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人說完,繼續擡腳往前走去,等到沈青桐回過神來,她已經跟侍衛報了自家名號。
沈青桐沒辦法,只能硬着頭皮跟過去。
其實她很快就明白了大夫人不介意她跟着過來的原因——
不過就是拿她做背景板,來給沈青荷加分的。
沈青桐知道在沈家那些人眼裡自己是什麼樣子的,低調,木訥,話不多。
其實平心而論,她的樣貌五官生得還算精緻,看着尤其順眼,只是從來都粉黛不施,站在豔光四射的沈青荷面前,就實在顯得寡淡了。
本來大夫人並沒有這樣的想法,可誰讓她主動送上門了?既然帶了她一起出門,那就總要物盡其用的。
精明如大夫人,怎麼可能讓她白來一趟呢?
沈青桐心中苦笑。
院子裡已經有一位珠圓玉潤的嬤嬤走了出來,“是沈大夫人是嗎?”態度有些傲慢,卻謹守着禮數。
“是!”大夫人笑道:“我上山來禮佛,聽說賢妃娘娘剛好在寺中小住,所以過來拜見,不知道娘娘方便嗎?”
“登門便是客,娘娘這會兒剛好得空!”那嬤嬤道,側身讓路,“夫人請進!”
“有勞了!”大夫人頷首,舉步跟着她往裡走,一面問道:“不知道嬤嬤怎麼稱呼?”
“我姓黃!”那嬤嬤道,並不怎麼熱絡。
大夫人於是識趣的不再多言。
一行人穿過院子,進門前沈青荷有些緊張的低頭整理了一下本就平整的衣襟。
紫珠抿着脣偷笑。
沈青荷側目,嗔她一眼。
剛好紫珠也是沒資格進去拜見賢妃的,便就嬌俏的吐了吐舌頭,退到了一邊。
“娘娘!”黃嬤嬤把三人讓進門去,剛好迎着賢妃繞過屏風從裡面的屋子出來,她就迎上去攙扶,“是鎮北將軍府的沈夫人前來拜訪!”
賢妃今年是三十九歲,容貌不算太美,但貴在端莊,大家風度十足。
“臣婦馮氏,見過賢妃娘娘!”大夫人率先行禮。
“見過娘娘!”沈青桐姐妹也跟着屈膝行禮。
“免了吧!這又不是在宮裡,沈夫人不必客氣,都坐吧!”賢妃笑道,自己先在主位上坐下了。
“謝娘娘!”三人起身,依次在下首落座,大夫人就道:“聽說娘娘在寺裡小住,我們就冒昧的來了,不知道有沒有打擾到娘娘!”
“既然遇到了,那就是緣分!”賢妃道,面上帶了淡淡的笑容,雖然不會叫人覺得不舒服,但也絕對不是那麼的平易近人的。
有宮婢進來上了茶。
賢妃喝了口茶,目光才落在了沈青荷兩姐妹的身上。
“哦!這是小女清荷,還有我家二伯的遺孤青桐!”大夫人主動解釋。
“是麼?以前在宮宴上都是遠遠的看一眼,都擡起頭來讓本宮瞧瞧!”賢妃仍是和氣的笑道。
沈青荷有些緊張的捏了下袖子,面上有些嬌羞的緩緩擡起頭。
沈青桐倒是沒壓力,只不過目光偶爾瞥見立在賢妃身後的那扇屏風,心裡就莫名的有點發毛,也說不上是不是自己多心,她總覺得西陵越人應該就在後面。
賢妃的目光只從她身上掠過,然後就定格在沈青荷面上,細細的打量片刻,讚道:“這樣貌真是生的不錯!”
“娘娘謬讚!”沈青荷羞紅了臉,推辭,略一垂眸,卻是朝大夫人遞過去詢問的一個眼神——
明明說好了今天雙方來相看的,怎麼昭王沒出現?
大夫人心裡顯然也有疑慮,唯恐是賢妃臨時反悔了,只是她到底心機比沈青荷要深,端的住,不動聲色的垂眸飲茶。
喝了有半盞茶,賢妃才微微笑道:“越兒這孩子也是的,本來說好今兒個早上過來陪本宮用膳的,居然這個時候也不見人,不知道又是因爲什麼事情耽擱了。”
大夫人聞言,懸着的心這才放下,笑道:“昭王殿下公務繁忙,又深得陛下的倚重和信任,娘娘真是好福氣呢。”
賢妃臉上笑容更深了些,道:“哪有這麼說話不算的,可不是叫本宮白等麼?”
這話她倒是插科打諢替大夫人母女圓了場。
不想沈青荷的臉當時就有點垮了下來。
沈青桐瞧在眼裡,隱隱覺得自己肝兒都疼了——
這沈青荷是腦子有病吧?西陵越是什麼身份?朝中可以和太子比肩的皇子!今天賢妃肯叫她來看上一眼都是得了沈家女身份的庇廕,還能由着她來挑肥揀瘦麼?
“娘娘這是在謄寫佛經麼?”大夫人也察覺了女兒的失態,一眼瞧見放在裡面案上的書卷,趕緊岔開了話題,“寫字久了特別費眼睛,清荷的書法還勉強能看得過眼,如若娘娘不棄,讓她代勞可好?”
賢妃脣角始終掛着平和的笑,淡淡的道:“經文是要在太祖皇帝的壽誕上焚化的,本宮閒人一個,也就只能盡這點心意了,哪能再叫旁人代筆。”
“都是娘娘的一片孝心!”馮氏恭維,並不勉強。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說了會兒話,其間賢妃就順帶着偶爾也問沈青荷一兩句話。沈青荷的禮儀規矩是從小就請了宮裡出來的嬤嬤指點調教出來的,所以倒也沒有失禮。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因爲西陵越沒出現,她心裡不痛快,所以便不太十分樂於表現,看着沒什麼精神。
沈青桐坐在邊上不起眼的地方,橫豎也沒人管她,她便始終微垂着眉眼,看着謹小慎微,實則是事不關己的熬時間。
一盞茶喝得見了底,西陵越還是沒來,大夫人不好繼續賴下去,就起身告辭。
陸賢妃也沒挽留,待一行人走後,她就起身繞過屏風,進了裡面的屋子。
彼時西陵越就坐在裡面的桌旁,手執茶盞,臉上看不出具體的情緒。
“越兒,沈家的這位小姐,你覺得怎麼樣?”賢妃問道。
西陵越笑了笑,低頭,手指輕叩着手中瓷杯的外壁,淡淡道:“還成。”
“本宮也覺得還好。”陸賢妃鬆了口氣,彎身在旁邊的椅子上坐下。
自己兒子的脾氣她最清楚,雖然和沈家聯姻大有裨益,可如果西陵越就是看沈青荷不順眼,那這事兒就絕對成不了。
這個孩子,她也不知道該怎麼說他好。
雖然人才出衆,謀略手段又公認的是在太子之上,可也就是因爲太出色了,反而十分的狂傲。說得好聽了叫恃才傲物,再直白一些,就是有點不知天高地厚,太自負也太一意孤行了。
宮婢奉上茶水,陸賢妃接過去呷了一口,然後就聽西陵越輕哂一聲,慢慢地道:“是啊,還好!就是那顏色,瞧着寡淡了一些!”
“沈家的這位大小姐一直都是以豔若桃李著稱的……”陸賢妃還沒反應過來,話到一半卻是勃然變色,端着茶碗的手指僵住了。
旁邊的黃嬤嬤一臉緊張。
“嗯?”片刻之後,西陵越擡眸看向了陸賢妃,“怎麼母妃讓我來看的不是前鎮北將軍沈競的女兒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