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韓予默不問那麼多,等他說下去。
“其實,沒有別的原因,只因爲,六年前士旗救過她的命?”
“救過她的命?”韓予默頓時大吃一驚,爲什麼從來沒有聽她說過?他急忙又問:“這怎麼回事?她怎麼了?”
“她沒跟你說過嗎?”喬父一陣驚訝。
“她跟我說,恩恩出生的時候,出現過呼吸暫停,是你們全家人合力輸血,才救了恩恩一命。爲此,我一直對你們家,深感歉意和謝意。”他韓予默這輩子,最最虧欠的,就是紫央和喬家的人了。
喬父是一個很慈祥的老人,面對韓予默,他依舊帶着很寬容的微笑:“是的,恩恩出生的時候,的確出現過呼吸暫停,一直過了兩個月,他的病情才漸漸穩定。不過當時讓我們全家人輸血的對象並不是恩恩,而是紫央。
她生恩恩的時候大出血,情況很不樂觀,很多醫生都說,她這條命恐怕是保不住了。連紫央自己都放棄了,要求士旗一定要保住孩子,在她死後把孩子送回她的家裡。是士旗固執的不肯放棄,正好他的血型和紫央的相符,他決定給她輸血。可是他一個人,又是紫央的主治醫師,他必須保持頭腦清醒與身體的健康狀態,於是他就動員了他的兩個兄弟一起去給紫央輸血。
就這樣,硬是把紫央從死亡線上拉了回來。
紫央當時帶着一個孩子,孩子跟她姓,沒有父親,世人給他們的評風並不是很好。而且她生完恩恩以後,身體狀態很不好,很虛弱,連自己都照顧不好了,她怎麼能照顧恩恩?我們喬家又沒有女兒,兒子們又一個個都沒有結婚,我們一方面很可憐這個好不容易纔救回來的女孩兒;另一方面,又極其喜歡恩恩,所以我們一直把他們當做自家人來對待。”
韓予默聽完,整個人狠狠的顫抖了起來。
想起她之前跟他說起這件事的時候,她用那麼平靜的口氣對他敘述這段往事,她爲什麼不告訴他,掙扎在死亡線上的那個人是她呢?她那麼努力的活着,喬士旗那麼努力的救他,喬家人對她像對自己的女兒一樣,他有什麼資格嫉妒喬士旗呢?
在她生命中最危險的時候,最掙扎的時候,甚至是即將面臨最後一刻的時候,他竟然不在她身邊,他那時候,他還在恨她啊……
如果不是喬士旗,他很有可能,已經失去她了。
“雖然她帶着一個孩子,她還離過婚,但是六年裡,她都和我們生活在一起。我們看得出來,她是乾乾淨淨的一個女孩子,她幾乎從不和男人亂來。士旗對她的心意,我們全家人都明白,她自己也明白,可她不愛士旗,她就從不給士旗任何希望。我和我家老婆子甚至商量過,如果她能接受士旗,我們也能接受她……”
老人說到這裡,已經有些累了。
他靠在沙發上,好久好久都沒再說出一句話來。
韓予默也長久長久的沉默着,努力消化着老人告訴他的這一切。
如果今天不是喬父說了這些,紫央是不是一輩子都不會告訴他?
又過了好久好久,韓予默才終於問道:“喬伯父,紫央現在失蹤了,您知道,她會去哪裡嗎?”
“她如果決心要消失,她是不會告訴任何人的。”
“那士旗呢?他是否知道?”
“我不知道,你自己去問他吧!”老人說完,就會房間休息去了。
韓予默又埋下頭去,把臉埋進自己的臂彎裡,狠狠的抱住了自己的頭。
好一會兒,他身旁才響起另一個聲音:“如果她安心要你找不到,說明她現在
不想見你,你目前最重要的不是找到她,而是好好的治好你那個母親。”
喬士旗知道這話很殘忍,但是他必須說。
韓予默慘淡的點點頭:“是!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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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的時候,他來到了韓母的住處。
韓母一打開門,看到他,她立刻笑逐顏開:“兒子,你回來了?”
“嗯!”
有時候,真的難以去說韓母對待這個兒子到底是什麼心態。看到他出事,她會傷心;看到他回來,她會開心。可是,她卻不肯爲了兒子的幸福妥協一絲一毫。
“趕快進來吧,餓不餓?媽去給你做點吃的,你想吃什麼?”
“隨便。”他開心不起來,可是說了這兩個,又感覺有些不對,他又補充了一句:“只要是媽做的都好。”
“那我現在就去給你做。”韓母笑眯眯的鑽進了廚房。
韓予默坐在餐廳裡,望着玻璃門裡面那個忙碌的身影,他有些心酸,還有些愧疚。
他們母子弄成這種模樣,只能怪媽媽嗎?如果他多抽些時間來陪陪她,是不是又會是另一幅光景?
可是媽媽,爲什麼就是不能成全他和紫央呢?
“兒子,來嚐嚐,看看媽的手藝退步了沒有。”她把兩菜一湯端上桌。
雖然她知道,兒子回來之後第一時間沒有回來看她,她原本是生氣的,可是見到兒子的這一刻,她所有的氣憤全都煙消雲散了。
韓予默吃了幾口,實在沒什麼食慾,便放下了筷子。
“怎麼了?不好吃嗎?”
“不是。”
“那爲什麼不吃了?”雖然他知道,他心裡想着鬱紫央,但她不願意去提起。
“不是很餓,媽,我們來說說話吧!”
“好啊,你想說什麼?”他們母子很久沒有這麼平心靜氣的坐下來聊過了。
韓予默環視一眼這空蕩蕩的沒有一絲人氣的家,不由得一陣心酸:“媽,對不起,這些年讓你一個人過,你會覺得孤獨嗎?”
“獨孤,多少還是有點吧!”她露出一抹苦澀的微笑。
“……”
這個晚上,他們誰都避免去提起鬱紫央。
原本來這裡的時候,他是準備留下來陪韓母住一晚的,但是夜色越深,月色越明,他就越加的思念紫央。他無法再待下去,便開着車回了自己的公寓,至少,那裡有她停留過的氣息。
只是沒想到,回到家的時候,會見到一個人。
“喬凌?你怎麼會在這裡?”他驚訝的問。
“來看看你啊,從裡面出來,也不知道通知老朋友一聲。”她擠出一個微笑來。
如今已是深秋了,尤其晚上的風,比白天更涼一些,她硬是擠出來的笑容,看的也是涼涼的。
韓予默對她的態度比對顏如玉要好一些,進了屋,看到她懷裡一直抱着什麼東西,“你拿的什麼?”
“送給你的。”她鬆開手臂,拿出一直抱在懷裡的那本畫冊,交給他。“我想,你和紫央的好事也快近了吧,這是送給你們的。對了,紫央呢,怎麼沒看見她?”她左顧右盼,可是在這個寬敞的房子裡,只有他們兩個人冷冷的呼吸聲。
“紫央她,她走了!”他極其不願意去承認這個事實。
“走了?去哪裡了?”
“不知道。”
他翻開那本畫冊,上面畫的,全都是鬱紫央。
喬凌是
個畫師,她和韓予默第一次認識的時候,是在她家樓下的一個河邊。
那時候,她常常坐在河邊寫生,總是會見到他手裡拿着一些資料,有時會看資料,但大多時候,他會一直盯着河水看。她憑着自己的直覺猜想,他一定是在思念一個人。
那種悲傷的神情,和孤單冰冷的眼眸讓她心疼,不知不覺的,她就把他畫到自己的畫板上去了。
被他發現的時候,他沒有生氣,只說:“幫我畫一個人吧……”
韓予默翻看着這些畫冊,一頁一頁仔細的翻着,這是他記憶深處的鬱紫央,有快樂的,有幸福的,有悲傷的,有沉靜的,有睡着的,有醒着的……她的每一個表情,都曾深深的刻在他的心上,想忘都忘不了。
“喬凌,謝謝你!”
“不容易啊,從韓少口中聽到謝謝兩個字!”喬凌又笑了。“行了,只要你喜歡就好,時間不早了,我走了,你也早點休息。”
喬凌是一個非常瀟灑的女孩兒,她長得不是很漂亮,但是個性灑脫,不屬於她的東西,她不強求。
“好,謝謝你的禮物!你路上小心一點!”
韓予默將她送上門口的計程車。
都這麼晚了,應該不會再有人來了吧?
他望着面前道路上來來往往匆匆回家的行人,這麼晚了,還有很多人,卻沒有一個,是他心裡最想念的那個人。他蕭瑟的笑了笑,轉身回了家。
來到紫央的房間,還是最初的那個樣子,一點都沒有改變。打開衣櫃,每一件衣服都在;打開抽屜,每一套首飾都在。哪怕是一個小小的擺設,甚至一把梳子,都還放在原來的位置,好像從來沒有人來過一樣。
紫央,你爲什麼要走呢?
你明明知道,我心裡除了你,再沒有過第二個女人不是嗎?
望着那一面玻璃牆,他還能看見那天晚上,他們親密糾纏的身影。還記得,他是那麼眷戀的,一遍一遍的撫摸她的身體,她的呻吟還回響在耳邊,她的呼吸,她的氣息好像都還在,卻已經觸摸不到,她最真實的溫度……
“予默,我累了,還我平靜的生活吧!”她這樣對他說過。
她是那麼的渴望平靜,嚮往寧靜,他卻固執的把她帶入到一場又一場的爭鬥當中。
紫央,你還會等我嗎?
“如果她安心要你找不到,說明她現在不想見你”,這是喬士旗的話。
不管紫央是不是真的不願意見他,喬士旗有一句話說的很對,他現在最重要的不是找到她,他必須把所有的事情全部都處理好,只有到那個時候,他才能以一個全新的韓予默,去見她。
所以從那一刻開始,他讓自己變得忙碌,非常的忙碌。
他不給自己一分鐘的閒暇時間,只是,在工作之餘,他會開着車毫無目的的奔跑到城市的每一個街頭,每遇到一個熟悉的背影,他就會衝上前去,看到不是她的時候,再任由失望將他淹沒。
儘管一次次的失望,他依舊沒有放棄希望。
尋找她,是他每天必須行走的蹤跡,今天,也不例外。
望着西邊那一縷最後的日光,他看看手錶,已經出來半個小時了,小李他們應該已經吃完晚餐了吧?他準備調轉方向往公司裡駛去,只是,不由自主的從身上掏出錢夾,望着照片上她和恩恩溫暖無邪的笑靨,他發出一聲深長的嘆息。
路邊,不知是哪個商店正放着一首歌,“我帶着你的照片,找到海角天邊,希望你會再出現。爲什麼相愛的人不能在一起,偏偏換成了回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