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這條街上的人會不會太多了,你做保安不會很麻煩嗎?”
“說是保安,其實就是個看店的。老闆店大,人多手雜,難免要多僱幾個眼尖的。加上我能跑,抓逃單也利索,老闆才僱我來。”
伊莎貝拉望着穿行於街道的行人,左看右看,伸頭伸耳,彷彿真的是來逛街的。她此時穿着修身的牛仔褲,上衣黑底白外襯的露臍裝,看起來倒是和那些個二十歲的小姑娘沒有區別。
而阿尚就顯得比較寒顫了,腳下一雙膠質人字拖,黑色的運動褲,黑色的外套,白色襯衫上用土爆了的字體寫着“Love&Peace”,渾身上下看起來一百二十塊就可以搞定,甚至算下來最貴的可能是那雙人字拖。
當然,他沒有像伊莎貝拉那樣,用第二神的能力變出些衣服來穿——就算他這麼幹了,估計也是這一身,他畢竟沒什麼衣品。在他看來,這些年輕人穿的衣服他都不大喜歡,覺得少點硬氣。但真正硬氣的衣服,他再也不會穿了。
腳下的路是石板鋪成的,被旅客和過路人的腳底磨得光滑,姑且也算古色古香。
兩排樓房夾道,從入口進來左邊是藥店、小吃和飯館三者循環,偶爾出現幾家服裝店。而右邊清一色的照相館、酒店、旅館和各種本體特色手工藝品。街上偶爾會有手推車,賣點開不成店的小玩意,比如伊莎貝拉大力推薦的烤紅薯。
“香欸!來你嘗一口!”
“……如果你花的不是我的錢,我還不會很抗拒的。”
“幹嘛這麼小氣?我用你的十塊錢買好吃的,回頭告訴你一聲,四捨五入不就是——你用十塊錢僱了我,找一樣好吃的給你彙報麼?”
伊莎貝拉舉着小黃勺,一臉義正言辭地指着阿尚。
兩個人一直吸引着不少目光,畢竟拖鞋男和金髮靚女的搭配,還怪新奇的。跟何況這條街本就不缺小情侶,鮮花插牛糞的場面更加拷問着每一對過路佳人的內心。
但他倆不在乎這些。阿尚走路的時候看地板,偶爾擡起眼皮看路。而伊莎貝拉專注於用質量不佳的小黃勺,把紅薯皮上殘留的肉給挖下來。
就在她終於解決了最後一塊殘留的紅薯瓤時,阿尚停了下來。
兩人此刻,正矗立在一家室內燒烤店的門口。店面不大,約莫有個四十平,比起阿尚家的客廳大個一倍不到。店裡亮堂,兩端擺着的飲料櫃發出努力製冷的聲音。而燒烤的地方,在門口。
大烤架,大桶調料,大塊炭火,看上去就讓人冒汗。
哪怕是距離開店還有數十分鐘,店裡十幾張桌子已經滿座,足見生意之火爆,也難怪隨隨便便就能給保安開三千二的月薪。不止於正常人,一些頭部發生眼中變異的變生人也坐在裡面,各自喝着酒談天。
而最裡面的牆面,有扇開着的門,裡面還亮着燈,大概是儲藏室一類的地方。
“就是這兒了?”
“是這。”
伊莎貝拉擡頭一看,四米來寬的店門上掛着LED招牌,亮着店名和一些有的沒的信息:
“郝記燒烤,營業時間七點半到一點……沒有外賣,認準此店?”伊莎貝拉摸摸下巴,心裡稍顯疑惑,卻也說不出來疑惑在哪。
然而在她思考的這空檔裡,阿尚已經進店了。
“郝叔!”這一聲着實給伊莎貝拉嚇到了,她從不知道阿尚的語調可以這麼高。
“阿尚!今天來的早啊?”一個矮大叔從儲藏室裡探出頭來。
這被叫做“郝叔”的人,約莫五十來歲,人黑,皮相糙,看着相當壯實。他滿臉的橫肉,表情看上去像是討債的,但手腳利索又快活,像個年輕力壯的小夥子。
“那是……給您抓壯丁來嘍。我想着,您這店生意好極了,就是人手不太夠。我看您和黃姨每次都是親自端盤子,烤肉的效率就下來了。我想着,少烤一串,起步就是損失一兩塊錢吶!所以……”
“少油嘴滑舌啊!”房裡又出來一個戴着圍裙的主婦,一頭爆炸開來的黃髮,加上油光滿面的笑容,手裡抱着一箱冒寒氣的凍雞翅。此人的身段和郝老闆差不多,只不過並不像他那般壯碩,反倒是相對健康的身材。
“我就知道你肯定有些狐朋狗友,一天走投無路了就來我們這裡討生活!不收的啊!”她將箱子搬到門口,瞥到了呆站着的伊莎貝拉——兩人交換了同樣訝異的眼神,但沒多久。
“哎,黃姨,話不能這麼說呢!您也沒見着我和什麼不對味兒的人混過,怎麼能這麼說我呢?”
黃姨邁着飄逸而有力的步伐走進來,一邊繼續搬東西一邊說:
“少來,我可曉得的!小瑞今年纔多大?十五是吧?你不是也才三十一?我都不好意思說你——”
店裡的大夥都笑了起來,包括阿尚自己。馬頭人的笑聲和豬頭的笑聲格外刺耳。
“欸!黃姨,我都說了我那閨女是領養的!領養!怎麼老拿這事笑話我呢?”
“行了,阿尚心好,我們都知道,要不然我們幹嘛收他?你也別笑他了。再說我們也確實該要個服務員,讓他帶他那個兄弟進來看看,我們又不是僱不起……”
“好嘞!”阿尚快步邁出店門,轉眼間語氣就冰冷了不少:
“我給你爭取到機會了,他們不排斥你,剩下的看你表現。別亂說話啊!”他手往後指着,伊莎貝拉卻盯着他的臉:
“我都不知道誒……你居然還挺能說?怎麼一和我說話就像條死魚?”
“嗯……其實,我比較喜歡像一條死魚一樣說話,這樣不費嗓子,聽起來也比較帥。”阿尚有些難爲情地撓撓腦袋,看起來沒有剛纔那麼機靈,反倒有些呆萌。雖然三十歲的大男人用“呆萌”這個詞還怪噁心的……
“我懂了,你喜歡和我說話。”
“別貧了……快進去吧。”
“一起。”
“……行行行行行行,一起一起——真是,哎……”阿尚轉過身,嘴裡不停,頭晃得誇張。他領着伊莎貝拉走到搬東西的郝老闆面前,全然不顧周邊客人們的眼睛大多都直了。
這條街上可少見這麼靚的女娃,還是個外國妞。
郝老闆剛放下一板處理好的雞屁股串,扭頭便看見了阿尚和他身邊的伊莎貝拉。
一瞬間,這位矮壯的老闆變成了一座雕塑。
隨後,他機械一樣的直起身來,看看伊莎貝拉,再看看阿尚,都是仰望。
“阿尚,她是……”
“……我給您抓的壯丁,您看她當服務員,合適麼?”
金髮的熱辣洋妞,還一臉天真和憧憬……怎麼看都是涉世未深的好騙姑娘。
“阿尚,”郝老闆的表情突然嚴肅了起來,以他的身高只能抓住阿尚的手臂,“我理解你,三十一歲,年輕,是個找媳婦的好時候。我也不想壞你的好事,但,但是你這……你這是哪兒勾搭上的妞啊?小瑞今年十五了,她知不知道啊?”
……好吧,意料之中的誤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