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爺爺昏迷不醒,何媛儀死了,唐家的人所剩無幾了。曾經輝煌顯盛一時的唐家,像是在幾日之間,人丁凋零。
韓景初抱着虛弱的唐婉涼從醫院的太平間裡出來時,天空還是灰濛濛的。烏雲層層疊疊地壓在行人的頭頂上,好像暴風雨馬上就要來臨了。
一陣涼風把枝頭上泛黃的梧桐葉吹得悠悠地落在了他的腳邊。韓景初踏着滿地的落葉向前走去,恍然間才發覺原來夏天已經過去了。而秋天正悄無聲息地來到了。
韓景初把唐婉涼小心地放在賓利的後座上,自己也跟着坐在後座上。然後擡手示意許銘可以開車了。
秋風從沒關嚴的窗縫裡漏了進來,涼涼地拍在唐婉涼的身上。
韓景初抿着嘴脣拿出車上的毯子蓋在唐婉涼的身上,然後俯過身貼心的去關好車窗。
韓景初的手指白皙而又骨節分明,很適合彈鋼琴的手,此時他的手正撥着唐婉涼被風吹亂的髮絲。
看着唐婉涼失神的眼睛不禁想到唐一南在醫院太平間裡說的話,什麼叫做唐婉涼沒有把他母親當做親媽?唐一南爲什麼會這麼說呢?
他可不認爲唐一南在那種情況下還有心思開玩笑。
韓景初眯起眼睛,甚至有那麼一刻。他覺得唐婉涼可能不是何媛儀的親生女兒,可能不是唐家的千金。
下一刻,韓景初修長的手指緩緩地插入唐婉涼濃密烏黑的髮絲裡。低低地說:“唐婉涼。你到底是誰?”
原本沉靜在悲傷中的唐婉涼聽見韓景初的低問,一個激靈從自己的世界裡清醒了過來。側過頭凝視着近在咫尺的面容。
韓景初開始懷疑她的身份了嗎?唐一南情急下脫口而出的話終是被他聽到了並放在心上了,她不可以讓韓景初知道她不是唐家真正的千金,特別是在唐家如此危難之際,唐家還需要韓家的援助,她一定不能讓韓景初知道事情的真相。
“韓景初,你說什麼呢,我是唐婉涼。”唐婉涼爲了不讓韓景初再起疑,說話的時候一直看着韓景初的眼睛。
專注不移地盯着他眼睛,反而讓韓景初更起疑,唐婉涼那麼害羞的人怎麼會一直盯着他的眼睛呢?
韓景初坐回到自己的座位上,閉上眼睛假寐着。唐婉涼的身份一定有問題,只是現在這種情況下不方便問清楚。
唐婉涼看着身邊假寐的韓景初,不好再說什麼,說得越多錯的就越多,所以唐婉涼坐在那也不發一言。
一路無言地回到了韓園。
一回到韓園,韓景初就讓唐婉涼去休息了,而他讓另外的人去醫院幫着唐一南一起處理何媛儀的後事。
交代完這些事後,韓景初又立馬帶着許銘去交警大隊了,他必須儘快去查看何媛儀出事時的監控視頻。
江城的交警大隊裡,韓景初見到了交警大隊的隊長,“林隊長,你好。這次來有件事要麻煩你了。”韓景初開門交山地道出自己的來意,“請調出今天下午勝利路的監控給我看一下,今天那裡發生了一起車禍。”
“韓總,我知道的。剛警局的人也過來調取了這個時段的監控。”林隊長清楚韓景初的來意,立刻就讓人複製了一份監控視頻給韓景初。
“韓總,這是監控視頻。”林隊長遞上u盤,“不過我聽警局的人說,肇事司機根本就沒有跑,在得知自己撞了人後就自己報警了。”
這個事情,韓景初和唐婉涼都是知道的,局裡的人和她們說過了,目前那個肇事司機已經拘留了起來。
“謝謝林隊長了,以後有什麼地方用得上我韓景初的儘管說。”韓景初接過u盤就交給了身後的許銘。
“韓總,你真是太客氣了,這就是舉手之勞,不足掛齒。”林隊長臉上堆滿了笑,圓滑地客套着。
韓景初敷衍地和林隊長客套完,就帶着許銘回了韓園,他還得看看監控視頻裡有沒有什麼線索。
韓景初盯着電腦屏幕已經半個小時了,何媛儀被撞的視頻他已經來來回回地看了好幾遍,由於路口的監控視頻只有圖畫沒有聲音的,韓景初目前沒有發現更多的線索,一切看上去都很正常。
路兩邊的行人都撐着傘在做自己的事情,何媛儀想穿過馬路卻被一輛麪包車撞到了。
但在他反覆看了好幾遍後,他發現有一個行人很奇怪,他應該是從何媛儀出現開始就跟着她了,只是對方撐着一把很大的黑傘,完全遮住了身形,並不能判斷出是誰。
韓景初託着下巴,電腦幽藍的光照在他的臉上,使人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
“許銘,你讓人去勝利路問問,有沒有人見過這個人。”韓景初手指着屏幕上那個可疑的人對許銘說道。
“是,韓總。我現在就吩咐下去。”許銘應完就走了。
韓景初不覺得何媛儀的事就僅僅只是司機酒駕造成的車禍那麼簡單,韓景初下午就收到派去跟着何媛儀的人的話了,何媛儀在出車禍之前去了一家醫院,拿了一份親子鑑定報告,之後就出事了。
親子鑑定報告?韓景初現在並不能查出何媛儀做的是誰和誰的親子鑑定。難道這和唐婉涼的身份有關係?
韓景初坐在幽暗的書房裡思考着一切的可能性,他覺得自己離真相越來越近了。
“叩叩——”敲門聲打斷了韓景初的沉思。
唐婉涼推門進來就看到韓景初坐在黑暗中,不知在想什麼。她隨手打開了開關,房間裡一下子明亮如白晝。
韓景初適應了黑暗的眼睛下意識地閉了閉,等適應了這個亮度才睜開了眼睛。
“韓景初,你在幹什麼?”
韓景初示意唐婉涼到他身邊去,“這是你母親出事的監控視頻,你看看。”
唐婉涼湊過去盯着屏幕認真地看了起來。
“不過,目前我還沒發現新的線索。”在沒有弄清那個可疑的身形是誰之前,韓景初是不會告訴唐婉涼相關消息的。但何媛儀做親子鑑定的事,他卻是有意掩瞞的。
“你也不相信我媽只是單純的出車禍,是嗎?”唐婉涼急切地看着韓景初,像要尋求同伴。
“嗯,但肇事司機主動報警去自首了,現在我們沒有任何證據再去報警。”韓景初幫着唐婉涼關掉電腦,“好了,看了那麼久了,休息一下。明天我把u盤給你,你再慢慢看。”
“不是,我纔剛來看,一點都不累。”唐婉涼莫名其妙地看着韓景初。
“你是不累,可寶寶累了。”韓景初拉着唐婉涼出了書房。
......
蘇薇安目睹了何媛儀死亡的全過程,之後就冷心冷意地拿着何媛儀的手包逆着人羣走遠了。
今天,有一條生命結束在她手中了。她徹底變成殺人兇手了,她回不了頭,也不能回頭了。
她覺得自己的整個世界都被何媛儀的血染紅了,觸目驚心,膽戰心驚。所以蘇薇安走着走着就扔了雨傘,在馬路上狂奔起來,想以此來消除自己內心的罪惡感。
當蘇薇安回到自己的房子時,她早已渾身溼透,狼狽不堪。可她卻顧不上自己,喘着粗氣,抖着手把何媛儀包包裡的東西都倒在地上,雙手急切地翻找唐爺爺的手機。
終於,她找到了。蘇薇安緊緊地抓着唐爺爺的手機,臉上露出扭曲的笑容。
唐婉涼想用這個來害她,做夢!
現在這個手機還不是在她的手中,想到這蘇薇安就忍不住得意地笑出聲來。
蘇薇安笑着放下手機,開始把東西一樣一樣地撿回包裡,準備明天就處理掉。
可當她一樣一樣地撿的時候,她發現了一張白紙,好奇地拿起來看看。
親子鑑定?誰的?
蘇薇安拿着白紙的手在抖着,連帶着紙張也在顫抖着,並且越抖越厲害。她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東西。
怎麼會?她和何媛儀怎麼會是親生母女呢?不可能,不可能,蘇薇安一把把手裡的紙丟了,向後退了一大步,好像那裡有洪水猛獸。
蘇薇安抱着自己的頭蹲着地上瑟瑟發抖,如果何媛儀真的是她的母親的話,那她到底幹了什麼。
她親手殺了自己的母親,親手把自己的爺爺弄得昏迷不醒!蘇薇安覺得自己真是豬狗不如,覺得自己罪孽深重。
她就這樣蜷縮在地上嚎啕大哭,發泄着自己內心的恐懼。
蘇薇安覺得自己越來越冷,越來越痛苦,一會感覺自己身處冰天雪地中一會感覺自己身在萬里火海中。
突然,她感覺自己看到了何媛儀臨死前睜得大大的眼睛正死死地瞪着。
“不要來找我,我不是有意的,我不知道你是我母親,不要來找我——”
蘇薇安抱着身子縮在角落裡,雙手在空中驅趕着什麼一樣亂擺着,嘴裡神經質一般地嘀咕着。
“啊——”蘇薇安尖叫着,“看在我是你女兒的份上,不要來找我了,我不是故意的,真不是故意的。”
蘇薇安狀若癲狂地在房間裡尖叫着,可她的聲音越來越小,人越來越虛弱,此時她才反應過來,自己這是受冷發燒纔會產生的幻覺。
蘇薇安覺得自己的頭越來越暈,在她要暈死過去前她用盡全力撥打了韓景初的電話。
“景初哥,你快來救救我,救救我。”蘇薇安微弱的哭聲傳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