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玄月和王媽在密室裡談話的時候,白雲寺來了三四個縣林業局的人,他們對白雲寺門前和裡面院子裡的幾顆樹木進行了丈量和年輪測定,最後把庭院中那顆香樟樹界定爲古樹,並且在上面釘了一塊牌子。
由於這是正常的政府行爲,白雲寺主管內務的尼姑並沒有把這件事及時向玄月彙報,只是派了兩個小尼姑在一邊看着。
沒想到樹上釘了牌子以後,事情並沒有結束,其中一名領導模樣的人發現了樹上有一截已經枯死的粗壯枝幹,出於保護古樹的目的,他讓兩個手下帶着電鋸爬上去,把那一截枯枝鋸斷了。
當枝幹掉落到地面的時候,意外地發現中間居然是空的,兩名工作人員把樹幹立起來在地上墩了幾下,從裡面掉出來一些雜物,其中竟然有幾塊骨頭。
“哎呀,怎麼看起來好像是人骨頭啊。”只聽一個男人吃驚道。
領導走到跟前仔細看看,一臉驚訝的模樣,說道:“裡面應該還有,繼續墩。”
兩名工作人員抱着樹幹又用力墩了幾下,只見從裡面掉出來一個圓形的骷髏,一直滾到了一個小尼姑的腳邊,等她看清楚地上是什麼東西的時候,嚇得一聲尖叫,急忙拉着另一個尼姑跑進裡面報告去了。
不一會兒消息就傳到了玄月的耳中,頓時吃了一驚,也顧不上多問,帶着一大羣尼姑從裡面跑了出來,只見院子裡已經來了不少尼姑,站在那裡竊竊私語,而幾個林業局的人已經把屍骨湊到了一起,雖然還不完整,但已經明顯可以看出是人的屍骨。
“讓不相干的人都散了。”玄月衝瀘沽師傅喝道。
瀘沽馬上就把圍觀的衆尼姑驅散了,最後只剩下負責講經的瀘慧師傅還站在那裡,呆呆地盯着地上的屍骨,瀘沽可能因爲瀘慧的歲數以及地位,所以,並沒有把她趕出去,而玄月也好像沒有顧得上她。
“這應該就是傳說中的樹葬吧?”玄月走到幾名林業局的工作人員跟前,看着地上的屍骨說道。
林業局的領導顯然不懂樹葬書什麼意思,好像也不認識玄月,說道:“管他是什麼葬,你們白雲寺的樹上竟然藏着屍體,這還了得?我們已經給縣公安局打電話了,警察馬上就到,任何人別靠近屍骨。”
玄月聽了臉上露出驚訝的神情,衝那個男人說道:“怎麼能說白雲寺的樹上藏屍體呢,這些屍骨顯然有些年頭了,說不定還是古人呢,也沒必要大驚小怪的。”
沒想到那個林業局的領導不買賬,說道:“是不是古人的屍骨,等警察來了以後就清楚了。”
玄月盯着屍骨看了好一陣,最後撇了瀘沽一眼,說道:“既然這樣,就請這幾位施主先去偏殿喝點茶吧。”
瀘沽好像明白玄月的心思,急忙衝幾名工作人員說道:“各位施主辛苦了,縣公安局的警察趕到這裡要好幾個小時呢,大家還是到偏殿喝點茶吧。”
那位領導模樣的人想了一下,衝一名手下說道:“你在這裡看着,別讓人亂動,我們先去喝點茶,聽說南安縣最好的茶就在白雲寺呢。”
玄月帶着瀘沽和璇璣來到了一間靜室,罵道:“一羣飯桶,怎麼回事?這麼多男人來到寺裡面都沒有人告訴我一聲,我看,就算是寺裡面讓人翻個底朝天你們還在做夢呢,這都讓人把死人的骨頭都翻出來了。”
瀘沽和璇璣兩人低着腦袋不敢出聲,玄月喘息了一會兒,稍稍緩和了語氣說道:“我看這件事有蹊蹺,這麼多年都沒有見林業局的人來鑑定什麼古樹,偏偏在這個節骨眼上來了。
並且馬上就注意到了樹上的那根枝幹,這裡面肯定有文章,我看,多半是縣公安局那個姓洛的婆娘在暗中搞鬼。”
瀘沽小心翼翼地說道:“師傅,沒這麼複雜吧?我剛纔問了一下,這幾個人確實是縣林業局的人,再說,他們怎麼會知道那根樹幹裡面有死人骨頭呢?應該是一次意外的巧合。”
玄月沉默了一會兒,陰沉着臉說道:“我不管是巧合還是有人暗中搞鬼,在警察到來之前你們想辦法把屍骨處理掉。”
璇璣說道:“師傅,不就是一點死人骨頭嗎?怕什麼?南安縣本來就有樹葬的習俗,誰知道這些屍骨是猴年馬月的,難道警察還能隨便栽贓不成?”
玄月罵道:“糊塗,現在那個姓洛的本來就想找茬,既然寺廟裡面發現了人的屍骨,她肯定會借這件事情做文章。”
頓了一下,又若有所思地說道:“憑現代的科學技術,他們很快就能搞清楚這些屍骨是男是女,死於什麼年代,別說是這些基本情況,說不定連怎麼死的都能搞清楚呢。”
瀘沽和璇璣對視了一眼,似乎明白師傅的擔憂了,只是一時想不到好辦法,畢竟,那幾個林業局的人已經親眼看見過屍骨,如果屍骨不見了,警察自然不會善感罷休。
“師傅,那些人已經見過屍骨了,即便我們處理掉屍骨,總要有個正當理由吧,不然怎麼跟警察交代。”
玄月在房間裡慢慢踱了幾步,最後擺擺手說道:“這我就不管了,反正我什麼都不知道,出家之人慈悲爲懷,雖然只是幾塊屍骨,可也於心不忍,既然已經被俗人驚擾了亡靈,即便再入土也是無濟於事,看來只能燒成灰以後做肥料了。”
璇璣比瀘沽腦子靈光,頓時就明白了玄月的意思,說道:“師傅,你就不要再操心這件事了,我們想辦法處理便是了,就算警察追究起來,也有我們在前面擋着呢。”
玄月哼了一聲道:“那就趕緊去吧,我懷疑警察可能已經到了山下了,不過,沒必要和林業局的人發生衝突,今後凡是男人來寺裡面,你們兩個派人給我看好了。”說完,穿過靜室的另一扇門走掉了。
大約十幾分鍾之後,寺裡面忽然鐘聲大作,四五十名尼姑在瀘沽和璇璣的帶領下排着隊來到了香樟樹下,那個負責留在現場看守的林業局工作人員也不清楚出了什麼事,只好走到一邊給衆尼姑讓路。
璇璣走到他跟前,嘴裡念一聲阿彌陀佛,然後說道:“施主,出家人慈悲爲懷,我們準備提亡靈超度苦海,施主也沒必要守在現場,去偏殿喝杯茶吧。”
說完,也不管人家答應不答應,身邊兩名身體強壯的尼姑一邊一個,拉着工作人員就往偏殿走,沒想到一個大男人竟然沒有一點反抗餘地,只能一邊走,一邊嘴裡“哎,哎”地抗議。
瀘沽也不管這麼多,馬上讓衆尼姑圍着那堆屍骨席地而坐,然後嘴裡開始誦經,圈子裡面的璇璣讓一名尼姑把所有的屍骨收攏成一堆,然後在上面噴灑了一些透明的液體,不一會兒屍骨就開始燃燒起來,在衆尼姑的誦經聲中化爲灰燼。
其實,這件事確實和落霞有關,就想玄月猜測的那樣,還真是洛霞通過縣林業局策劃的一場“陰謀”,只是這場陰謀的始作俑者卻是樂正弘。
當然,樂正弘可不是出於盡公民的義務向洛霞舉報白雲寺這顆大樟樹上那一截神奇的枯枝,而是因爲心中好奇,又沒辦法弄清楚其中的秘密,所以才把這個“不值錢”的情報以及自己的猜測告訴了洛霞,目的當然是想驗證一下心中的猜測,不管最終有沒有什麼發現,洛霞都將欠自己一個人情。
只是,洛霞也沒有這麼好糊弄,她也不可能爲了樂正弘腦子裡的奇思妙想而讓警察去搜查白雲寺的一刻大樟樹。
但樂正弘好像已經把洛霞摸得恨透了,他倒也沒有過多渲染自己的猜測,只是着重講述了南安縣樹葬的特殊風俗習慣,同時暗示她,自己丈母孃也對這顆大樟樹頗有興趣。
洛霞雖然對樂正弘的奇思妙想沒有多看中,但卻對陸素珍的意見很重視,一聽她也懷疑這顆大樟樹有名堂,忍不住就動心了。
只是,派警察去寺裡面搜查一棵大樟樹有點興師動衆,萬一什麼都搜不到又會讓玄月抓住口實,這尼姑可不是省油的燈,到時候肯定不會善甘罷休。
這麼一想,洛霞就找到了縣林業局的局長協調了一下,利用林業局工作人員上門鑑定古樹的方式實施火力偵察,即便什麼都找不到,也不會引起玄月的疑心。
當然,這件事並不是四個工作人員都知道,只有帶隊上山的一位副局長明白所謂鑑定古樹,實際上是在替公安局找什麼東西。
所以,當樹幹中發現屍骨之後,他馬上就向公安局做了彙報,並且還派一名工作人員在現場看守,只是做夢也想不到尼姑們竟然強行縱火焚燒屍骨,等他聞訊趕到現場的時候,屍骨已經變成灰燼了。
洛霞可是聽戴明華講過段清風的歷史傳說,當然知道段清風死後徒弟給她做了一個假頭以及裡面藏着稀世珍寶的故事,實際上,她猜測樂正弘之所以把這件事告訴自己,多半也是因爲這段歷史傳說。
所以,當縣林業局副局長告訴她在枯樹枝裡面發現屍骨的時候,忍不住一陣心跳,還以爲無意間真的找到了段清風的葬身之處。
於是急忙詢問屍骨有沒有頭顱,等她知道這具屍體不僅有頭顱,而且並不是什麼假頭的時候,心裡面就不僅僅是興奮了,而是隱約把這具屍體和玄月聯繫在了一起,二話不說就親自帶着張素雲驅車趕往白雲寺。
只是,等她趕到的時候,尼姑們已經把僅存的一點灰燼也分散埋在了的大樟樹發達的根系周圍了,當洛霞從林業局領導嘴裡瞭解到尼姑少強行焚燒屍骨的事情之後,心裡面對玄月的疑心更重了。
“玄月心裡肯定有鬼,這分明是在毀屍滅跡。”洛霞衝張素雲憤憤地說道。
張素雲好像對這些屍骨沒有多大興趣,說道:“頭兒,雖然我沒有看見屍骨,可剛纔問過林業局的人了,基本上斷定這些屍骨年代很久了,應該是就是屬於南安縣傳說中的樹葬,屬於刑事案子的可能性不大。”
洛霞哼了一聲道:“如果真是這樣的話,玄月爲什麼強行焚燒屍骨呢?”
張素雲說道:“這是瀘沽和璇璣乾的事情,她們這麼做多半是因爲宗教的原因,玄月並不知情。
再說,即便這具屍骨和玄月有關,直到現在才被發現,她完全可以推的一乾二淨,也沒必要燒幾塊骨頭啊,我們手頭的事情還多着呢,沒必要在這幾塊老骨頭上面浪費時間。”
事已至此,洛霞也沒辦法,在沒有確鑿證據的情況下,她可不想再摸老虎屁股,只能讓人給林業局的人和瀘沽做了一份筆錄,然後帶着人馬撤下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