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手受了傷,做完這一連串的事情的時候,已經是下午四點了。她去恩恩的房間,拿出一套嶄新的衣服,走到沙發旁,輕輕拍小傢伙的臉,“恩恩?恩恩,醒醒!”
“怎麼了媽媽?”小傢伙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
紫央溫柔的笑着,“來,起來換新衣服。”
“爲什麼要換新衣服啊?”
“因爲我們要去找世外桃源啊,當然要換新衣服!”她準備幫他換上。
他卻說,“媽媽,你手受傷了,你歇着,恩恩會自己換!”
他一直是一個很懂事很獨立的孩子,也不問那麼多,乖巧的換上了自己的衣服。
“媽媽,我們不會再回來了,是不是?”他就是有這種強烈的預感。
紫央只是摸摸他的小腦袋,沒有回答。
小傢伙換好了衣服,跳下沙發,咚咚咚的跑開了。不一會兒,手裡拿着一個小板凳回來了,坐到她面前,從桌子上拿過那個中午拿回來的手提袋,“媽媽,你的手流血了,恩恩幫你換下藥。”
她才注意到,剛剛可能是因爲用力過度,那些白色的紗布上已經滲出了幾條極細極細的血絲來。
小傢伙很認真,很小心的把繃帶解開,拿出藥水給她消毒。“媽媽,你忍一忍哦,士旗叔叔的藥很靈的,明天就不疼了,後天就可以拆繃帶了,大後天就看不到傷疤了。”
“我們家恩恩都是一個小醫生了。”她笑着,心酸的說。
她這個媽媽怎麼當的啊,讓她最寶貝的兒子這麼辛苦的成長了六年。
“好了,媽媽,我們可以走了。”
小傢伙話音剛落,一陣門鈴聲在這個時候響起。
“媽媽,我去開門……媽媽,是一個叔叔……”他奇怪的看着門外的人,“叔叔,你是誰啊?你是不是走錯門了?”
“恩恩,不可以沒禮貌。”紫央走過來,一眼就看到了門外的蘇北辰。
和六年前一樣,還是那麼陽光帥氣的蘇北辰,只是褪去了那份稚嫩,多了一份乾淨優雅的氣質。
她微微一笑,“北辰,你這麼快就來了啊!”
“鬱大小姐差遣,怎麼能不快?”他開玩笑。
“你少拿我開涮!”她低頭望着兒子,“恩恩,這是你的另外一個叔叔,向北辰叔叔問好!”
“北辰叔叔好!”
“真乖!”
蘇北辰蹲下身,摸摸他的小腦袋,“我們家恩恩真是又帥又乖,來,這是叔叔送給你的小禮物。”他把一個包裝的很精緻的小禮盒給他。
他仰起頭,看着紫央,彷彿是在詢問她的意思。
“拿着吧!”
她答應了,他才接下禮物,“謝謝叔叔!”
“不客氣!”他站起身,“紫央,可以走了嗎?”
“嗯。”
“恩恩還要等一下。”小傢伙說着,轉身跑進了房間。再出來的時候,背上揹着他常背的那個小熊揹包,手裡抱着一個
小盆栽,那紅色的瓶身上還畫着一個笑臉。
“恩恩,不要拿這些了,明天媽媽再給你買新的。”她是打定主要不要這裡的任何一件東西的。
但是小傢伙緊緊的抱着,“不要,這個盆栽是恩恩四歲生日的時候,媽媽送給恩恩的禮物,恩恩看到它就會有好心情。還有這個揹包,是去年媽媽送給恩恩的生日禮物,恩恩要帶着。”
“那好吧!走吧!”
她辯不過兒子,當然,她也不知道,揹包裡裝着韓予默送給他的那個數碼相機。
上了蘇北辰的車以後,她拿出手機,給韓予默發了一條信息:
十五分鐘後,到你公司樓下對面的咖啡廳,我有事跟你說。
看到她朝他走過來,他眼睛一亮,但是看到她重新被包紮的手時,他那閃閃奪目的神采又黯了下去,不必想,這肯定是喬士旗重新幫她包紮的吧。
她對他那麼排斥,甚至決絕到不要他給她包紮傷口,甚至他碰她一下,她就要把那隻手剁掉。可是對於喬士旗,她不吝嗇笑容,不吝嗇擁抱,甚至不吝嗇讓他親吻她……
“韓予默,我有事情要跟你說。”她在他面前坐下來。
不再冷漠疏離的喊他韓總,卻換成了一聲冷冰冰的稱呼。
“好,不管你要說什麼,先歇一會兒。”他好脾氣的問,“手上的傷好點了沒?還疼嗎?要不要喝點什麼?這裡除了咖啡,還有紅茶綠茶都很不錯,我讓他們給你上杯紅茶,好嗎?”
說話間,一位侍者已經端着一個托盤上來了,裡面放着一杯紅茶,一杯清茶,放到他們面前。“韓總,請慢用!”
“謝謝!”
“不必了,我不是來喝茶的。”她迴歸正題,淡漠的仰起頭看他,“今天叫你出來,是有事情想跟你說。”
“好,你說。”
“是有關於恩恩的。”
頓了頓,她繼續說下去:
“零六年十月十日,恩恩出生於T市市中醫院。他是早產的,本來預產期是十一月二十八號,因爲我沒有好好保護他,讓他提前降生到這個世上,提前了整整五十八天。
而一生下來,他就出現了呼吸暫停,住進了新生兒重症監護室,我們給他植入靜脈導管輸液,上呼吸機,反反覆覆折騰了兩個星期。後來又是C反應蛋白偏高,血小板過低;這樣又是消炎,又是貧血的……他生下的好幾個月,幾乎都沒有過過一天平靜的日子。如果不是他還保持着微弱的呼吸,我都不知道要怎麼呼吸了……碰上這種狀況,我真的一點辦法都沒有,不知道該怎麼辦,幸好有士旗在身邊,他不僅要救恩恩的命,還要照顧我。
恩恩要輸血的時候,我恨不得把我的血都給他,可是我的血卻一點用都派不上,是士旗陸續不斷的給他輸了好幾千毫升的血,可是士旗是他的主治醫生,他不能倒下,他就動員了他家裡的兩個兄弟都來給恩恩輸血。
一開始大家都還頂得住,但是恩恩輸了吐,吐了輸,反反覆覆
的,最後連喬叔叔都輸了,恩恩總算是脫離了生命危險。所以我給他起名叫懷恩,就是要他永遠感恩。
在喬家,只有三個兒子,沒有女兒,他們每一個人都把我當成了喬家的女兒一樣來對待。我從來沒有想過離家七年,還能得到家庭的溫暖。雖然沒有叫過一聲爸爸媽媽,但是他們所做的和親生的父母又有什麼區別呢?喬楚生,喬士旗,喬子勳,他們每一個都是我最敬重,最親愛的哥哥,他們這樣的一家子,是應該有善報,而不是遭惡報的……”
“紫央!”
她這樣重重的咬着牙說“惡報”兩個字,是把他當成一個十惡不赦的人了嗎?她,已經將他恨之入骨了嗎?
韓予默感覺到自己的手在顫抖,心在顫抖,身體也在顫抖,他怎麼會讓她一個人去面對這些的?那時候她纔多大?恩恩情況那麼糟糕,差點停止了呼吸,她身體能健康到哪裡去?更何況她從小就是一個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千金小姐……
“跟你說這些,不是要你同情我可憐我什麼,恩恩是你的兒子,我知道你不信,你可以去驗DNA,我只希望,如果你還有一點人性的話,放過那一家救過你兒子命的人!”
她就這些話,說完就走。
“紫央!”
她這麼決絕的神情將他嚇住了,他不能放她走,立刻上前抓住她,卻一不小心碰到了她受傷的手,她下意識的驚呼一聲:“韓予默,你做什麼?”
“對不起,我……”
“你不要以爲我受傷了我就推不開你,我……”
“好,我放手,我放手,我不碰你,你小心一點,不要再讓傷口裂開了。”他小心翼翼的,生怕她又會亂來。
“走開,別擋我的道。”她狠狠的瞪他一眼,往門外走。
他也急忙追上去,“你要去哪裡?”
“不關你的事!你最好趕緊去驗一驗DNA,以免被人騙了你又想報復別人!”
“我不去驗DNA。”她就把她當成這樣的人嗎?她以爲他的報復心多麼強烈嗎?但見她要走,他急忙又攔到她面前,“紫央,你先別走,給我五分鐘的時間,讓我解釋一下今天的事情,好不好?”
“做都做了,還有什麼好解釋的?”
“那件事不是我做的。”他不怪她不相信她,但他必須解釋:
“是顏如玉,她買通了……”
“韓予默,你就只會把問題推到女人頭上嗎?就算是她做的好了,如果不是你先招惹了她,如果不是你讓我以那麼卑微的姿態出現在你們的世界裡,她何以拿無辜的喬家人開刀?”六年前他走都走了,再重逢,她想裝作不認識他,他卻一定要逼迫她,威脅她。
這六年的生活雖然苦,雖然累,可是她過的很好。如今一定要逼得她走上這條路,走上一條不歸路,他滿意了嗎?
對於他,她已經徹底死心了,冷漠的看着他:“不管那件事是誰做的,對我而言都不重要了,你還是去驗DNA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