橫山寺位於市區的北部的衡山山腳,距離市中心說遠不遠,說近也不近,每當夏季的時候,這座海拔只有八百多米的小山就成了市民們納涼的聖地。
據市志記載,橫山寺最早建於明朝中期,經歷了數不清的戰火,終於在文革時期被一把火燒成了平地。
現在看見的橫山寺是九十年代初期由信男信女們集資重建的,後來又經過多次擴建才達到了現在的規模。
由於傳說中橫山寺曾經菩薩顯靈,並且護佑了兩萬多難民逃過了太平天國蕭朝貴部將的屠殺,所以,儘管廟宇是後來重新修建的,但還是香火不斷。
尤其是宗教節日的時候信男信女們更是絡繹不絕,不過,眼下是冬季,來衡山的人本來就沒有幾個,這一帶就顯得比較冷清。
天空下起了毛毛細雨,半山腰上樹木掩映中淡黃色的廟宇在煙雨中別有一番空濛的神韻,山門前一個小型的停車場上空蕩蕩的,只停着樂正弘那輛帕薩特,擋風玻璃上的雨刮器一直來回蹭動着。
樂正弘看看手錶,八點還差十分鐘,附近並沒有車輛,楊玥顯然還沒有到,他對楊玥約自己來這裡見面倒沒有想太多。
畢竟,她是個名人,如果在茶樓或者什麼公場合見面,難免會被人認出來,看來,她今天還是想把這次會面安排坐在自己的車裡面,這樣就誰也不會看見她跟自己在一起了。
說實話,想起上次跟楊玥在地下車庫見面時惡劣的態度心裡面忍不住有點發憷,他知道,眼下楊玥恐怕除了她的姘頭之外,對所有男人都有種居高臨下的姿態。
自己掌握的那點“材料”都不一定能鎮得住她,今天說不得要給她來點無中生有了,有些事情雖然沒有證據,可根據推理,應該八九不離十。
趁着等楊玥的機會,樂正弘決定做一件他思考了兩天卻一直拿不定主意的事情,剛纔和母親的一番話讓他下定了決心。
他拿出手機,編了一條短信,大概內容是:本市最大的民營企業可能改姓,據可靠消息,羅氏兆基的大公子並非羅繼偉親生,而是一個野種。
目前羅繼偉生死未卜,羅氏集團已經陷入了爭奪遺產的內訌之中,有消息稱,今天警方發現羅繼偉的私人律師死在了某賓館,確認爲他殺。
另據知情者透露,羅繼偉早先已經決定由二公子繼承遺產,並且立下遺囑存放在該律師處,目前因爲該律師的突然死亡遺囑已經不知去向。
由此看來,羅繼偉創下的這個金融帝國有可能落入異姓隻手,而背後參與角逐的各方勢力更是撲朔迷離,最終鹿死誰手,目前還很難做出判斷。
寫完這條短信之後,他念了好幾遍,最後咬咬牙發給了魯傳志,並且在短信的末尾特別叮囑,按照謠言處理,千萬別被人查到出處。
不一會兒就收到了魯傳志的短信:雖然快過年了,可這個帖子絕對是今年最具爭議性的新聞,你他媽確信這不是謠言?
樂正弘急忙回覆道:你只當謠言處理就行了,要是被人抓住,你就是造謠者,我可不承認啊。目前判斷,可能性爲百分之九十五。
不到三分鐘,就接到了魯傳志的回覆:已發出,如果是謠言的話,你就等着羅繼偉來掐斷你的脖子吧。
樂正弘回覆道:羅繼偉恐怕出不了醫院的大門了,我擔心的是羅東,他要是知道你發了這個帖子,非幹你祖宗八代不可。
魯傳志罵道:操,老子什麼這時候都是你的擋箭牌。
樂正弘心裡有種復仇的快感,說實話,他早就對羅東心生怨恨,尤其是得知他竟然想強姦關馨的時候,心裡面那團火無處發泄,現在神不知鬼不覺地製造了這條“謠言”之後,那感覺就像是給了自己情敵致命一擊,那感覺怎一個爽字了得。
不過,他覺得自己之所以這麼幹的原因倒不僅僅是爲了關馨,更是爲了助妹妹和自己未來的妹夫一臂之力,他雖然口口聲聲不讓妹妹和母親捲入羅家的遺產之爭,可他自己卻最終忍不住橫插了一腳。
忽然,響起一聲短信鈴聲,他以爲是魯傳志的短信回覆,打開一看,卻發現是白天那個發來約會短信的號碼,急忙打開一看,只見上面寫着“我已到忘心亭過期不候。”
媽的,沒看見有車過去啊,難道這婆娘竟然提前來了?既然這樣,證明她對自己並不是沒有一點顧忌,什麼過期不候,心裡面恐怕等得都有點着急了。
樂正弘一想到楊玥迫不及待地提前到了半山腰的忘心亭等着自己,頓時信心大增,下決心今晚要制服這個不可一世的老同學。
忘心亭在衡山背面的半山腰上,只要繞過山腳上坡幾十米就到了,夏季的時候很多人坐在那裡喝茶納涼,這個時候恐怕早就沒人了。
說實話,和一個女人在這種地方見面本來是一件很浪漫的事,甚至有種幽會的感覺,遺憾的是自己現在和楊玥格格不入,不僅沒有浪漫的感覺,反倒有點像是上戰場一般。
就在樂正弘發動車慢慢開出停車場的時候,手機卻忽然急促地響起來,沒辦法,只好停下來看看來電顯示,沒想到是關濤打來的。
“姐夫,明天我們幾點走啊。”關濤問道。
樂正弘說道:“你等我電話就行了,對了,我讓你把房子收拾一下,你媽後天來好住。”
關濤說道:“收拾好了,我現在就在你家裡。”
樂正弘說道:“那你今晚就住在那裡吧,我明天開車去接你。”
說這話,一眼瞥見不遠處開來一輛轎車,穿過停車場往後山開去。
“那你晚上過不過來?”關濤問道。
樂正弘盯着那輛車紅紅的尾燈說道:“我過去幹什麼,難道你一個人住在那裡還害怕?”
關濤猶豫了一下說道:“有點事想跟你說說”
樂正弘一隻手操作着方向盤慢慢把車開出了停車場,一邊有點不耐煩地說道:“明天不是就見面了嗎?什麼事情這麼急非要今晚說。”
話音剛落,只見剛剛開過去的那輛轎車還沒有轉過山腳,只聽一陣轟隆隆的聲響,黑暗中一個巨大的黑影突然出現在了對面的彎道上,並且走的還是內側,正好和轎車迎頭相撞。
沒等樂正弘吃驚的叫出聲來,只聽一聲巨響,只見一輛大貨車把那輛轎車撞的飛了起來,側翻着翻滾了幾圈,掉進了另一邊的小河裡。
樂正弘怔怔地坐在那裡,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過,他原本以爲出了這麼嚴重的車禍之後大貨車肯定會停下來,沒想到司機只是稍稍停了幾秒鐘,然後就加足油門,朝着另一條通往市郊的公路轟隆隆疾馳而去。
肇事逃逸。
這個念頭閃過樂正弘的腦際,他急忙打開車門跑了過去,在黑暗中朝着小河下面一看,只見河水倒是不深,那輛車底盤朝上躺在那裡,並沒有看見有人逃生,不過,即便是黑夜,也能看清楚整個車頭幾乎已經被撞扁了,想必裡面的人凶多吉少。
報警。
這個念頭剛閃過腦際,樂正弘已經撥打了110,。
“你們快來,衡山寺這裡發生了一起嚴重的車禍,汽車已經掉進了河裡面,肇事卡車已經逃跑了……”
樂正弘只說了一半,好像忽然意識到了什麼,渾身忽然打了一個冷戰,也顧不上接警的女警察的話,盯着山腳那個彎道呆呆地注視了幾秒鐘。
忽然一轉身就衝到了自己的車旁邊,二話不說就鑽了進去,然後一腳油門開着車衝過了山腳,一路開到了半山坡的忘心亭跟前。
正如他懷疑的那樣,忘心亭在雨中孤零零的佇立在那裡,只是裡面空無一人,哪有楊玥的影子?他看着空蕩蕩的忘心亭坐在那裡怔怔發呆,身子忍不住微微顫抖。
我操,要不是關濤打來的那個電話,現在掉進河裡的肯定是自己的車,這是一場人爲的車禍,目標肯定不是剛纔那輛車,而是自己啊。
一瞬間,樂正弘似乎被激怒了,來不及多想,一腳油門就開着車朝着剛纔大貨車逃走的方向追了過去。
嘴裡還一邊含混不清地咒罵着,兩隻眼睛緊盯着前面的車輛,追了差不多十分鐘左右,他終於看見停在了路邊的一輛大貨車,只是不敢肯定是不是剛纔那輛。
貨車裡面並沒有人,駕駛員這邊的車門還敞開着,樂正弘走到前面看看,只見貨車前面的兩盞大燈全部破碎了,毫無疑問,這兩貨車就是剛纔的肇事車輛,只不過裡面的人已經逃逸了。
肯定有人在這裡接應,毫無疑問,這裡應該是監控的死角,這是一場謀殺,針對自己的謀殺。沒想到居然被張素雲說中了,一條短信就把自己騙到了這個僻靜的地方,並且絲毫都沒有一點警覺性。
要不是關濤的電話,自己哪裡還有命在?媽的,也許今晚這起車禍是關璐和孫斌那起車禍的重演,看來,張素雲猜測的不錯,他們已經失去了耐心,要對自己下手了。
晚上八點橫山寺一個人來過時不候?
樂正弘回想起白天接到那封沒有標點符號的短信的內容,牙齒咬的咯咯響,心裡斷定這件事和楊玥有關,說不定就是她通過什麼人安排了這起車禍。
很顯然,當自己到達停車場的時候,那輛大貨車肯定已經在彎道那邊等着了,自己這邊接到短信肯定馬上就會離開停車場開過去,不用兩分鐘就可以開到彎道處。
而那輛大貨車馬上迎面開過來,隔着一個山嘴,互相根本看不見,但大貨車只要佔據着自己的車道,不管多小心都逃脫不了被撞飛的命運。
這可能也是兇手選擇這個地方約自己見面的原因,只是他們千算萬算沒有算到關鍵時刻竄出來一個替死鬼。
這個婊子貨真是心如蛇蠍啊,自己今天要是不明不白死在這裡,警察恐怕永遠也抓不到兇手,給自己發短信的那部手機肯定找不到機主,至於那輛大貨車說不定就是偷來的,兇手應該早就連夜離開這座城市了。
只是,楊玥真的會爲了自己今天早晨的威脅而起了殺心?她在碧海藍天賭場和李東明在一起就這麼見不得人?以至於要殺了自己才甘心?
這麼點殺人的理由似乎太牽強,想想這兩天發生的事情,儘管目前還不知道這起車禍究竟是誰幹的,但陪着警察抓捕毒販和今天上午撞人救走楊惠珊,再加上早晨對楊玥的威脅,不用說,肯定是這三個因素共同把自己推到了死亡的邊緣。
可笑張素雲竟然說要給自己找一根高壓警棍護身,今天這種飛來橫禍別說手裡有高壓警棍了,就是有一挺機關槍有個屁用啊。
雨水淋透了樂正弘的衣服,他還呆若木雞地站在那輛大貨車跟前,直到遠處傳來一陣陣警笛聲,這才驚醒過來,鑽進車裡面,迅速開車離開了現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