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孜霄和尚巖說了幾句話,轉身就看到了孤零零站在街邊的覃暮兮。
她穿着一件淺藍色的真絲短裙,簡單的馬尾,原本青春無限的年紀卻透着老人的滄桑。單薄的身子彷彿鑲嵌進了夜色裡,拉都拉不回來。
牧孜霄從兜裡掏出煙,點燃,煙霧裡的那雙眼微微的眯了眯。
暮兮回頭,看着深沉,眸色晦澀的牧孜霄,他永遠都是這樣,站在那裡,宛如高高在上的神,好似自己怎樣都不能喚起他的一絲憐憫,只會被他鄙視和嫌棄。
覃暮兮低下頭,只覺得自己置身於濃霧四起的荒野裡,找不到方向,只能傻愣在哪裡,迷茫到慌張,慌張到委屈。
原以爲仇視是最大的侮辱,卻沒想到視而不見纔是。
她進不去他的圈子,卻連在旁邊張望的資格都沒有,彷彿那樣也是一種偷窺。
最無法原諒的是那個孩子——,自己嫁給他的時候還是個孩子,他把自己變成了女人,變成了媽媽……。可一切都有理有據的告訴自己,這就是自己的錯,和他沒有任何關係。
他沒有義務看護自己的成長。她矛盾,悔恨,卻又無可奈何。
暮兮覺得自己累了,能想到的,繼續活下去的方式就是離開,就像一隻烏龜,遇到事之後就把頭縮進殼裡,自我療傷,自我救贖。
暮兮滿臉淚痕的看向依舊平靜如初的牧孜霄,哀求道:“你放過我吧牧孜霄。”
牧孜霄眯着眼看了會她,脣角帶着嘲弄和冷漠,冷清的語氣緩緩流淌,“說,理由。”
覃暮兮沒想到他會如此平靜,卻又覺得這纔像他。昏暗的路燈灑在他高大的身體上,在淺色的襯衫上留下深深淺淺的脈絡,讓他的情緒越發的難以窺探。
覃暮兮深深地吸了口氣,雙拳因緊握而指關節泛白,“我配不上你,”她鼓足了勇氣開口,“她們說得對,我給喬喬提鞋的資格都沒有。”
牧孜霄輕笑,帶着一絲無奈,語氣還是一如往常的冷漠疏離,“所以呢?”
所以呢?覃暮兮的心咯噔一聲,身子不由得往後退了幾步。她愣愣的看着牧孜霄,雙拳慢慢的緊握。
她把自己心底最晦澀的事情告訴了他,像她這種窮的只剩下可憐的自尊的人,說這些無疑在用刀扎自己的心臟,卻只換來了他輕飄飄的三個字!
覃暮兮只覺得自己的心被浸在高濃度的硫酸裡,火急火燎的灼痛,無法隔絕的痠痛,噴涌而出,她強穩定住發顫的身子,怒極反笑,一字一頓道:“所以我配不上你!你是高高在上的牧爺!是鹿城婦孺皆知的大富豪!是全國舉足輕重的企業家!像我這種丟在人堆裡就會被碾成渣的女人不配出現在你的視線裡!!所以,所以,我不值得你親自侮辱!”
牧孜霄雙眼微眯,眉頭輕蹙,身上的戾氣慢慢回攏,溢出,“侮辱?”
覃暮兮冷冷的盯着牧孜霄,一切都豁出去了,“牧太太三個字對我來說就是侮辱。”
“是你侮辱了牧太太這三個字,”清亮的聲音傳來,卻讓原本就劍拔弩張的氣氛越發詭異。“你是不配,不配的很。”喬喬上前,一襲白色長裙,十公分的高跟鞋,原本就比覃暮兮高的身體像一座小山,低頭俯視着。
就是這樣不屑一顧的目光,高高在上的姿態,本毫無重量卻硬是壓垮了她鋼鐵般的脊樑,讓她所有的勇氣、自尊都瞬間成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