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昀掌勢如風,恰逢黑漢拳頭反揚。掌與拳再次碰撞,這是宿命中註定的交鋒,濺起火花四散。
轟!
一股無形氣浪硬生生擋住了趙昀龍象之力。他跳在半空的身體好像也禁不住氣浪的排擊,搖晃了幾下,如斷線紙鳶搖搖欲墜。
那黑漢呀呀怪叫,原本傾俯的身體微微後仰,把那拳頭更推進了三分。
彷彿狂風大作,一葉扁舟難擋巨浪肆虐,趙昀胸口一悶,噴出一口鮮血,身體不由自主的仰面倒去,重重跌在地面之上。
“怎,怎麼可能?”
趙昀簡直不能相信,自己的全力一擊,居然抵不過黑球隨手一拳!就算是力氣,自己也比不上別人!
他望着衣襟上沾染的鮮血,眼神裡寫滿了絕望。
天地浩渺,而他是這麼弱小,卑微到任人踐踏,可憐到任人欺負。
“老天,你就是這麼折磨我嗎?”
黑漢的咿唔怪叫,王頭的囂張狂笑,如千萬只啄木鳥不停騷擾他的神經,格外的刺耳。連日來的堅持,十幾年的驕傲,彷彿都被這一拳擊成齏粉,連碎片都不肯留下。
趙昀心神失守,腦中一片糊塗,耳聞那黑漢又是拳風襲來,不閃不避,只是低頭望着染血的衣襟。
那黑漢更不留情,奮力一拳,直擊趙昀胸口。磅礴之力,沛然難御,身子一輕,被打倒十丈開外,登時不省人事。
黑漢又要上前擊打,王頭遠遠看見,慌忙喊道:“臭小子別打了!那是你師弟!”
趙昀睜開眼時,只覺耳邊一片嘈雜,心頭好不寧靜,卻是那黑漢圍在身邊,咿咿哇哇的怪叫。
那黑漢見他醒來,手舞足蹈,嘴裡益發亂叫,也不知他說些什麼。
趙昀眉頭一皺,很是厭煩,只想把這黑漢趕到一邊。
黑漢把臉湊將過來,頰上鬚毛亂張,迎風起舞,極是噁心。他見到趙昀神色不愉,又連忙雙手比劃,似乎要說些什麼。
趙昀拿眼瞪他,這黑漢卻又“烏拉”怪叫,轉身朝門外跑去。
趙昀胸口發痛,才發覺自己躺在一張窄小牀榻之上,身上一條髒兮兮的棉被,還散發着一股說不出的臭味,胸口不適,忙把被子掀開。
想到既然不能學藝,不如先離開凌雲觀,再作打算。又想到勞碌奔波,事事違礙,不禁心頭黯然。
屋外腳步聲響起,房門開時,帶了一點陽光進屋,照到趙昀那疲累的臉龐。
那黑漢“咿唔”叫着,帶着王頭進了房間。王頭大屁股做到牀邊,笑道:“臭小子,體質不賴嘛!這麼快就醒了。這火浣堂裡,捱了多寶一拳,不躺個十天半月的,可真沒有過。我王朗運氣不賴,兩個徒弟都這麼厲害,嘿嘿。”
王朗見到趙昀眼中的疑惑,指了指那黑漢:“喏,那就是多寶了。他是我的徒弟,哈哈,現在是大徒弟了,因爲他不會說話,大家都叫他啞巴。”
多寶看王朗指着自己,知道師父是向師弟介紹呢,臉上都是興奮,裂開大嘴傻笑着。他被當面叫做“啞巴”,早已習慣,倒是不以爲杵。
趙昀因被多寶打倒,傲氣稍挫。連一個洗衣服的都收拾不了,那就更沒可能再見那紫微道人了。也不大喊大叫,只是皺着眉頭道:“既然你不帶我去見觀主,那快叫人帶我出了凌雲觀吧。”
“你說什麼玩笑話!你既然是我王朗的徒弟,這裡就是你的家,怎麼能走?沒有掌門誥命,沒有戒律堂的旨諭,誰能出得了凌雲觀?”王朗臉上一副難以置信的表情,似乎驚訝趙昀的癡呆。
趙昀不覺又有火氣上來,只覺這凌雲觀事事欺負人,處處要針對自己,怒道:“哪有這樣的道理!我不想拜師,難道還強留不成?”
王朗打了個響指,笑道:“畢竟是小孩子嘛,不知凌雲觀的規矩也是正常。莫說是你,便是我要下山採辦菜系,沒有通牒門牌也是寸步難行。喏,啞巴從上山來,就沒出過火浣堂,就沒踏出過這林頁島。”
多寶嘴啞耳不聾,聽到師父提到自己,忙不迭點頭,告訴師弟確實是這樣的。
趙昀只覺怒不可遏,這凌雲觀毫不講理,如今進退兩難,走都走不了,真不知如何是好,心頭胸間全是火氣。
王朗早已留心到趙昀的異樣,這臭小子身上似乎有很多故事呢。一雙髒手按住趙昀肩頭,微笑道:“晦明啊,你是不是有什麼心事,說出來師父給你解決了,嘿嘿。”
趙昀心道:“就你一個洗衣燒飯的,能解決什麼?連讓我離開的權力都沒有,那還有什麼好說的?”悶悶不樂,也不理睬這矮胖子。閉了雙眼,心中煩慮重重。
王朗見他一副不愛搭理人的樣子,也生了點閒氣,話聲加重:“總之一句話,既來之則安之。臭小子,你不用多想,就乖乖待在火浣堂吧。”站起身子,對多寶吩咐道:“臭小子,你給我看住師弟,可別讓他亂跑!”
王朗“譁”的一聲把門關上,把那一點陽光瞬間又給抹滅。陰暗暗的房間,把趙昀疲憊的臉色都隱藏起來。
“這臭小子,怎麼臉色看起來怎麼陰鬱?”
大步而前的王朗,禁不住回過頭去,目光卻被房門所阻,再瞧不見那獨臂小子傲岸的神色。心頭亦有異樣感覺。
他已問過李四,這小子確是掌門身邊白衣劍侍帶來交給自己的。能勞動掌門親自下令的,或許真有什麼故事吧,那更不能隨意讓這小子走了。不過這小子明顯瞧不起老子的本事,那真是他x的尷尬呢。
還好啞巴給力,震住了這小子,不然還不定鬧出點什麼來呢。
臉上苦笑,甩了甩頭,王朗已是心情振奮:“想那麼多幹嘛,老子可是火浣堂的主事,有很多事要忙的!”大踏步而去。
那屋內,多寶這個啞巴正吚吚嗚嗚的想跟這個俊俏師弟交流呢。那大嗓門的怪響,王朗到了很遠還是清晰可聞,心內溫馨一笑:“這兩個奇怪的臭小子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