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樣一襲桃色的上衣,下頭配得是條紫色的羅裙,高高盤起的髮髻只是裝點了三樣飾物,然沫瑾看得出,那些頭飾卻是價值不菲。
能坐在離上位這般近的,定然也是份位不低之人,應與李旭相差無幾的。
沫瑾慢慢地往外看去,隔了兩桌,便看到正定定望着自個兒的樑仲,原來他早已入了席,見她望來,衝着她笑着點了點頭。
看到樑仲在席,她更加安心了些。
“太后駕到,皇上駕到,皇后駕到!”
殿外,太監高聲唱着,殿正中的舞姬立即分列兩旁,齊涮涮地跪下,而原本坐着高聲說笑的衆人,亦即刻起身,彎腰俯身,作揖行禮。
沫瑾微微擡頭望去,皇上攙着太后慢慢地打從跟前經過,而後上了臺階,於上方的正位落座,今日,主位是太后,皇上和皇后陪坐兩旁,待三人入座,衆人又齊齊轉了個方向跪下,如事前商量好似的,齊聲道:“祝太后福壽延年,萬壽無疆。”
她只是埋頭跪着,身旁的人怎麼做,她便依樣畫葫蘆的照着做。
“行了,都起來吧。”太后略有些沙啞的聲音傳來,與早間她去請安時聽着頗有些不同,看來做個壽也不是那麼容易的,更何況她還是太后。
衆人起身,復又入座,彼時,太后已端起了酒盞,衆人忙又端起自個兒的,遙遙相祝。
沫瑾端着酒盞,微微側身擡頭望着上方的太后,聽她說道:“雖說是宮宴,但也莫要太過拘束了,哀家也不喜歡,咱們啊,就當是家常便飯,愛怎麼着就怎麼着。來,與哀家同飲了此杯。”
衆人應附,紛紛擡手飲盡杯中之酒,沫瑾不敢大意,只是抿了一小口,便以袖擋着,用帕子輕拭了拭脣角,以防化了脂粉。
此時,樂聲又起,舞姬復又翩翩起舞,方纔熱鬧的氣息好似又回到了殿內。
沫瑾看着太后不時的同皇上、皇上飲酒,一杯接着一杯,卻絲毫不見有醉意,心中暗暗歎服太后的酒量,看來想坐到那個後宮至高無上的位置,沒些能耐可不成。
不時有人上前來向李旭敬酒,她在旁見着他不停的站起又坐下,一下子連飲了數杯,每每他坐下時,她便能聞到從他身上散發出來的酒氣。
時而有人從她眼前晃過,那些人不是向着上座的三人敬酒,便是衝着李旭而來,滿堂的喧鬧之中,她卻如置身事外,顧自埋頭小口的吃着眼前飯桌上的菜。
到是偶有一次她擡頭時,正巧看到對面的那名女子也在打量着自己,她這一擡眼,兩人視線撞了個正着,只見那女子笑了笑,舉起酒盞衝着她揚了揚。
沫瑾忙端起自己的杯子學着她的模樣回禮,兩人皆是淡淡地抿了一口,復又放下。
她不知這個女子的身份,只覺得她並無惡意,而且應與她一樣,對對方有着莫名的好感,看着她大方的舉動,沫瑾便打心底歡喜她。
“太后,微臣的兄長近日出海打漁時得了個寶貝,今日便趁着太后壽辰,微臣借花獻佛獻於太后。”一名朝臣越過舞姬站於下首,作揖說道。
“哦,是何寶物,快拿上來讓朕也開開眼界。”
太后還未發話,到是一旁的君王已被勾起了好奇之心,連連催着他趕緊獻寶。
那人回身揚了揚手,便有太監埋首高舉着一個四方小盒邁着急步進殿,一路小跑着到了那朝臣的身旁。
衆人翹首而望,都將視線落在那小盒上,而那人有意賣弄,嘴角含着得意的淺笑,手緩緩搭在盒蓋上久久不動,引得旁人越發急切起來。
沫瑾見太后到是一副不爲所動的模樣,而旁側的皇上皇后到是饒有興趣,翹首以盼,而從皇上微皺的眉頭不難看出,他的耐性將盡。
她想,那朝臣定是位極能揣摩帝王心思之人,將上座之人的心思拿捏得恰到好處,只見他雙手慢慢揚起,開啓了盒蓋。
沫瑾不由望去,只因她坐着,那人擋住了她的視線,只覺有數道亮光在盒蓋打開後浮現於殿內,幽幽散着柔和的光。
“這,是何物?”
皇帝站起身,指着下方的東西說道。
“這位是微臣的弟弟外出打漁之時,無意中獲得的,那日海上風大浪急,一個大浪襲來他被打落入水,正當他急於回船上之時,突見底下有微弱的光亮,他天生膽大,便下潛了些許想一探究竟,哪想看到下方黑漆漆的竟是一艘爛得快看不出原樣的大船,而這寶貝便是在船旁獲得。”
那人伸手自太監手中取過木盒,顯擺似的微微舉起,向着兩側都展示了一遍:“微臣的弟弟拿着東西,將事兒與我一說,我想,這不正逢太后大壽,莫不是老天爺都向太后來獻壽禮了,故而與弟弟說了,他即刻便讓微臣帶來,恭祝太后萬壽無疆。”
“好好好,愛卿說得好。”皇帝連連稱好,看向一旁的太后正要說什麼,卻見太后一副意興闌珊的樣子,撇了撇嘴轉而看向下方,“只不知這寶貝到底叫什麼?”
這一問,到將人給問住了。
原本,他便覺着大抵應是很人少有會知曉此物,才作賀禮相送,真要說出個所以然來,一時間他想編都來不及。
“太后,皇上,臣妾在書籍中曾看到記載,百年前,曾有東海之外的島國前來朝拜我朝,大船行駛月餘,卻在近海之時進水沉入大海,想來大人的弟弟發現的那艘船,十有**便是書中所記的那艘大船吧。”
沫瑾視線輕轉,看到正是對座的那位女子,此時她已悄然起身離了席位,走到殿中,探頭看着盒中的寶物。
“瞧,此物圓潤光滑,晶瑩剔透,於燭火之下盈盈生輝,定不是我朝之物,確是個稀罕之物。”
方纔還面無表情的太后,此時臉上有了絲笑意,坐直了身子,笑道:“莫王妃說得不錯,哀家也曾聽先帝提及過此事,如此說來,此物應是那島國之物了。”
莫王妃?
她突然想起清晨去向太后請安之時,曾聽她提及莫王府的那位,難道太后口中的那一位,指便是眼前的這位莫王妃麼?
想想到是極有可能,她隨李旭進的殿,所以她已經知曉自己的身份,故而纔會留意她,只是她長得比旁人並無不同,這位莫王妃緣何對自己有特別的興致呢。
“好了,你的心意哀家明白了,晴兒,收下吧。”
太后衝着身旁的晴兒吩咐着,晴兒低頭答應了一聲,又使喚了下方的一名宮婢收走了那人手中的盒子。
沫瑾看到那人的臉色僵了僵,許是覺得太后的反應太過冷漠了,然又沒法子,只說了幾句賀辭,這才悻悻地回了自個兒的座位。
“太后,臣妾也準備了一份小小的賀禮,雖不值幾個錢,但都是臣妾的一片心意,太后可不要笑話臣妾啊。”
莫王妃乾脆站在殿中未動,招了招自己的婢女,只見是一個包裹,打開層層包裹之後,露出了一個食盒,難道這裡裝的是吃的,她就送太后一份吃的?
沫瑾驚訝,亦好奇,雙眼牢牢地注視着食盒,見她快速的打開,果然從裡頭端出了一盤吃食,端着就走了上去,放在太后的桌上,招來一旁試毒的小太監,磨蹭了片刻才退開。
“太后,您嚐嚐看,臣妾保準你吃了會歡喜。”莫王妃背對着衆人,沫瑾看不到她的神色,然聽她的口氣,便知她胸有成竹,而一直坐在下方不曾出聲莫王爺,始終帶着笑意望着自己的妻子,眼中滿滿都是情意,便是她這個不甚知曉情愛之人,也能看得清楚明白。
沫瑾一直未看清莫王妃做的到底是什麼好吃的,直到她退了下來,太后夾起,她纔看了個大概。
看形狀,是個挺應景的壽桃模樣,但皮子卻晶瑩剔透的,隱隱能看到裡頭淡淡地粉色,一亦莫王妃衣裳的顏色。
太后看了看,先是小小的咬了口,細細嚼了嚼,便連連點頭。
“嗯,你的手藝,便是宮裡的御廚都比不得,這道點心甚是美味,入口即化如湯汁,只是又不見汁水,色香味俱全,你是如何做到的?”太后邊說邊吃,不過片刻便已吃掉了一隻。
彼時,沫瑾隱隱地聞到了殿內緩緩飄浮着一股清香,幽幽蕩蕩的,一時間竟吃不準是何物的香味。
“瑾良娣這是在找什麼呢?”
她正專心的尋着香味的來處,突然聽到莫王妃的聲音,她擡頭看去,只見她正側身淺笑盈盈地望着自己,連帶着上頭的太后都好奇的望來,忙束手起身。
“是啊,瑾兒,你可是在尋什麼?”
她先是曲膝一禮,這才如實作答:“太后,妾身只是覺得殿內突然起了一股子淡淡地清香,卻又說不出是什麼味兒來着,故而有些走神了。”
“呵呵。”莫王妃突然笑了起來,“還是瑾良娣的鼻子靈光,確實,你聞到的味兒,正是從我做的這道長壽桃裡飄出來的,我的餡兒,是用春日的桃花兒做的。”
“春日的桃花?只是如今已近入冬,怎可能還有桃花?”沫瑾聽了她的話後反而是更糊塗了,確實,這幽香確像是桃花的香味,只是如今連顆桃兒都拿不出來,又何況是桃花兒呢。
“這個嘛,是我的私藏秘籍,今兒這麼多人,我可不說,改日你來我府上,我做予你吃,你若要學,我也教你。”莫王妃緩步上前拉着她的手,說着忽又轉頭看向太后,“太后,可否讓瑾良娣出宮去我府上坐坐,我瞧着瑾良娣便是親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