矛盾的心,無法平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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尉遲寒風的話越發的冷厲,他眸光陰鷙的看着柳翩然,冷冷道:“她已經是一個奴婢,還能威脅到你什麼?”
柳翩然臉色泠然,支吾的說道:“我……我沒有要她死啊……她早上對我不敬,竟然在大庭廣衆下扇了我一巴掌,我……我也只是讓李嬤嬤懲罰她……難道……難道這也有錯嗎……而且,李嬤嬤也只是按照府裡的規矩……難道,奴婢打了主子也不懲罰嗎?這以後的王府還如何管治……”
說道最後,柳翩然越發的理直氣壯,聲音不免也大了幾分。
尉遲寒風冷嗤一聲,冷冷說道:“翩然……不要讓嫉妒矇蔽了你本來善良的心!本王不想孩子是在一個利益薰心的地方出生……”
柳翩然看着尉遲寒風那冷厲的俊顏,心,抽痛着,臉上一片哀慼……
此刻,已經無關心機,而是由衷而發的悲哀和淒涼,她自小被老夫人收養在外,直到老夫人搬到了上蘭苑後,她才被接過去陪伴左右,她從小到大,就被灌注着陪伴尉遲寒風左右的思想,她的人生就只有他。
本以爲,她的人生因爲他而美滿,他俊朗、睿智,他不似別個王孫貴胄,花天酒地,他潔身自好,邪魅的笑容深深的烙在了她的心裡。
他允她爲妃,她慶幸自己被老夫人收養,能夠和如此優秀的人相伴終生……
沒有了他,她的人生是不完整的,本以爲,有孩子就夠了,可是……不夠,她就算無法霸佔他整顆心,也不能完全的丟失。
可是,一切都是從蘇墨的出現而改變!
她先是霸佔了她的位置,繼而霸佔了寒風的心,霸佔了所有的位置……
她算盡機關,搭上孃的病,本以爲能讓寒風至此對她罷手,甚至殺了她!
人算不如天算,她竟是將寒風的心狠狠的荼毒,不留給別人一絲一毫的機會……
想着……柳翩然的眼淚溢出眼眶,輕輕的順着臉頰滑落,她淚眼朦朧的看着尉遲寒風,眼中有幽怨,有痛苦,有憤怒……
尉遲寒風內心輕嘆一聲,手上前輕輕拂過柳翩然的臉龐,爲她輕輕拭去淚水,緩聲說道:“翩然,不要讓本王失望,本王……不希望你變成不可理喻的怨婦……你不該是這樣的……明白嗎?”
“寒風……”柳翩然眼神迷惑,心中一陣淒涼。
尉遲寒風輕輕一嘆,看着哀默的柳翩然,緩緩轉身,“這幾日,你就留在蘭花園裡思過吧!”
說完,冷眸瞥了她一眼,轉身開門離去,走到門扉處,他定了下腳步,幽幽說道:“記住,蘇墨的命……只有本王有權利取,剩下的,任何人都不可以,包括你在內!”
柳翩然泄氣的跌坐在身後的軟榻上,心裡越發的生氣和後悔,後悔那刻沒有直接殺了蘇墨……
她相信,那刻……如果直接殺了蘇墨,王爺也必然不會對她怎麼樣!
她有孩子,有娘!
“啊——————”
柳翩然大叫,眼淚不受控制的滑落,她胳膊一掃,將桌案上的東西全部掃落在地上,頓時,瓷器掉地的“砰砰”之聲傳來,驚到了剛剛走進來的紙鳶,她瑟瑟的看着柳翩然,急忙喚了人進來收拾。
“主子,您不要氣壞了身子!”紙鳶擔憂的說道:“胎兒重要啊……”
柳翩然掃了她一眼,氣的胸口一直在起伏着,目光空洞,淚水已經忘記了流。
柳翩然的目光慢慢變的陰寒,心痛,卻抵不過心中那份妒火的燃燒,火,從心底燃燒至全身……充斥了她身體的每寸地方。
“蘇……墨……”柳翩然臉色越發的寒,一個字,一個字的叫出,“這個王府裡,有我就沒有你……”
紙鳶在一側不自覺的打了個冷戰,她看着柳翩然,眸中閃過複雜的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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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風閣書房內,尉遲寒風臉色淡漠的坐在桌案後,根本無心去看面前等待他批示的奏報,腦海裡始終迴繞着蘇墨那安靜,卻哀默的臉,以及那不屑的眼神……
亦回想着,尉遲寒月向他討要蘇墨時,臉上的那份堅定!
從小到大,他從未曾和寒月爭搶過任何東西,寒月亦不成索取過他所中意,這些彷彿是彼此間的默契,可是……如今……
尉遲寒風緩緩閉上眼睛,倚靠在椅子上,試圖讓心情能夠稍稍的平復,過了許久,他眼睛未睜的喚道:“夜冷……”
“屬下在!”看着疲憊的尉遲寒風,夜冷臉上閃過淡淡的擔憂,心知他在爲蘇墨和二少爺的事情煩心!
“讓蕭隸去看看寒月的情況!”剛剛寒月的臉色蒼白許多,不知道,情況如何,始終,他放下不下。
“是!”夜冷領命的退下,留下了空寂的書房內的尉遲寒風。
墨兒,你恨我……是嗎?墨兒,如果你不愛我,就用盡恨吧,此生……我絕不會放開你……
放開你,除非我死了!
寒月,你就當大哥這次自私好了!
想着,尉遲寒風眼睛緩緩睜開,眼中的堅定不亞於那刻堅持要蘇墨的尉遲寒月,甚至有過之無不及,目光中,除了堅定,還有着霸道,佔有……
雅筑內,尉遲寒月臉色蒼白的喝着藥湯,看着剛剛走入的蕭隸,緩緩問道:“大哥……還好嗎?”
蕭隸點點頭,道:“回二少爺,王爺還好,王爺擔心二少爺的身體情況,命屬下來探視!”
“我沒事!”尉遲寒月淡淡一笑,大哥始終是關心着他的,他只是不忍蘇墨痛苦,卻也不希望大哥痛苦,“蕭隸……我想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蕭隸一臉的爲難,先不說王爺的金令,就算沒有,王爺的私事又豈是他可以去評論的?!
尉遲寒月豈會不知道他的顧慮,他放下藥碗,溫潤的說道:“蕭隸,你幾乎是陪伴着我和大哥長大的,自小……”說着,尉遲寒月一臉的哀愁,“自小,我就身子很弱,處處得大哥的照顧,才得以苟活於世……”
“二少爺……”蕭隸有着感慨,思緒慢慢的被帶回到兒時。
尉遲寒月苦笑的一嘆,緩緩說道:“原本,我就覺得大哥和蘇墨之間好似有着千絲萬縷的牽扯,今日更是聽聞她竟然曾是大哥的王妃……可是,發生了何事讓他們變成如此勢不兩立?你要說……蘇墨狠心的將腹中的胎兒殺死,我……我不相信她能做出這樣的事情!”
蕭隸一嘆,緩緩說道:“屬下本也不相信,可是……這個是蘇墨親口說的……我只記得當初……她一臉的淡漠說出是她自己動手的時候,王爺臉上的不可置信和眸中那深深的刺痛……王爺從來沒有對任何表現出那麼失望過……”
尉遲寒月擰眉,問道:“她爲什麼如此做?”
蕭隸搖搖頭,說道:“王爺也曾去尋求過答案……可是,卻得來不愛……自是不想有牽連!”
尉遲寒月蹙眉,心口有着沉悶的壓力,他總覺得哪裡好像有些不對勁,可是,又說不出是哪裡,“你回去吧,我無事,大哥過些日子也要出征了,我不想成爲他的負擔!”
尉遲寒月的話有着幾分感傷,蕭隸心生憐憫,點了點頭,抱拳行禮後離開了雅筑。
“到底這之間有什麼不妥呢……”尉遲寒月自喃的說着,不知道爲什麼,總有一股熟悉而陌生的感覺,但是,卻又無法理清腦子裡那混亂的思緒。
朗月和星辰看着沉思的尉遲寒月,互視了一眼,均是一臉的無奈和心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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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墨靜靜的坐在北小院中的臺階上,頭,輕輕的倚靠在一側的石墩上,眼睛怔怔的看着被包紮着的手,隨即眸光擡起,看着北小院內的一切……
因禍得福是指這樣嗎?
蘇墨自嘲的笑了笑,那日,她被送回了北小院,隨後,這裡竟是被裝點一番,原本破敗的小院也變的煥然一新,新的牀榻,新的幔帳,新的桌椅,以及沒有了雜物,清爽乾淨的庭院……
尉遲寒風想要幹什麼她不知道,從昨日別苑到現在,她都沒有見過他,也沒有出過這個小院,而小單和小雙竟然又被派到了她的身邊侍候她。
兩個原本在寒風閣侍候的丫頭來伺候她這個低等奴婢……可笑而且滑稽!
想着來到這個時空的日子,不過是一年有餘,從平淡到幸福,從幸福到仇恨……再到今日的悲哀,蘇墨眸中氤氳了一層薄薄的水霧。
她含着淚苦笑,人的一生有多長?她竟然在不過二十幾年的日子裡,經歷了兩次生離死別,嚐到了何爲痛徹心扉!
看着有些空蕩蕩的北小院,那孤零零的一棵老槐樹立在院子的一角,上面掛着白色的花串。
此時的蘇墨,根本無暇去欣賞那份唯一的景緻,手指依舊腫的很高,稍稍碰觸都會疼的無法形容。
其實,身上再多的痛,又怎及那心中之痛?
爲什麼她會愛上尉遲寒風,無愛則無痛不是嗎?
來到這裡,不過短短數月,日日在沉悶和平淡中度過,如此的心境,加上現代那揮之不去的悲痛,終究還是無法抵擋那柔情的攻勢……
她孤獨太久,久的有人向她伸出手時,她忘記了去考慮到底是真還是假……
蘇墨沉痛的閉上眼睛,淚水從眼縫中緩緩溢出。
可悲的是,她竟然無法真正的去恨他,就算他對她做了這麼多傷害的事情,她依舊無法恨他,有的只有憤怒和怨氣。
蘇墨流着淚自嘲的一笑,她的愛,竟是如此的卑微……
可是,愛又如何?
他的愛都是假的,而她……也已經不能去愛!
小單和小雙互視一樣,一聲哀嘆。
“姑娘,這天兒起風了,您還是進去休息吧!”小雙抿脣說道。
蘇墨強自逼回了眸子裡的淚水,輕輕點了頭,小單和小雙扶着她往屋內走去……
三人剛剛進了屋沒有半盞茶的功夫,就見尉遲寒風揹負着手走了進來,小單和小雙二人雙雙行禮。
尉遲寒風擺手,示意大家都退下,見衆人離去,緩緩走到桌邊,在鼓凳上坐下,看着面無血色,一點精神都沒有的蘇墨,微抿了薄脣。
蘇墨別過臉,不想看見眼前的人,無法恨他是一回事,可是,面對他……自當是另一回事,她和他只會在兩條平行線上互相仇視。
“本王不會讓你的手留下隱疾……”尉遲寒風不知道說什麼,平日裡,對待國事的冷靜,此刻竟是完全在蘇墨的面前使不出來,面對她,他從來都會失去了冷靜。
“多謝王爺厚愛!”蘇墨臉色平淡,冷冷的說着,強自忍下方纔心中的酸澀,不想在尉遲寒風面前露出她的脆弱和那份無奈。
“墨兒!”尉遲寒風的聲音顯的蒼白無力,看着不肯看他的蘇墨,一陣沉默後方才說道:“本王……五日後將要出征!”
“呵!”蘇墨冷笑,帶着幾分敷衍和嘲諷,她冷冷說道:“王爺來告訴奴婢,是希望奴婢祝你凱旋而歸呢……還是希望看到奴婢慶幸你終於離開了王府呢?”
那猶如千年寒冰似的冰冷的聲音,深深的敲擊着尉遲寒風的心,她在他面前,可是……卻離他好遠,眼前的彷彿只是鏡花水月。
尉遲寒風起了身,俯視的看着蘇墨,狹長的眸子微微上挑,薄脣微揚了一個不在意的弧度,像是在安慰自己一般。
“本王不在……你自是歡喜的!”尉遲寒風自嘲的嗤笑了聲,隨即說道:“這次出征……如果能夠拿下梓國,本王要和你重新開始,不管你願意不願意……本王也不會放開你!”
尉遲寒風眸底有着難以掩蓋的憂傷,目光不捨的看着蘇墨,任由心中多痛,他只想讓她愛他,可是,他卻一直傷害着她……
蘇墨一怔,反射性的向他看去,微蹙了秀眉,不明白他話裡的意思!
尉遲寒風菲薄的脣角輕抿了下,看着怔怔看着他,一臉淡漠的蘇墨,冷峻的臉上有着一絲隱憂,半響,他方纔沉聲說道:“如果……如果沒有順利拿下……那本王就放你自由!”
說完,不待蘇墨反應,尉遲寒風拉回依戀的目光,跨着大步轉身離去,獨自留下一臉愕然的蘇墨,怔怔的坐在那裡,腦子裡無法消化剛剛他說的話。
尉遲寒風走到門外,冷聲吩咐道:“沒有本王的允許,不準任何人踏入這裡!”
蘇墨不免冷笑,他這是臨行了也要將她幽禁嗎?
一陣哀傷滑過蒼白的臉龐。
尉遲寒風走了沒有多久,黃太醫就來了,她手上的傷都會由他親自來換藥。
黃太醫小心翼翼的清理着傷口,清理完後,神情極爲小心的從藥箱裡拿出一個瓷器,打開後,一陣清香瀰漫了屋內,他將裡面的粉末鋪撒在了蘇墨的手指上,頓時,蘇墨的手指傳來一陣清涼,原本的疼痛也漸漸減輕,手指彷彿也有了些許的知覺。
黃太醫上好藥末後,重新將蘇墨的每個手指固定,這次,更加的小心。
“太醫,上了這個藥末,好像……沒有那麼疼了……”蘇墨突然感嘆起中藥的效力,剛剛那個粉末,竟是有着鎮痛的效果。
黃太醫一笑,緩緩說道:“那是因爲老朽剛剛給姑娘用了祁芸花的花蕊所拈出的粉末,此花世間難求,不止是因爲它不易生長和存活,更加因爲它極爲難採摘……”
“那豈不是很珍貴?”蘇墨疑惑,按常理,如此珍貴的東西,應該都是貢品一類,或者是皇宮內的珍藏。
想着,不免想起那日尉遲寒月對黃太醫的話,嘴角不免勾出一抹淡笑。
“此花是當年藥王谷谷主慕無天下棋輸給先帝的,皇宮內,一共只有兩朵!”太醫憶起當年的情形,繼續說道:“當年,先帝極爲珍視,一般都不允許用來捻藥,也只有在皇上幼時跌斷了腿骨時,方纔用掉一朵……此花對續骨有着神奇的療效!”
聽着,蘇墨蹙着眉頭,如此寶貝的東西,怎麼可能拿來給她用?
聽黃太醫言下之意,此刻,她用的應該是僅存的那朵……寒月是如何爲她求得皇上出讓的?
“蘇姑娘在疑惑……”黃太醫看出蘇墨的心思,悠悠的說着,“其實,老朽也很疑惑,今日,皇上下了聖旨給太醫院,蘇姑娘的手……用祁芸花治!其實……姑娘的手,除了祁芸花,也斷然沒有可能痊癒的……”
“是寒月去求的皇上嗎?”蘇墨問道。
黃太醫搖搖頭,小心的將瓷瓶放好,方纔說道:“本來……老朽也以爲是二少爺求的,可是,聽聞小路子公公說,是王爺用金令換取的!”
短短的幾句,深深的敲擊着蘇墨的心,她凝視着黃太醫,見他堅定的點點頭,突然,心裡失了方寸,竟是不知道如何去面對這突如其來的事情。
蘇墨和黎王的事情,黃太醫自是多少知道的,他也覺得奇怪,黎王突然不知道爲何貶了王妃,現如今卻因爲她的手,用那僅次於皇上聖旨的金令交換,值得嗎?
“姑娘,你先修養着,老朽明日在來換藥,此藥的效力非凡,只需要三次,定當痊癒!”說着,黃太醫微微示意,在小單的陪同下,離開了北小院。
爲什麼在傷害了她之後,卻來她我好!
蘇墨雙眼空洞的看着自己被包紮好的右手,臉上一片哀慼!
重新來過……談何容易?
他們……真的有機會重新來過嗎?
拋開之前的種種?
孩子,紫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