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聲音突如其來,便如幽靈般詭異躥出。
“是誰?我竟毫無察覺之意!”
駱綺紅心念才動,連對方衣角都沒能看到一片,身體已被一隻手提起,搖曳在半空中。
獁象衛兵見小姐被擒,都是失色,急忙驅動座下長毛象,大踏步來救。
“無知!”那蒼老聲音輕輕一喝,空中便如響起驚雷,霎時風雲變色。
只聽“啊噢”之聲不絕,小山般的長毛象如同被鬼魂驚到,健壯身板忽然無力,撲通通癱倒一片,屁滾尿流不止。獁象衛兵亦是心驚膽戰,神魂不安,俱是難以端坐,從長毛象上撲棱棱滾出,吃土撞地,狼狽不堪。
一喝之威,恐怖如斯!
這些長毛象乃是南國異種,皮糙肉厚,生性兇猛,又長時間服食秘製強體藥物,不但身體硬如精鋼,心志亦是堅毅頑強。這世上已沒有多少能讓它們畏懼的東西,卻被這一聲嚇到崩潰,真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
強大的威勢讓場面寂靜一片,難以相信眼中所見。獁象衛兵心頭茫然,長期的自信和驕傲在一瞬間灰飛煙滅。
只是身爲猛獸堂最精銳親衛,他們的使命卻讓他們忘記了畏懼,掙扎着站起來,刀劍盾牌紛舉,將這名不速之客圍在垓心:“閣下是誰?快放下小姐!”
那人渾不在意,理也不理劍拔弩張的獁象衛兵,只是瞧了瞧自己的右手,嘆息道:“縮地法嗎?無趣。”身形一晃,竟如鬼魅般消失不見,就好像他從來沒來過一般。
這世上怎會有如此強大的人物?即便是老堡主巔峰實力,恐怕也做不到如此吧。
獁象衛兵面面相覷,皆不敢相信眼中所見。若非小姐確已消失無影,他們只會懷疑是所有人都做了一個極其荒唐的夢。
駱綺紅卻清楚知道自己不是做夢。她完美無缺的身體被蠻橫的抓在一隻枯老手掌上,風馳電掣中,只覺周遭林木刷刷刷不斷後退,身體卻沒有一絲一毫被勁風颳擦的疼痛。
“這人飛奔的速度,竟是遠遠超過風勢的流動,在我感覺到疾風的疼痛之前,已瞬移到了另一處風口之上。”
這樣的實力,真可謂破開虛空,逍遙無待,竟似可以無視天地法則,隨意掌控時間一般。
駱綺紅知道是遇到絕世高人了,卻沒有半點驚慌之意,嘻嘻一笑道:“是哪位前輩和我開玩笑呢?多謝你讓我體驗了一次超越極限的飛翔。”
“哼。”那人似乎也頗爲驚訝駱綺紅的表現,右手虛空一抓,冷笑道:“給我留下罷!”
駱綺紅奇道:“什麼留下?”猛然醒悟過來,這人施展極致身法,便是想要阻攔秋爺爺和趙昀迴轉猛獸堡。但縮地法已經發動,秋爺爺此時應已經百里之外,這人又怎麼可能如願以償?
她一念方落,卻見奇光閃動,眼前空間一陣扭曲,緊接着秋名山與趙昀的身影從虛空中現出。
秋名山託着趙昀,身體在半空吱溜溜轉了幾個圈,這才消解掉神秘萬鈞之力,堪堪站住,目中流露出濃濃不解之色。
他剛剛疾行在縮地法形成的快速通道中,突遇一陣混亂氣流,快速通道竟被毀壞殆盡,他亦不得不掉回現實中來。
忽聽駱綺紅呼喚道:“秋爺爺,你怎麼還在這裡?”
秋名山身體陡然一震,擡眼相看,這才發現駱綺紅竟被一個神秘白衣老者抓在手中。他瞬間明白過來,那異常氣流該是這個神秘白衣人所爲了。
這白衣人面容雖是蒼老,卻因高露獅鼻鷹目,左邊臉頰上更劃有一道悠深月牙傷疤,平添英武彪悍之氣,使人不覺其蒼老而只知其勁銳神采。
能夠強行撕毀縮地訣形成的快速通道,更能逼回全力奔跑的秋名山,這白衣人的速度和力道不待多言,絕對非比一般。
更重要的是,駱綺紅已被這白衣人扣住,所謂投鼠忌器,秋名山實在不敢怠慢,亦不敢有絲毫焦急。
他竭力的讓自己冷靜下來,用平穩無波的話語問道:“閣下是誰?這等修爲,卻爲難一個小女孩子,不覺汗顏麼?”
白衣人冷冷一笑:“我若想要爲難一人,管他是男是女,是大是小,都一樣殺了。”
他隨口一個殺字,自然而然,似乎殺人是一件毫不值得掛懷的小事。
殺氣瞬間蔓延開來,震盪寰宇八荒。碧湖千里盡數冰封,林木萬里同感不安,竟承受不了這強絕氣息。
秋名山只覺心口一寒,一瞬間竟也被白衣人凜然氣勢震懾。
“所謂我退敵進,他有紅兒作爲人質,我若是畏首畏尾,只會讓他得寸進尺。”
秋名山將趙昀輕放一邊,胸膛一挺,掌運渾融,亦將大乘強者氣息放出,傲然道:“閣下未免太把自己放在眼裡了。”
“是嗎?招惹定林葉家,是你最大不智。”白衣人嘿然一笑,輕輕踏出一步,輕描淡寫間將秋名山氣勢掃除殆盡。
原來此人正是一直暗中關注趙昀的北門吹血。
他親眼目睹了趙昀反殺韓袖水的精彩畫面,直嘆“孺子可教”,大爲欣賞。卻見秋名山要將趙昀帶回猛獸堡,知道若是任不管,趙昀落入猛獸堂重重包圍,再想救人就頗爲艱難了,是以立時現身相阻。
北門吹血只是一步,秋名山卻覺一座不可逾越的大山朝他移動過來,讓他有一種難以呼吸的錯覺,醞釀好的殺意亦在同時粉碎破裂,斗大的疑問在心底沸騰:“此人到底是誰?以我大乘巔峰的實力,竟壓不住他隨意步伐鼓盪的殺氣?”
“定林葉家?是哪一家名門望族?這個名字倒是前所未聞呢。”駱綺紅言笑晏晏,從容說道。
她眼光不凡,亦立刻看出秋名山不是這個白衣人對手,真打起來也不是此人對手。故此放低心態,直言不知定林葉家,既然不知,那當然更不會招惹葉家了。雖然此言略失自家威風,有服軟之意,但形勢逼人,也只有先暫時低一低頭了。
北門吹血哈哈一笑,透出堅定不移的信念:“強奪趙公子,便是與葉家爲敵,便是你們最大的過錯。小丫頭口才再好,也是白搭。”
趙昀身體破敗不堪,只留一口殘息,神思飄忽間聽到定林葉家這個名字,不由怔住,更不由感動莫名。
他不聽葉楓、葉芷勸阻,匆匆而別,沒想到他們竟會暗中派人保護自己,這般設身處地的爲自己着想,足見葉家盛情。心緒激動,他不顧氣衰脈亂,艱難聚起氣力,大聲道:“趙昀多謝葉家相助之恩,若得不死,此情??????此情必報。”哇的一聲,再度嘔出一灘鮮血。
“趙公子,先不要說話,安心調養身體。你連番生死戰鬥,實在難爲你了。”北門吹血步踏虛空,瞬間移到趙昀身邊,將駱綺紅丟到趙昀身邊,從懷中掏出那一小瓶金露瓊漿,揭開葫蘆嘴,小心喂趙昀喝了一滴。
連看趙昀兩次逆轉勝局,更由此見識到趙昀那種獻身武道的執着,北門吹血對趙昀這個姑爺已是十分滿意。只是現在趙昀和葉芷的名分未定,不能光明正大的喊出“姑爺”二字。
秋名山但覺眼睛一花,北門吹血已到自己身旁。他自詡眼力過人,竟看不出北門吹血是如何移動過來的,心下駭然萬分,知道若是北門吹血有意發難,自己早死了十回八回了。一時呆住,眼睜睜的瞧着北門吹血給趙昀喂藥,也不加阻攔。
駱綺紅見北門吹血對趙昀關懷備至,心中有了底,從地上站起來,微笑道:“錯了,錯了。老前輩誇我口才好,我卻覺得自己口才不好,只是腦子好一點。”
她完全沒有身爲俘虜的自覺,似乎她正和一個好朋友在隨意開着玩笑。
北門吹血一愣:“腦子好?怎麼說?”這個駱綺紅處變不驚,宛如大家閨秀款款而談,配合她絕美火爆容顏身材,確實別有一番反差氣質。
駱綺紅又是一笑:“第一,我腦子好,所以我知道前輩並不會計較我們的無意冒犯之罪。第二,我知道前輩法眼如炬,應早就看出我們對趙公子沒有任何惡意。我們想將趙公子請到猛獸堡,只是要幫趙公子儘快救治。”
北門吹血“哼”了一聲,卻沒說話。
駱綺紅款款而談,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樣:“相信前輩一直在現場的,我們的舉動你也一定看到眼裡。秋爺爺和我那些着急要救治趙公子的話,是否真僞,前輩也一定分辨的出。而且,前輩要殺我可以不費吹灰之力,到目前卻仍讓我安然無恙,那自是無心計較猛獸堂的無心之舉了。”
其實北門吹血本來倒真是起了殺心,但一來確如駱綺紅所說,猛獸堂的舉動完全看不出不利趙昀之處,他們救治趙昀之情也頗爲真切。二來自己雖可輕鬆殺死秋名山和駱綺紅,但秋名山、駱綺紅都是猛獸堂極其關鍵人物,冒然動手,恐怕會給定林葉家帶來麻煩,葉楓少爺雖然不懼,但難保會讓他修煉分心。三來這駱綺紅確實美豔不可方物,他雖然心有所屬,更過了少年癡狂年紀,但還是有些不忍就此結果駱綺紅。
認真說起來,倒是這第三個理由纔是改變他心意的最關鍵因素。剛剛抓着駱綺紅身體時那手上的滑膩感覺,雖然不想承認,但他心裡有過的那一蕩,卻是怎麼也否認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