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昭他們趕到客棧門口的時候,客棧都已經打烊了。曲華裳隔着老遠就聞到了一股濃濃的腥味,她忍不住皺了眉頭,擡手砰砰砰的就開始砸門。展昭捂着頭看見曲華裳一臉焦急的樣子也不好說什麼,而且他覺得曲華裳應該是發現了什麼纔會這樣。
曲華裳砸了幾下門之後,門裡傳來了小二的聲音:“來了來了莫砸了……哎呦餵我的門啊別砸了砸壞了怎麼辦!”
小二睡着覺被吵醒了當然很不爽,但是當他滿臉怒氣的推開門的時候,看見的是一個同樣滿臉焦急的漂亮姑娘一把推開自己衝了進去,小二剛想攔住那個姑娘,就聽見身後有人說道:“小二哥,抱歉,開封府查案,還請行個方便。”
小二回過頭,就看見了開封府的國民偶像展昭展護衛正站在自己的面前,對着自己抱拳說話。
小二一愣,頓時瞌睡蟲都飛了,他趕忙擺手道:“呦,是展大人呀,什麼案子勞煩您深夜前來啊!來坐,坐!”一邊說,小二一邊迎着展昭走了進來,他拉開一條椅子,從櫃檯上拎起一壺正溫着以備夜間有人口渴來喝的茶給展昭和幾個衙役倒上了。
“不必了,”展昭對着小二哥搖了搖頭,又對幾位衙役說道:“我上去看看,勞煩幾位在下面守着了,有什麼情況立刻上來通知我。”
說完,展昭拎着刀上樓去追曲華裳了。之前掌櫃在給包大人交代事情的時候,告訴了他們他把小女孩藏在了雲來樓的天字二號房內,展昭辨認了一下方向,試探的推了推天字二號:“曲姑娘?”
“展大俠,進來搭把手!”曲華裳的聲音傳來,帶着淡淡的焦急。
展昭不再猶豫,他推開門走進去,看見曲華裳坐在牀沿上,懷裡抱着一個面泛黑紫色的小女孩,她一隻手扣在小女孩的手腕間,另一隻手握着一根銀針,正在她的胸前慢慢的下針。
“要怎麼做?”展昭看了看情況,從旁邊拉過來一條凳子放到牀前坐下,問道。
“幫我按住這個小女孩的肩膀……”曲華裳把小女孩從自己的懷裡面扶了起來,小女孩雙眼緊閉,腦袋低垂着,如果鼻間不是還有微弱的呼吸,幾乎看不出來這個人是活着的。展昭皺着眉頭站起身,幫着曲華裳把小女孩的姿勢擺成了面朝外的樣子,按住了她的肩膀,幫她保持住了平衡。曲華裳鬆了手,整個人往後退入了牀榻裡面。在牀上盤腿坐下之後,曲華裳從袖子裡面拿出一個布包,打開之後,抽出幾根細長的銀針握在手裡面,開始對着小女孩施針。
除了之前在後院遠遠的看過一眼曲華裳給自己的馬正骨,這是展昭第一次看見曲華裳下針救人。離得近了可以看見有墨色的真氣從針尖之上慢慢溢出,隨着曲華裳的動作被刺入了小女孩的身體之中。小女孩一直一動不動,直到曲華裳紮下第三根銀針的時候,她纔有了明顯的反應,展昭感受到手下的人猛地一震,然後小女孩的四肢就開始劇烈的掙扎。
“幫我按住她,現在我不能點她的穴道,毒素會在體內淤積無法排出來的……”曲華裳皺着眉頭說道,她額頭上開始沁出細細的汗珠,展昭能看出來,這幾針紮下去,似乎是費了曲華裳很大的精力。
“我先幫她扎兩針穩定一下傷勢……她快撐不住了,趕緊帶回去給公孫先生一起看看!”曲華裳下完三針之後,一揮手把三根銀針同時拔了出來,然後駢指如風在剛纔給小女孩下針的穴位上連點數下,小女孩頓時安靜下來。展昭鬆開手,曲華裳抱起小女孩下牀,對着展昭說:“我們快回去吧,我先用離經易道的真氣穩住了她體內的毒,但是拖得時間太久了再不醫治很可能就命喪黃泉了。”
“走!”展昭點點頭,兩個人下樓,樓下的衙役們看見兩個人下來了都站了起來,小二看着曲華裳手裡抱着的那個昏迷的小女孩,驚訝的跳了起來:“這位姑娘,這、這是怎麼了……這位小姑娘是?”
“不關你們的事情,半夜打擾了,抱歉。”曲華裳對着小二一點頭,展昭則吩咐了衙役們留下善後,去樓上搜集一下看看有沒有什麼線索留下來,之後再回去。然後展昭和曲華裳兩個人一路施展輕功奔回了開封府。
公孫先生早就在客房準備好了,曲華裳一回來把人放下,公孫先生看到小女孩那張泛着黑氣的臉,眉頭就皺了起來,一把拉過小女孩的手腕開始給她把脈,一邊把一邊問曲華裳:“怎麼變成這樣了?”
“毒性太霸道了,掌櫃的能把她的命吊了這麼多天也已經是極限了,今晚若是咱們救不了她,那以後就真的沒人再能救她了。”曲華裳捂着心口慢慢的說道。之前爲了暫時穩定小姑娘的傷勢,她暗中切了離經易道的心法,太素九針原本施展就極其耗費心神,這小姑娘的毒又忒霸道,三針下去曲華裳耗費了不少的精力,之後她沒來得及把心法切回來,就抱着小姑娘一路施展輕功飛回開封府,所以現在內力有些接不上來。
“你沒事兒吧?”公孫先生懷疑的看了一眼曲華裳,直接握住了她的手腕開始把脈。
“我沒事兒……”曲華裳失笑,“只是剛纔跑的太快了,現在沒事了,來看看她吧。”
公孫策點點頭,兩個人把展昭趕出了屋子讓他回去睡覺。展昭摸摸鼻子被趕了出去,在門口碰上了前來查看的包大人。簡單跟包大人交代了一下情況,展昭趕着包大人先回去睡覺了,他自己想了想,然後從院子裡的杏花樹下挖出了一壺之前白玉堂埋在那裡的酒,坐在院子裡面一邊喝酒提神,一邊等消息。
這一等就從半夜等到了天明。那一小壺酒展昭喝的再慢,也早就喝完了。他趴在石桌上休息了一會兒,夜裡涼,石桌上結了水汽,觸手十分冰冷,展昭從屋裡面拿出個披風墊在石桌子上將就了一下,等他趴的頭腦發暈的時候,東方魚肚發白,客房的門“吱呀”一聲響起,曲華裳雙眼通紅的推門走了出來,看見展昭趴在石桌上昏昏欲睡,她明顯怔了一下,這纔想起來之前和公孫先生一起把他趕出去的時候,好像忘記告訴展昭讓他回去睡覺第二天再來了。這人還真是個心眼好的沒話說的啊……曲華裳一邊搖頭,一邊回屋拿了一件公孫先生的衣服出來,給展昭披上了。
曲華裳把衣服蓋在展昭身上的時候,他整個人就清醒了,睜開眼睛看見是曲華裳,展昭立馬站了起來:“曲姑娘,你和公孫先生治完了?怎麼樣?”
“沒事了。”曲華裳一隻手撐着額頭,另一隻手按着太陽穴輕輕的揉,醫生講究養生,若不是爲了治病救人她是絕對不會熬夜的,很久沒有這樣費過心神了,曲華裳表示自己有點吃不消。眼前略略發黑,曲華裳組織了一下語言,慢慢說道:“救回來了,公孫先生開了方子,按着方子吃幾服藥再養養,一年之後餘毒全清差不多就好了,應該不會有什麼病根落下,不過畢竟是姑娘家,還是注意點比較好。”
門又被推開了,公孫策晃着頭走了出來:“曲姑娘,我今日可算見識到了傳說中的太素九針了,等有空了一定向你討教!”
“哪裡,若不是有先生在,我一個人也沒法把毒解了啊。”曲華裳笑道。
“咱倆別客氣了!總之合作愉快。”公孫策走過來把藥方塞入曲華裳的手中,“你看看還有什麼需要加減的吧,我先去睡覺了,年紀大了,身體熬不住啦。”
“這藥方已經是最好不傷身體的了,沒什麼需要改的了。”曲華裳瞥了一眼公孫策開的藥方——若是讓她來開藥,那藥效必定比這副要虎狼一點,但是見效也快。不過那小姑娘身體是一定吃不消的。
“行,你看着吧,我先去睡了,有事再喊我。”公孫策擺擺手,自己回另一邊的院子去了。
“展大俠,你在外面守了一夜,雖說習武之人身強體壯,但是寒氣入體也不是鬧着玩的,一會兒你去廚房找大娘幫忙熬碗熱薑湯來喝,去去寒氣,記得千萬要喝。然後路上你看見府裡的丫鬟,喊她們過來幫忙照顧一下,我先去給那小姑娘抓藥了,回頭抓完藥我也去補補覺,真心熬夜受不了啊……”
“成,曲姑娘你先去吧,我去廚房。”展昭點點頭,他抖了抖自己鋪在桌子上的披風,簡單的疊了一下,就往廚房的方向走過去。曲華裳則拿了鑰匙去了開封府後門、公孫策開的藥鋪子裡面自己抓藥去了。
抓完藥,又自己燒火把藥熬上,等着熬好,曲華裳在小藥鋪裡面又待了將近一個時辰的時間。等她端着熬好的熱騰騰的藥回到開封府的時候,發現包大人已經在那小姑娘的房間裡面坐着了,而劉尚書也在,正握着那小姑娘的手在哭。
曲華裳一看就明白了,花店掌櫃救的這個小姑娘,只怕纔是真正的劉小姐,至於五天前失蹤的那位,就不知道是何方居心叵測的替身了。
曲華裳把藥端到了牀前,那小姑娘還躺在牀上昏迷着,看見曲華裳過來了,包大人趕緊問道:“曲姑娘你回來啦?之前沒找到你在哪裡……本府已經看過了,這個小女孩就是劉大人的女兒,這才差了人去尚書府請劉大人過來。劉小姐一直未醒是何原因?”
“劉小姐沒事了,昨晚我和公孫先生已經把人救回來了。她現在不醒是因爲太累了睡着了,再過上幾個時辰差不多就能醒過來了。”曲華裳把藥碗遞給了站在一邊的丫鬟,自己握上了劉小姐的手腕幫她把脈,片刻之後她對劉大人說:“脈象平穩,劉大人不必擔心,今日劉小姐必定會醒來,先讓我喂她喝了這碗藥。”
“好,好!”劉尚書鬆開了握着女兒的手,走到包大人的旁邊坐下來,滿臉激動:“希仁啊!謝謝你幫我找回了女兒啊!謝謝啊!還有這位姑娘,謝謝你治好了小女啊!老夫真是……無以爲報啊!”
“哎,別這麼說,這是應當的。”包大人拍了拍劉尚書的肩膀,“老劉,這件事情挺複雜的其實,要不然你跟我去別的屋,我都告訴你?這裡就讓曲姑娘和丫鬟們幫忙照看一下吧。”
“好,好,聽你的希仁!”劉尚書站起來走到門口,吩咐跟他一起來的僕人道:“快回去告訴夫人,小玉找到了!現在已經平安了,讓她別再擔心了,一會兒我就帶着女兒回去啊!”
“是!老爺!”下人得了命令,轉身就跑回去了。
那照顧劉小姐的丫鬟是跟着劉尚書一起來的,此時正端着藥碗低眉順眼的站在牀前。曲華裳送走了兩位大人,打着哈欠走回來,搬了條凳子坐在牀前,她翻開劉小姐的眼皮看了看,又給她仔仔細細的把了一會兒脈,確定完全沒有任何問題之後,曲華裳從丫鬟的手中接過了藥碗,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熬的那碗濃濃的墨黑色湯藥,慢條斯理的問道:“這位姐姐,你是劉小姐的貼身丫鬟嗎?”
“回姑娘的話,是的,”丫鬟沒想到曲華裳會跟自己說話,怔了一下之後,立即乾脆的回答,“奴婢是小姐的貼身丫鬟,已經跟了小姐好幾年了。”
“哦?是嘛……”曲華裳拿銀勺子攪着湯藥慢慢的晾涼,“可是我很懷疑啊,如果你是你家小姐的貼身丫鬟,你怎麼會認不出來你家小姐是真是假呢?”
“姑娘這是何意?奴婢不明白。”丫鬟垂着頭十分平靜的回答。
“不明白?”曲華裳停止了攪藥的行爲,把銀勺子放在了桌子上面,“那我就說明白一點,你是個冒牌貨,替換了你家小姐原本的丫鬟,還下毒毒害了你家小姐,把你家小姐換了人。現在真的劉小姐被我們救回來了,你又想故技重施毒殺她……”說到這裡,曲華裳站起身,端着藥碗走到窗戶邊上,把滿滿一碗的藥都潑進了窗臺上養着的一盆花上面。眨眼之間,盛開的花朵枯萎了,而翠綠的葉子也變成了枯黃的顏色逐漸萎縮。“這碗藥從我熬出來到剛纔我潑出去,只有你我二人經過手,這毒既然不是我下的,那麼就只能是你了……”
曲華裳話音未落,眼前一道寒光閃過,那丫鬟擡手打出一蓬暗器之後奪門而逃。曲華裳楚腰一折閃開暗器的攻擊,然後不慌不忙的走到了劉小姐的牀邊,在凳子上坐下,也沒去追那逃跑的丫鬟,只是搖了搖頭。
那丫鬟剛剛逃出門,就聽見耳邊傳來一聲輕蔑的話語:“嘖,光天化日之下敢在開封府衙行兇,該說你膽子大呢,還是該說這開封府的治安是一日不如一日了?”
丫鬟還沒反應過來是誰在說話,就被一個坐在房頂上的白衣人凌空一巴掌給拍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