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7 逼供喜歡
遼北?
劉雨歆心中咯噔一聲,要知道以現在蕭式和遼北的緊張形式來看,這個,若是被宮裡頭的那位知道,她和遼北的人扯上關係了。
那——
劉雨歆手心託着下顎,笑眯眯的看着宦碧姍。
宦碧姍提到遼北官宦的時候,眼裡有明顯的殺氣,她也像是不想提起這個地方。
一語帶過。
宦碧姍有些恍惚,從牀上起身,走到桌前,愣愣的坐到凳子上,“瘋子。他本同爲師是師兄妹。”
師兄妹?
劉雨歆被震撼了,忙從牀上起來,湊到宦碧姍身邊坐下,“師父,既然他是你師兄,那怎麼會瘋了?還是出現在村子裡呢?”
宦碧姍微皺眉,痛苦的垂下眼樑,“是我傷的。”
劉雨歆一開始沒聽明白,等這句話在她腦袋裡轉了個彎後,她給徹底驚醒了。
“是是是是——”你傷的?
宦碧姍點頭,只是簡單的將事情的經過說了遍。
情況是這樣的。
那個瘋子本名叫君墨琛,是某雪山派的大弟子,和宦碧姍是同門師兄妹,說到底也算是青梅竹馬。
君墨琛自小就對宦碧姍愛護有加,長大後更是心儀對象。立誓非宦碧姍不娶。
只是可惜的是,宦碧姍在遼北是個千金小姐,家裡頭自小就給她定了門親事。說到底就是聯姻工具。
君墨琛知道宦碧姍的身份,但扔阻止不了心中的愛慕,天天生活在水生火熱中。
尤其是當他知道宦碧姍有了未婚夫不日就要出嫁後,更是痛苦不堪。
可在這個世界裡,就是這樣,君爲臣綱,父爲子綱。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宦碧姍沒有拒絕的餘地。
否則不僅是她一人性命不保,連累的是整個宦家。
宦碧姍嫁了,她嫁得不幸福。她是遼北五皇子明媒正娶的五王妃。可在她過門的那天,五皇子一同擡了兩位側王妃進府。
宦碧姍當時並沒有多少怨言,畢竟她生性涼薄,待那未成謀面的五皇子又沒有感情之說。
他一同擡了兩位側妃進府,她根本不在意。
只是當時的她心思不在這上面,並未曾想這五皇子如此這般做只是爲了打壓她宦家。
後來府中後院爭鬥,她本就不是個軟弱之人,又受不得被人冤枉。清白於她看得比性命還要嚴重。
所以在不知道誰將她和她師兄在一起偷情的謠言放出去後,她真正是怒極了。
找上了五皇子,想要跟他對峙,卻沒想到此時五皇子公然上了奏書,找到宦家通敵賣國之證據。皇上一怒,便將宦家一干人等都給抓了起來。
關進了大牢,擇日問斬。
宦碧姍喊冤,第一次求五皇子,卻被他狠狠的羞辱了一番,說她和她那好師兄有私情,還裝的冰清玉潔。
恰好君墨琛收到消息,說宦家出事了,便急匆匆的隻身前來相助。沒想正巧趕上了五皇子凌虐宦碧姍。
君墨琛當時就氣瘋了,拔劍和五皇子對打起來。
五皇子氣不過,抓了宦碧姍威脅君墨琛,要他自殘,滾出遼北。
宦碧姍眼睜睜的看着昔日愛她寵她如命的師兄,爲了她自斷經脈,自毀容貌。然後含恨離開。
五皇子滿意了,宦碧姍笑了,也瘋了。當夜就血洗了整個五皇子府,由上到下,一個都沒放過,就連兩個側妃,和她們爲五皇子生下的還在襁褓中的孩子都沒放過。
之後她便離開了遼北,一路尋找着君墨琛的消息,只是讓她沒想到的是,自己懷了身孕,這對當時的她是莫大的諷刺。
……
劉雨歆聽得心驚肉跳,感覺她師父比她過得還要精彩萬分啊。
她也明白了爲什麼師父說君墨琛是她傷的了。
雖不是她親自出的手,但也是因爲她而受的牽連。
“師父,那你是怎麼找到瘋子的?”
宦碧姍收斂了情緒,這些年來,她已經很少流露出其他的情緒來了。
“在啊朗出生後第三年。”
第三年?劉雨歆眯着眼想,啊朗說過,師父會每隔三年去看他一次。
三年出一趟懸崖谷。
“那你找到他了,爲什麼不和他相認?”
宦碧姍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劉雨歆訕訕的,覺得自己問的很白癡。
師父當然是覺得愧疚,所以不敢上前相認吧。一個謙謙君子如玉一般的人物,卻落魄成街頭‘乞丐’?這任誰都接受不了的吧?
劉雨歆歪頭暗想,君墨琛既然深愛她師父,當時的他定然是很痛苦的,因爲自己深愛的女人在別人手中,他空有一身武藝卻護不住她。
“師父,那你愛他嗎?”
宦碧姍恍惚,愛?伸手抹上了戴着紗布的右臉,那裡有一道劍痕。
是當年在五皇子府大開殺戒時,被五皇子刺傷的。
她沒醫好自己這臉,是刻意而爲的。
她想讓自己永生記着這仇恨。
劉雨歆期待的看着宦碧姍,其實師父是愛着瘋子的吧?
不然,師父在衝動,對五皇子的仇恨,也不可能會在一夜之間殺光了五皇子府上下所有人。
要知道,當時的宦家可是還在天牢中待着的。
師父不可能棄親情於不顧的。
宦碧姍垂下眼樑,過了很久纔出聲道,“……愛。”
是的,她愛!
只是這愛,她明白的太遲,來的太遲!
如今的君墨琛,已經不在愛她了。
劉雨歆很肯定的搖頭,“非也,非也。師父,瘋子——呃,我是說師伯他肯定是愛你的,你想啊,她要是不愛你,在石頭村我們找到他的時候,他又怎麼會跟着我們一起來呢?而且一路上還將啊朗伺候得跟孫子一樣,師父你要是還擔心,歆兒這就去幫師父問個清楚?師伯他這是娶你呢,還是娶你呢?”
宦碧姍眼神一閃,垂下眼樑下的眸光有些異樣。
劉雨歆沒發現,自個沉浸在師伯師父相親相愛的畫面中。
房門打開了,瘋子站在房門口,沒有進來的意思。
啊朗抱着雪兔兒蹦蹦跳跳的跑了進來。
“啊娘,雪兔兒要吃胡蘿蔔了。”
劉雨歆哀怨的看着啊朗,“有娘就忘姐的小王八蛋。”
啊朗當即朝劉雨歆揚了個天真可愛的笑臉,“姐姐,啊朗好想姐姐。”
劉雨歆默默轉頭,哎呀媽呀,這臭阿朗的眼睛什麼時候會發光發亮了啊?
宦碧姍目光慈愛的看着啊朗,讓他將雪兔兒抱過來。
對門外候着的瘋子卻視而不見。
劉雨歆瞄了眼她師父,又笑眯眯的起身朝瘋子走去。
“哎呀師伯,你怎麼站在門外啊。正好了,我找師伯有事兒,走走走,咱兩喝口酒去。”
瘋子轉身離開。
卻不是走劉雨歆那條路。
劉雨歆回頭,忙追上瘋子,在他進房前,就果斷的將他攔了下來,硬拉着他朝樓梯口走去。
此刻的蕭錦天有事再身,皇后,太子都在這客棧供奉着,沒空來招待她。
所以,她有的是時間和這瘋子乾耗啊。劉雨歆在心中奸笑三聲。
宦碧姍看着他們離開的背影,沒有出聲。
瘋子是一路被劉雨歆拖着離開客棧的,出門前,正巧傅左風風火火的進來,看着王妃拽着那個瘋子的背影,虎軀一震大吼一聲,‘王妃’。
可惜沒人應。
眼看傅左就要跟着追上去了,身邊的張山忙拉住他,苦口婆心道,“傅左將啊,王爺可還在等着咱們呢。”
傅左戳了把頭髮,想了下還是正事要緊,不過仍是不放心,孤男寡女的處一塊,難免有詬病出來。
抓過一個侍衛道,“你悄悄上前跟着,機靈點,別讓王妃瞧出來了。”
那侍衛領命後,就追了出去。
劉雨歆拽着瘋子到了個條小河邊,這條河很清澈,河兩岸種着很多的柳樹,有農婦在河裡洗衣服。
劉雨歆鬆開瘋子的手,他的臉還是被長髮覆蓋着,看不清他的真面目。
劉雨歆靠在一顆柳樹旁,雙手抱胸,一句廢話都沒有,直接道,“瘋子,我師父喜歡你,你必須得喜歡我師父。”
瘋子愣了下,沒說話。
劉雨歆接着叨叨絮絮道,“是師父的事我才這麼多事啊,君墨琛我跟你說,我不管你以前和師父發生過什麼事,傷心的也好,快樂的也好。這些我統統不管,我只知道我跟着師父生活的這三年裡,師父不開心,非常不開心。原因是什麼,相信你比我更清楚。現在師父說,她喜歡的是你,你給我句準備,你喜不喜歡我師父吧。”
君墨琛沉默了片刻纔出聲,還是嘶啞的破風音。他的嗓子受過傷。
“……喜歡該當如何?不喜歡又該當如何?”
“這不是廢話嗎?喜歡你就留下,不喜歡你丫給我趁早滾蛋,思想有多遠你丫就給我滾多遠。姑奶奶我在給師父去物色一個美男去,保管對師父寵愛有加,整一個妻管嚴。”
“……啊朗——”
劉雨歆冷笑,“你放心,我找的人要是敢嫌棄啊朗,老孃打斷他的雙腿,挖出他的雙眼,再將他給丟到豬圈裡餵豬。”
君墨琛,“是我兒子。”
“保管將啊朗給當成自己的兒子一樣疼愛着——”劉雨歆陰着臉繼續說着,話道一半卻突然轉風,“嗄?你的兒子?”
君墨琛遲疑了下,還是將額頭上的頭髮給弄開,露出一張滿是鬍渣,臉色有幾道結了疤痕的劍傷憔悴的臉。
但是,他的雙眼,卻是徐徐生輝,炯炯有神的。
劉雨歆有一瞬間的發愣,看着他這雙和啊朗如出一轍的雙眼,好半天沒反應過來。
尼瑪,誰來告訴她,這是怎麼一回事?
君墨琛道,“我滴血驗過,他是我兒子。”只是這個兒子是怎麼來的,他不知道。也沒有印象。
劉雨歆斯巴達了,“你都驗證過了?”
君墨琛點頭。
劉雨歆果斷速度回神,“既然這樣,就好辦多了。說吧,你是喜歡我師父呢,還是喜歡我師父呢?”
君墨琛,“……”爲何又回到這個問題來了?如若他不愛姍兒,自然不可能還會見姍兒的。更何況,他們還有了啊朗。
這頭,劉雨歆正在‘逼宮’,那頭潛伏在不遠處房屋上的侍衛,不能看到兩人的正面,只能看到他們的側臉,臉上的表情豐富多彩。
只是讓這侍衛心驚膽戰的是,模模糊糊中聽到了‘喜歡’啊什麼的詞語,當下嚇得腿軟,忙飛身下房,奔跑着回了客棧。
“傅將,傅將,出大事了。”
傅左正在和蕭錦天,蕭錦承商量着後續的事,沒想被這突然驚吼的聲音給打斷了。
傅左整個臉都黑了,張山轉身出門想攔下這侍衛。可已經來不及了。
侍衛人沒到房間門口,吼叫的聲音就傳遍了整個客棧。
“傅將,王妃問着那瘋子喜歡呢。這可出大事了——哎呦。”
張山黑着臉,一腳踹上了那侍衛的小腿,“好好說話。”
侍衛跑得急,又被這麼踹了一腳,整個人都不好了。
傅左還沒動靜呢,眼前一黑,跪在走廊上的侍衛就被一股大力提了起來。
“你說什麼?”
侍衛嚇得臉都白了,大氣不敢踹,“王、王爺。”
“你說什麼?在重複一遍。”蕭錦天這冰棍臉,吐出來的話,覺得是咬牙切齒的。
侍衛哆哆嗦嗦的剛張開嘴,鉗住他的力道就鬆了。
幾人連王爺的背影都沒見着,人已經消失無蹤。
傅左,張山冷汗連連。
蕭錦承咳嗽一聲,將拳頭抵在脣邊,掩飾住笑意。
皇后手中端着一盤青果進來,就看到這詭異的畫面,沒看到天兒,於是走到蕭錦承身邊,將青果放在桌上,柔聲道,“承兒,天兒呢?剛剛娘還看到他在呢。”
蕭錦承乾裂的脣裂開一道彎兒,“追媳婦兒去了。”
皇后愣了一秒,隨即反應過來大喜道,“是鎮國公家裡頭的那個小女娃?叫劉雨歆的來着?”
“嗯,母后見過的。”
皇后嘆息一聲,是啊,見過,只是當時並不知曉她的身份啊。
如今想想,那女孩有膽識,有個性又聰慧,也難怪天兒一準就認定了她了。
“母后無需爲天兒擔憂,只是個誤會罷了。”
皇后點點頭,看他臉色仍是不好,“承兒,到牀上去躺着,你身體還未復原呢。”
蕭錦承笑道,“無礙,已經好多了。讓母后寬憂了。”
等蕭錦天一路追殺到河邊,劉雨歆和君墨琛已經果斷的談妥了。
正準備回去。
君墨琛還是將頭髮給放到了前額,遮住了大半個臉。
看到蕭錦天大步朝這頭走來,只是朝他點了個頭。就走了。
劉雨歆有些驚訝,這人不是有很多事情忙嗎?怎麼跑這來了。
“蕭錦天——”
“不準喜歡他。”蕭錦天幾乎蠻橫的抱過劉雨歆,將冷氣灑在她的頭頂。
劉雨歆,“……”
誤會一場,不過在回去的路上劉雨歆的情緒顯然要高很多。
側頭笑眯眯的看着蕭錦天冷硬的側臉,不過蕭錦天的眼皮是有多厚啊。任你目光在灼熱,他丫也能直接無視。
“你就不好奇,爲什麼啊朗會是君墨琛的兒子,而不是遼北五皇子的兒子嗎?”
蕭錦天側頭看了她一眼,沒搭腔。
劉雨歆愣了會,突然道,“你不會早就知道這事了吧?”
蕭錦天卻是早就知道了宦碧姍的故事,當初在啊朗跟上他們的時候,在那個小斷崖山上,還是宦碧姍親口跟他講的她的故事。
這可要比如今這丫頭聽到的詳細得多。
劉雨歆停住腳步,目光幽幽的瞪着他。
蕭錦天走了兩步後,還是抵不過她這眼神,道,“知道。你師父當年是被五皇子身邊的那兩個側妃給算計了。當時君墨琛中了藥,而你師父一直以爲進她房間的是五皇子——”
因爲房間裡黑布隆冬,伸手不見五指的情況下,根本就沒辦法辨認是誰爬上了她的牀。
“錯。”劉雨歆很肯定的否認蕭錦天的話,“師父一定知道那人不是五皇子,而是君墨琛。”
蕭錦天停下腳步,看着她了。
劉雨歆解釋,“師父和君墨琛生活了近十五年,兩人身上的氣息自然熟若無彼。就算僅僅只是聞着對方的氣息,也定然知道對方是誰。”
蕭錦天沉默了。
他想,後宮之中,那個假的睿昌帝,在羣臣面前過了幾個月,他們都沒能知道這個睿昌帝是假的。
還有那個萬珍兒——
是她們藏得太好了嗎?
劉雨歆不知道他心中在糾結着什麼,繼續道,“師父知道進來的人不是五皇子,卻依然讓君墨琛爬上了她的牀。蕭錦天,你知道是爲什麼嗎?”
蕭錦天的回答是,這個問題太無聊了,他不關心。旁人的事與他何干?
如若那個女人不是這丫頭的師父,對她有救命之恩,他就不會特意派人去遼北,幫她找人找事情真相的大忙。
只是,事情過了十多年,要查起來不簡單,費了不少時日。
劉雨歆抽着他的衣袖,“你丫,好歹哼一聲啊,她是我師父,也是你師父。問你話呢?對了,特麼的蕭錦天,你還讓人跟蹤我了?這事兒,我們回客棧在將舊賬新帳一起算了。知道師父的事情,你丫的還將我矇在鼓裡,我丫跟你沒完。”
蕭錦天勾了勾脣,然後快速的抿成一條直線,耳邊有個嘰嘰喳喳如黃鶯叫的聲音,其實也挺不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