛,聽到了什麼東西碎裂的聲音,紅的白的在黑夜裡格外清晰的濺到了眼前,然後就失去了知覺。
“如果我和堂弟一樣好看,麗冰還會這樣對我麼?如果有下輩子,不要讓我這麼醜。”
這是他這輩子最後一個想法。
“痛,好痛。”
何佐賦下意識的想要摸頭,他成功的摸到了,一大片擀氈了的頭髮,上面還纏着東西。
這麼快就到了下輩子……他睜開了眼睛。
向上看,一個破破爛爛搖搖欲墜的棚子,上面灑下幾縷天光。
向前看,牆壁都是破報紙糊成,屋子裡面堆滿了亂七八糟的破爛兒。
向左看,一個可以稱爲“窗子”的破洞,外面接連一片這樣的棚子。
沒想到降生到了貧民窟。
咦?自己怎麼還有記憶!是不是老天也可憐我是被人害死的?
何佐賦想開口出聲,想了想又閉了嘴,萬一開口出來的不是哇哇的啼哭,而是人話……他可不想一出生就被當成妖怪扔進水缸淹死或者蒙到被子裡悶死。
再向右看。
何佐賦以爲看錯了,揉了揉眼睛。
五個髒了吧唧的孩子,衣衫不整,打滿補丁,從高到矮,依次站在牀邊,十道目光閃閃的看着他。
看來自己是這家的老六了,也不知道父母是誰,真是越窮越生。
正想着,幾個孩子看着他一起開了口:“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