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韶容怔了一下,看向他,明靖辰已經笑了,“原來你是如此關心我的。”虞韶容聽着臉上微微有些尷尬,但立即就收斂了情緒,“如果不關心世子,那就是奴婢失職了。”
明靖辰聽着搖頭,“在面對着我的時候,我不希望你還是以婢女的身份面對我,韶容,你跟我是平等的。如果你愛的是我的世子身份,那,我寧願放你自由。”
虞韶容看着他,低眸,挽上他的手臂,“好,你說的。你與我平等。”這明靖辰,有時候身上真的很多閃光點。只可惜,怕是要毀在自己的手中。
但願,他不會太痛苦。
明靖辰紫眸盯着虞韶容,嘴角淡淡一笑,可是下一秒,心頭又是一疼!明靖辰立即穩住身子,他緩過來,擡眸看向虞韶容,“我們回去吧?”
“好。”虞韶容點頭,扶着他一同往明王府走去。
明靖辰轉頭看着她,嘴角淡淡一笑,與他一同走在那人羣依然熱鬧的街道上。
舞龍依舊,人海依舊。
明靖辰暗中運力,將痛感壓了下去之後,勇敢牽起虞韶容的手,與她一同走在那街道上,“韶容,當真願意與你一同走下去,走過春夏秋冬,不斷循環。”
虞韶容聽着嘴角淡淡一笑,“世子對我甜言蜜語,可莫要只討我一時歡心。”
“不會。”明靖辰認真道,“我是真心實意的。”他說着看向前方,“我是個不太會說話的人,往後,我寧願用行動來證明我自己。”
虞韶容聽着輕聲一笑。
那猜燈謎的兩邊都有好些的人,明靖辰看了虞韶容一眼,還是扯着她到了邊上去,然後看了一下那燈謎,念道,“欲訪孟嘗卻未得,猜一燈謎用語。”
虞韶容看向他,“是什麼?”
“讓我想想。”明靖辰低眸,看向她後,道,“面不成文。”
虞韶容聽着趕緊翻過來看那答案,可是沒想到竟然答對了。
“對了。”虞韶容轉頭看着他,“你還說你不會猜燈謎?”
明靖辰嘴角一笑。他拉着她上前走了幾步,然後又纔看了另外一個燈謎,“尖,打《論語》一句。”
“怎地會有如此的燈謎?”明靖辰不禁道,“這應當是‘小大由之’。”
虞韶容趕緊翻了來看,果然是這個答案。
她笑,“原來是個猜謎高手,卻盡說的不會。”
明靖辰見此,拉着她繼續逛,走幾步再來猜個燈謎,然後恰當的時機裡再逗弄一下虞韶容,虞韶容看着他那模樣,忍不住嘴角笑笑。
走過了街頭,兩人到了一棵樹下,剛剛想着要離開,卻聽得周圍一聲,“快看,煙花!”
“嘭!”一聲,夜空中的煙花尤爲燦爛。
明靖辰牽着虞韶容的手,擡頭看着上空,“想不到在闋都能夠看到如此璀璨的煙火。”
虞韶容怔愣了一下。
十二歲那年那日,千陽漠在風中樓閣中喝下了她的酒,要她作陪中秋。她不知他是這闋都中盛名的漠王,更不知道他早已經知道自己是誰,而且懷着不可告人的目的,卻以爲找到心中所想的如意郎君,便心中歡喜願意與他度過這中秋。
那夜,千陽漠與自己看了人生中的第一個煙花。
那夜,自己將手中的白色曼陀羅送給他,爽朗又豪放,也恬不知恥,“我視這白色曼陀羅爲生命,如果你對我有些許意思,你便在庭院中種滿白色曼陀羅,告訴天下人,你喜歡我!”
千陽漠看着她離開,淡淡一笑,將那白色曼陀羅放在他的鼻孔下輕輕聞了聞,“白色曼陀羅,天上開的花,白色而柔軟,見此花者,惡自去除。多好的寓意。”
……
“韶容,你猜,這是什麼花?我念給你聽:它是天上飄來的花朵,白色而柔軟,見此花者,惡自去除。打一花名。”明靖辰扯了扯虞韶容的袖子,示意她看這燈謎。
虞韶容已經怔愣了,她看了一下週圍,怎麼可能會有人出這樣的燈謎?不怕死麼!這謎底,自然是白色曼陀羅,可是竟然有人出這樣的燈謎?!
“你又猜不出來是不是?”明靖辰看着她輕聲一笑,道,“讓我想想,我想應該是白色曼陀羅。天上飄來的花朵,美麗,純潔。”明靖辰說着翻了那謎底。
果然那“白色曼陀羅”五個字顯露在視野當中。
虞韶容盯着那五個字,怔愕得眼珠子都要掉下來!
因爲,那字扭扭歪歪,竟然是……八年前堯之玉寫的那張!
每一年的中秋都會有人重新寫一些謎語,將往年的舊的謎語牌子替換掉,可是,堯之玉的這張謎語牌竟然一直保存下來,而且並沒有被人發現!竟然是一如既往的新!
自己與他度過那中秋的時候,是十四歲,當時還處在那戰爭當中,他還真是個傻小子一般,不守軍中規矩,到了這街道上看花燈。她巡視發現他不在軍中,心中怕他被責,也擔心他,遂出來尋他,卻被他拉着過中秋。
鑽了魚龍舞不說,拉着她不顧她心中所想,一路將那些燈謎猜透,然後還拉着她到了邊上將那謎語寫下,扭扭歪歪的字。
“字不太好看。”他也覺得,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她,“我是個粗人,不常寫字。”
自己當時還真是信了。可是到了後面才知道,他驚才豔豔,他不會寫的是上灝皇朝的字,卻能夠將南洛文字寫出無數的花樣來!
“謎底是白色曼陀羅,你喜歡的,我也萬分喜歡的花朵。”他說着將那謎語牌掛起來,“每一年都會換上一次謎語牌,壞的舊的都會被丟掉,我的,永遠是新的。”
虞韶容愣了一下,堯之玉說,他的這謎語牌,永遠是新的,果然,這牌子真的永遠都是新的。
“這人寫的字,還真能夠跟我一拼。”明靖辰笑出聲來,然後下一秒似是意識到什麼一般,立即看向虞韶容,“韶容,這,這白色曼陀羅不是朝廷所禁止的嗎?怎麼會……”
“可能是疏忽了。”虞韶容將那謎語牌扯了下來,“我們拿走吧,如果被朝廷的人知道,那不知道會有多少人牽扯進來。”
“嗯。”明靖辰點頭。
虞韶容將那謎語牌放進自己的懷中,之玉,你的謎語牌。
“我們回去吧!”明靖辰不禁低聲道,自己的心貌似又開始被那什麼蚨啃咬,自己快忍受不過來了。
虞韶容點了點頭。
這時候,頭頂上又有璀璨的煙花綻放。
明靖辰轉頭看她,“韶容。”他低沉一聲,將她擁進自己的懷中,然後輕輕吻上她的脣。
怕她惱怒,遂明靖辰只敢蜻蜓點水碰了一下她的脣。
虞韶容看着他,驚了一下。他凝視她,嘴角淡淡一笑,牽着她的手往明王府中走去。
千陽漠坐在那風中樓閣中,冷冷地看着下面的一切,他一手提着美酒,另外一手萬分不雅地叉在腰間。
“孤已在庭院中種滿了白色曼陀羅,不知道大小姐可賞臉到庭院中看看那盛開的花朵?”那是三年後的中秋,她十五歲,自己二十五歲。
朝中舉行盛事,所有的皇族子弟全都會騎着高頭大馬隨着遊行隊伍走過那闋都大街小巷,接受百姓萬人祝福。
自己騎着馬在萬人的簇擁之下,走到這風中樓閣下面,仰頭看向那依舊傍在那風中樓閣中喝酒的顏舜華,邀請她到自己府上看滿院子的白色曼陀羅。
至此,闋都中無人不知,他千陽漠喜歡上了顏大將軍府的大小姐。
而且,是深深喜歡。
不然,不會將她三年前的戲言兌現,不會在萬人矚目的時候,騎馬故意繞到了這風中樓閣當中,不會故意在那庭院中真正種下滿院子的白色曼陀羅。
顏舜華見他突然出現,已經是驚愕,聽他這般一說,更是驚得一時忘了反應!
是,那時候顏舜華暗戀他,他是天之驕子,是萬人敬仰的漠王。
更是,她所認爲的小時候,他將自己從那刺客手中救下,更是十三歲那年在這風中樓閣中的一句“我的名字,千陽漠。”
他足以打動顏舜華當時那少女心。
他從懷中取出一朵白色曼陀羅,放在脣邊輕輕一吻,仰頭再看向顏舜華,淡笑,“種花不太容易,所以,讓大小姐久等了。”
顏舜華驚愕了一下,那張小臉上寫滿的都是驚愕,驚得怎麼說話都不知道。
那日,不是第一次見面,她已經跟隨父兄在他麾下馳騁過無數次疆場,與他對望過無數次。
那日,卻是他突破了兩人之間的關係。
“難不成孤的所種的白色曼陀羅不夠美?”千陽漠見她滿眼裡的驚愕,遂不禁看了自己手中的白色曼陀羅,他擡眸看她。
周圍所有人都看着他們兩人。
“美。”顏舜華回神來,她嘴角一笑。
“但始終不夠阿華美。”千陽漠將白色曼陀羅插在他雲鬢當中,與顏舜華一致,他朝着顏舜華伸出手,“阿華。”他的意思,是讓她下來,他會接住她。
顏舜華怔愣了一下。
周圍的人起鬨了,“跳下來,跳下來!跳下來!”
“大小姐跳下來!快跳下來啊!”
顏舜華聽着衆人這般,看着他們起鬨,臉上有些尷尬,更是臉紅。
千陽漠擡眸看她,“信不信孤?”
“……信。”顏舜華遲疑了一下,還是點頭。
千陽漠嘴角一笑,“嗯?”他伸出手臂,示意她下來,“若是你不下來,那,只好孤上去了。孤的院子裡都是白色曼陀羅,若是大小姐不賞臉去看看,那,孤只好將那些花朵全都燒了。”
“別。”顏舜華立即喊道。
千陽漠笑,“孤也不捨得燒掉,那是孤的心血,心血,阿華可懂?”
顏舜華看着他眸色裡的認真,點頭。
千陽漠再次一笑。
顏舜華起身,在那一瞬,真的朝着千陽漠縱身一躍!
千陽漠飛身將她接住,抱着她一同坐在那馬匹上!
整條巷子的人全都鼓掌。
千陽漠將雲鬢中的白色曼陀羅取下,然後插在她的髮髻上,如此,她的髮髻上有了兩朵白色曼陀羅。
“真美。這花,當真只適合你,也只屬於你。”他不禁讚歎。
……
千陽漠低頭看着自己手中的白色曼陀羅,轉動了一下之後,他將手中的白色曼陀羅放到一邊,仰頭再次喝了一口酒。
“白色曼陀羅……”他低沉一聲,將酒灑在那白色曼陀羅上,“白色曼陀羅……呵呵!”他冷笑,將酒全都澆在那白色曼陀羅花上,“可笑,可笑!朕對你一片真情,一片真情!”
千陽漠低沉一聲,手深深地捏住那白色曼陀羅,那白色曼陀羅莖上的針刺深深地刺進他的手掌心。
下一秒,他一運力,手中的那白色曼陀羅變成了汁水,從他手中流出。
千陽漠扔了那白色曼陀羅,仰頭喝了一口酒。
這時候,頭頂上煙花綻放了。
千陽漠扭頭,彷彿還看到顏舜華坐在自己身邊。
“千陽,你快看,煙花!”她指着那頭頂上的煙花,“多美啊!”
“千陽,你笑啊,你怎麼就不笑?你跟我一起不快樂嗎?”
“千陽,你壞人,又不理我,我自己喝酒去!”
“千陽,你告訴我,你當時是怎麼種下滿院子的白色曼陀羅的?”
千陽漠腦海中彷彿她那清脆的聲音繚繞在耳邊。
“煙花,不如你美。”
“我不是不笑,是笑不出。但是阿華讓我笑,我就笑。”
“跟阿華在一起,是最開心的事情。”
“我不是不想理你……而是,不能理你。阿華,原諒我。”
“因爲喜歡,所以才花了心血種下的白色曼陀羅……阿華,心血,懂麼?這裡,心,血。”
千陽漠一句句對應回答。
那時候,他就是這般回答,回答得她感動萬分。
“感動萬分,你當真是感動麼?”
良久之後。
千陽漠低聲笑,“呵呵,呵呵呵……”到最後,卻笑得越來越大聲,“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風中樓閣下有人經過,但是聽到這樣的聲音卻不見一人的時候,不禁都毛骨悚然,全都趕緊離開。
這風中樓閣自從顏氏九族被屠之後,就蕭條無人了。
每逢中秋十五的時候,更是無人敢靠近。
因爲每每中秋這個時候,總能聽到一個人在那裡哈哈大笑,卻看不到那究竟是什麼人!
明靖辰牽着虞韶容的手,恰巧經過這風中樓閣,兩人都聽到了那在黑夜中的狂妄又似是瘋癲的笑聲。
虞韶容怔愣了一下,擡頭看了一眼那處在黑暗中的風中樓閣。
這風中樓閣,承載自己很多很多記憶,一些自己不想觸碰的記憶。
千陽漠,堯之玉……
虞韶容挽上明靖辰的手,“我們走吧,聽聞這裡有很多鬼。趁早離開爲上。”
“嗯。”明靖辰再次看了一眼那風中樓閣,與虞韶容一同往外面走去。
千陽漠又喝了一口酒,放眼看過去的時候,卻看到一男一女的背影,他立即坐直了身子,“阿華?”
那背影,着實像……堯之玉和顏舜華!
千陽漠擦了擦眼睛,再次盯着他們,“不,不會!”
而這個時候,那男的扭頭看着那女的,不知道說了一句什麼話之後,那女的靠在他的肩膀上。
千陽漠怔愕,他搖頭,“不是!絕對不是!”他怒斥一聲,一把將手中的酒壺狠狠地往那一男一女的背影擲過去!
可是,那男女背影已經走遠!
唯有聽得一聲酒壺摔碎的聲音。
沐哲背靠在那牆壁上,等了許久,他想了想,還是用長劍的劍柄敲了敲牆壁。
千陽漠頓時收斂了自己所有情緒,他起身,迎風而立,看向這上灝天地。是,自己是這天下的主宰!任何人,都不算什麼!
“皇上,鬼醫神手已經到了偏殿,請您指示。”沐哲上前,拱手行禮。
千陽漠聽着轉身,拂袖離開,“回宮。”
明靖辰將虞韶容送回她的偏房,說了幾句話之後,就馬上離開。
虞韶容心中有些疑問,他離去很是匆匆,莫非是發生了什麼事情?
明靖辰走出她的房門,立即就進了自己的密室中。可此時,喉中一腥!
他捂着自己的嘴,打開了一道密室的門,匆匆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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麼麼,時速太慢,請見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