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2賭坊拆穿
盛都臨街的一間藥鋪。
白鬍子老人收起雙手,在牀頭凳子上的盆裡清洗了一番。
劉雨歆上前問道,“大夫,他怎麼樣了?”
老人擦淨雙手,捏了捏白鬍子,走到中間的桌子旁,拿起文房四寶,開着方子。
“餘毒已清,只是傷到了內腑,按着這裡頭的方子,早晚個一副——”
劉雨歆接過潦草字體的方子,“他能退熱嗎?”
老人點頭,“明日醒來便無礙。”
劉雨歆鬆了口氣,跟着老人一同出了內室。她不擔心蕭錦天退熱,在趕來的路上,就已經給他用過草藥了,只是他縫合的傷口需要消毒,這才帶他來了一趟藥鋪。
王娉婷,蕭睿看兩人出來,跟着迎了上去。
王娉婷問道,“沒事吧?”
劉雨歆將手中的藥方送到王娉婷的手上,讓她出去配藥煎藥。
老人跟着王娉婷一路到了藥鋪大廳。
劉雨歆抓着蕭睿一同回了內室。
蕭睿道,“他沒死吧?”
劉雨歆在他後腦勺上叩了下,“怎麼說話的?他死了你怎麼進宮?”
蕭睿將她的手給用力拍了下來,扭曲着臉,“包子已經在路上了,有他沒他照樣進。”
劉雨歆坐在牀沿,“跟來的尾巴如何處理了?”
蕭睿道,“去了會全賭館。”
“賭館?”
蕭睿鄙視她,“做晚跟上來的是第一批人,應該是二皇子的人,會全賭館是二皇子孃家人開的。”
劉雨歆看了眼躺在牀上,臉色蒼白毫無血色的蕭錦天,起身朝蕭睿走去,“有辦法混進去嗎?”
蕭睿點頭,“現在不行。”
劉雨歆知道他是擔心包子的事情,但,蕭錦天還沒醒,她要進宮去,也得選擇晚上——
“走吧。”
蕭睿驚訝的看着她,指着牀頭,“你就這樣丟下他?”
劉雨歆扣住他的後頸,就拉着往外走,“小孩子操什麼心,走了。”
蕭睿黑了臉色。
到了藥廳時,老人正在給王娉婷詳細的說着用法用量,王娉婷看他們出來,就讓老人將藥都給抓好就行。
走到劉雨歆身邊,“怎麼了?”
劉雨歆看了眼認真抓藥的老人,說道,“你看着。我們出去逛逛。”
蕭睿在她手下,奮力的掙扎,“你放開——”
劉雨歆讓他別動。
王娉婷看了眼蕭睿點頭,“放心吧。”
看着蕭睿硬是被拉着出了藥館,王娉婷搖搖頭。
出了藥館,蕭睿怒,“鬆手,鬆手,你到底要幹嘛?”
劉雨歆笑眯眯道,“有沒有去賭坊玩過?”
蕭睿輕哼一聲,得意又鄙視道,“就這小玩意,是小爺玩剩下的。”
劉雨歆莞爾,也不打擊他,好脾氣的拉着他朝前走去,“今日讓你見識見識姐的雄風如何?”
“切,還雄風?小爺我看是慫風吧?”
劉雨歆磨牙,“有本事賭一把。”
蕭睿拍了拍胸脯,“賭就賭,誰怕誰。”
劉雨歆失笑。
會全賭坊是在盛都熱鬧的長安街中段,三年前她就知道有這麼個熱鬧的地方。但,今日這還是她第一次現身這地方。
自進了這盛都地盤後,劉雨歆,蕭睿,王娉婷都戴上了人皮面具。
只是普通的長相,就是丟在人羣裡,沒人會看第二眼。
會全賭坊這牌子掛得比較拉風,門口除了掛着一副長褂,寫着會全賭坊四個字外,大門左右大搖大擺的站着四個打手。
劉雨歆是女裝,在盛都,進賭坊的女子並不奇怪。
蕭睿揚着冷諷的弧度,眯着眼打量了眼門口四個打手。
各個虎背熊腰。
手中抓着把花生,在相互磕着。
劉雨歆斜着頭打量了眼周圍的走動的人羣,神色平常。
朝四個打手嫣然一笑。四個打手討好着將兩人送進了賭坊。
在進去前,劉雨歆還是掏出了四定銀子,給這四個打手作爲打賞錢。
這四人笑得更加討好,掐媚了。
點頭哈腰就差沒給劉雨歆舔鞋。
蕭睿諷刺一笑,“不知死活。”
劉雨歆拿着最後一錠銀子朝空中拋了拋,“銀子雖然不是萬能的,但沒有銀子那是萬萬不能的。小睿睿,懂?”
蕭睿哼了聲,“我只知道,今天你沒脫光,就沒想在出這個賭坊大門。”
劉雨歆挑眉,故作詫異的道,“小睿睿,原來你打的是這主意,要脫姐的衣服?”
蕭睿嘴角猛抽了幾下,丟下她走進賭坊大廳。
大廳裡很熱鬧,尖細的叫喊聲,能穿透人的耳膜。
不算人擠人的場景。但大廳裡擺着十來桌,每桌都圍滿了人羣。
各個粗紅了脖子,猙獰的大叫着。
兩人淡漠的收回目光,劉雨歆側身小聲問道,“遊戲開始。”
蕭睿攤開手中的一輛銀子,朝她一笑,“遊戲開始。”
“祝你好運。”
“先關心你自己吧。”
大路朝天,各走一邊。劉雨歆往左走,蕭睿往右邊走。
接近手邊的桌子前,玩得是猜大小。
桌前圍滿了人,壓根就擠不進去。
劉雨歆試了好幾次,被推着的兩人轉身朝她怒瞪一眼,又赤紅了雙眼反了回去。
扯開嗓子大叫。
“大——”
“大——”
劉雨歆嘴角一抽,一羣賭鬼。回頭一看,蕭睿這傢伙還真有兩下子,硬是從人羣裡鑽了進去。
似乎感到她的視線,看她被可憐的丟在門外,朝她額作惡的吐了吐舌頭。
劉雨歆失笑,回頭。突然深吸一口氣,將雙手放到脣邊,拼足了全身力量,大吼一聲。
“撿銀子拉——”
尖細的聲音蕩氣迴腸在賭坊裡。
本熱血沸騰的賭坊,如被人給施了魔法一樣,瞬間安靜了一秒。
大半的人齊刷刷的看向劉雨歆的位置。
蕭睿也是不可置信的回頭看她。
劉雨歆笑眯眯的指着面前這桌的腳下,重複一聲,“掉銀子了——”
桌前的人,本能的低下頭尋找着——
就是現在。
劉雨歆雙手如蛇一樣遊走在衆人的間隙中,硬是擠了進去。
將手中的一錠銀子丟到寫着大大一個‘小’字上。
看搖色子的小哥也傻愣愣的看着她。劉雨歆一揚眉,指着他道,“開啊。”
看着她幹嘛?又沒有錢撿。
小哥回神,看了眼桌上大小兩字上的銀子,將雙手放到蠱盅上,大聲吆喝一聲,“開——囉——”
被狠狠耍了一回的衆人也跟着回過神來。
幾個大漢狠狠的瞪了眼劉雨歆,但要開色子了,誰也沒空跟她計較。
只得將注意力都回到桌上。
小哥將蠱盅打開,數十雙眼睛齊齊看向色子。
小哥大聲道,“二二三,七點小。”
大部分的哀嘆聲,失望聲傳來。但也有小部分的歡呼聲。
小哥將‘大’字上的銀子都給盤到了自己身前,又賠了壓着‘小’字的銀兩。
劉雨歆笑眯眯的接過小哥陪來的銀子。那小哥甚是不在意的看了眼劉雨歆,朝她友好一笑。
劉雨歆笑眯眯的回禮,在小哥搖着色子大聲喊道。
“買定離手—”
劉雨歆沒動。身後響起了一陣聲響。不外乎是已經連開了八把小了,不能在開小了。
一行人紛紛買了大。
劉雨歆嘴角帶笑,在所有人都壓上大的時候,將身邊的銀子都給壓倒了小上。
開了,三三二,八點小。
衆人又是一陣噓唏,只是這一次有一部分的人看着劉雨歆的目光有些變了。
第三把,還是小。
劉雨歆面前的銀子騰騰騰的多了起來,周圍的人都給她讓出了個好位置。
劉雨歆也不客氣,直接站到了小哥的對面。
第四把,大部分的人都跟着劉雨歆下。贏了,興奮的叫聲簡直要將這賭坊給震塌了。
第五把,小哥額頭上的冷汗擦都擦不乾淨,看着劉雨歆的目光,全是不善。
劉雨歆笑得更歡樂了,這桌的人,全跟着她下。
小哥面前的銀子一大把一大把的丟出,小哥搖着蠱盅的手都在顫抖。
第十把,五五六,十六點,還是贏了。
小哥擦着脖子上的汗水,將自己桌面前最後幾十輛銀子給賠了出去。
小哥的肩膀被拍了下。
另一個小哥上前,朝着衆人道,“換把手。沒意見吧?”
贏得紅了臉的衆人自然沒意見。
劉雨歆也是笑眯眯的看着他,就在他搖着的色子的時候,劉雨歆肩膀被人拍了下。
“這位小姐,我們五爺有請。”
劉雨歆將手中的銀子丟在桌上,轉身,毫不客氣的朝拍她肩膀的兩人道,“記得將我銀子帶上。”
兩打手對視一眼,沉默的抱起桌上的銀子。
走出人羣時,蕭睿也站好出來,他身後跟着兩個拿銀子的人。
劉雨歆默,不愧是一家人。
兩人對視一眼,而後分開。一前一後的往樓梯口走去。
蕭睿道,“裝什麼裝,他們早知道我們是一夥的了。”
在他們兩人走進這會全賭坊時,就有人通知上頭的人了。
劉雨歆摸着下巴,“他們知道關我一毛錢事?”
蕭睿呲牙。
劉雨歆道,“這叫風度,風度知道嗎?我們還沒分出勝負來呢。”
蕭睿咒罵一聲,意思是,今日又刷新了對此表姐的相識。
上樓站在房門前,劉雨歆還不忘問,“剛剛贏了多少?”
“區區幾百兩,不值一提。”
劉雨歆轉頭看了眼他身後跟着的兩個打手懷中抱着的銀子高度,在看看自己身後那兩個。
怎麼看,都好像要比他那堆銀子多一些。滿意的點了點頭。第一局贏了,她也稍稍能放心了。
大門從裡被打開。
劉雨歆,蕭睿被裡頭門旁候着的兩個打手給請了進去。
蕭睿道,“排場挺大的。”
劉雨歆贊同,朝一個打手道,“能上這二樓的人,很多嗎?”
那打手一本正經道,“迄今爲止,你們是第二個。”
劉雨歆瞭然的點頭,果然很厲害的樣子。忍不住問道,“那第一個人上來,他是贏了還是輸了?”
“輸。”
劉雨歆誇張的倒吸一口氣,“哇,那這裡坐鎮的,也一定是位大人物了。”
蕭睿對她這演技,非常鄙視。
這聲音聽得他渾身雞皮疙瘩全都給冒起來了。
那打手垂着頭沒在說任何話。
兩人進屋後,身後跟着的四個打手,就將懷中的銀子放在了大門處的地上,轉身出去了。
劉雨歆看着空蕩蕩的四周,挑了挑眉,這跟她想象的有些出入。
蕭睿也沉默了,警惕的看着四周。身後的大門已經關得嚴嚴實實的。
無論是跟着他們上來的四個打手,還是開門的兩個打手。
此刻都消失不見。
收回‘欣賞’的目光,劉雨歆輕聲吹了聲口哨,“真是別有洞天啊。”
蕭睿沒跟她發瘋,仰頭盯着頭頂。
知道看着頭頂的強沒有異樣,這才淡漠的收回目光。
劉雨歆也沒注意蕭睿的神情,只是抱怨道,“什麼待客之道啊,漱口水沒有就算了,連張凳子都不捨得,真小氣。”
蕭睿總算是回了句,“死到臨頭了,還這麼多要求的,史上也就只有你一個了。”
拍拍
空間裡傳來一陣拍手聲,兩人正面前方的牆給慢慢打開。
劉雨歆輕笑一聲,“人活着得有追求,就算是死也得給自己拉到最高的福利,這才符合你姐的個性——連把椅子都沒有,什麼鬼賭坊——”
裡頭是間暗室。
入眼的人,背靠着兩人坐在凳子上,一身黑衣。
兩邊恭敬的站着五人。
待暗門全開,十個黑衣人如鬼魅一樣,將劉雨歆,蕭睿兩人圍在中間。
瞬間功夫,就纏了上來。
劉雨歆彎腰閃躲對方的拳頭,抱過蕭睿的腰。蕭睿兩腳往黑衣人胸口踢去。
砰砰砰
三聲,黑衣人將一旁的木牆砸了個稀巴爛。
劉雨歆放下蕭睿,雙手往他肩上一撐,身子在空中旋轉一週,雙腳砰砰砰的踢在對方黑衣人的胸口。
在站定時,面前只剩下兩個黑衣人。
拍拍
手中捏着兩隻飛鏢的黑衣人僵住動作,將飛鏢收起,恭敬的退到一旁。
而被踢到地上的黑衣人也一同退到一旁。
拍子是坐在凳子上,背對着他們的黑衣人發出的。
“既是貴客,自當不得無禮。”
蕭睿不屑道,“都打完了你才憋出個聲音出來,馬後炮。”
那黑衣人也不惱,起身轉身,走了出來。
“我這小小一個賭坊,能請得動兩位毗鄰,實屬萬分有幸。”
劉雨歆擡手打斷他的話,“明人不做暗事,你一早就知道我們的身份?”
黑衣人坐到被搬到他屁股下的椅子上,朝她不置可否的點頭,“兩位若是要這般認爲,也不可。”
劉雨歆雙手抱胸,“這麼說,我們沒在一踏進這賭坊大門就被你們抓上來,算我們命大?”
黑衣人雙手一攤,輕笑,“打開門做生意,來着就是客。有銀子送進嘴來,沒人會拒絕。”
劉雨歆點點頭,“說得對,要是我,有人白白的將銀子送到嘴邊,沒有不吃的道理。”
蕭睿側頭看她。不是又抽風了吧?
在黑衣人笑意爬上臉時,劉雨歆接着道,“只是可惜的是,這到嘴的銀子不但沒吃到,還將吃進去的吐出了大半,嘖嘖——真是可惜了——”
黑衣人笑容一僵,疊在腹部的雙手動了動,散出寒意。
“死到臨頭了還伶牙俐齒。”
蕭睿不屑的朝他噴口水,“鹿死誰手還爲時過早了。小爺的命也是你這等下作人能取的?不自量力。”
劉雨歆笑眯眯的點頭,嗯,這話說得甚得她心啊。
黑衣人特意用眼神看了眼這房間四周,別有深意道,“這可是二皇子專門爲你們準備的‘棺木’,一般人可沒這個福分享受——”
劉雨歆嗤笑一聲,“我謝謝二皇子了,還得讓他爲這點小事費神。哦,對了,你說這間‘棺木’是爲二皇子準備的?那個,你要理解我耳朵不太好使,沒來得及給二皇子送上喪禮,你見諒保函哈——”說着特意用尾指掏了掏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