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巧武寧伯府給英國公府送三月三的節禮,英國公夫人接過禮單瞧了一眼,面上帶笑點點頭:“真是難爲了親家這麼想着,東西準備的齊全。”
她說着,問來的錢媽媽:“你們姑娘在宮裡可好?這都快三月三上巳節了,宮裡若是按照從前的規矩,該讓女孩兒們出來探親了,有消息了沒有?”
錢媽媽臉上笑盈盈的,顯然是心情很好,主人過的也很順遂,點頭恭敬的說:“謝過老太太關心,我們姑娘在宮中陪伴六公主,都好,昨兒宮裡的賞賜便下來了......我們二夫人都說,姑娘是像了您........”
徐游下意識的攥緊了拳頭。
錢嶸就是一個廢物,可如今這個處處不如自己的廢物卻在六公主身邊如魚得水,偏偏是自己,自己這個天之嬌女,反而要在夾縫當中求一條活路。
真是諷刺。
這一切都是因爲誰?
英國公夫人笑起來:“阿嶸是個好孩子,她小時候在我跟前長大,最孝順我,等她出宮來,讓你們夫人將她帶來,有些日子沒見了,真是想念。”
情形完全顛倒過來了,徐遊緊咬牙關,面上還帶着笑,心裡卻在滴血。
錢媽媽應是,着意看了一眼徐遊和世子夫人的臉色,回去便跟錢二夫人提起來:“我看錶姑娘和世子夫人不大高興呢。”
錢二夫人將手裡的血燕一放,嘴裡哼了一聲:“當然不高興,原本她們多高高在上,生生的把我的阿嶸當槍使,差點兒把我女兒給折了進去!可現在呢?現在她們自己也不好過,我的阿嶸卻因禍得福,如今跟六公主關係好的很,她們當然就不高興了!”
可錢二夫人也懶得去捧世子夫人的臭腳了。
她是出嫁女,家裡的事她管不了那麼多了-----她向來跟二哥家裡更親近些,二嫂爲了小三兒的事已經險些哭瞎了眼睛,可是大房卻沒當回事。
這太讓人心寒。
親孫女親侄女尚且被那麼對待,替家裡死了也就死了,何況外孫女呢?
她已經對孃家的事不是那麼上心了。
倒是自己的女兒,她回過頭去問錢媽媽:“問清楚了沒有?那個姓楊的,當真是還在京城?”
還有完沒完了?這個人真是甩不脫的蒼蠅,時時刻刻都讓人作嘔,這門親事他已經自己拿了三千兩銀子就當是退了,可是最近怎麼又黏黏糊糊的?
錢二夫人把女兒看的很重,實在不想讓女兒再被這樣的人牽連。
如今女兒在六公主跟前得臉,往後就有更好的前程,怎麼能被這樣的人給纏上?
錢媽媽提起這事兒也是極爲義憤填膺:“人是當真回來了,我們的人親眼瞧見的,可是看他拿架勢,倒不像是衝着咱們家來的,聽說還去了國公府......”
去國公府?
錢二夫人有些茫然摸不着頭腦了,這不對啊。
如果真的是衝着錢嶸來的,去英國公府有什麼用?錢嶸的確是國公府的外孫女兒,可是終究是姓錢的,最後婚嫁都是錢家這邊說了算。
這姓楊的是不是腦子壞了?
可是既然不是衝着錢嶸來的,錢二夫人便稍稍放心了,叮囑錢媽媽:“讓人小心些盯着他,他要幹什麼不管,可別跟咱們家沾着關係。”
說着又道:“還有平魚,讓她也看緊了姑娘的屋子,可別出什麼事,過些天阿嶸也就回來了,讓她高高興興的來家裡,再高高興興的回宮裡去纔是正經。”
錢媽媽一一都答應了。
而被武寧伯府重點關注的楊書生其實現在已經顧不上武寧伯府了。
他的目標放在了朱元身上。
從朱家的巷子裡出來,他抖了抖身上的披風,徑直去了正陽大街,下了馬車還望着豐樂樓冷笑一聲。
真是能耐呢,這位朱姑娘。
他想起當初自己貼上去討好,朱元那副不屑一顧打發叫花子的模樣,眼裡有心酸也有委屈不平。
怎麼就不能拉他一把?
誰都有往上爬往上走的權力,朱元自己不也是冒着天下人的唾沫不擇手段的在往上爬嗎?她既然可以,爲什麼別人不可以?
他也不過是想活的更好而已,那個李太華,要不是因爲有朱元在她背後,他還看不上。
再說,他好歹是個讀書人,能夠紆尊降貴看得上李太華,難道不是李太華的福氣?!偏偏朱元把他當成瘟神!
也好.....
要不是朱元把事情做的太絕,把他從京城趕出來,他也不會遇上大王。
他吸了口氣,轉過頭將賓客盈門的豐樂樓拋在了身後,轉頭進了寶鼎樓的雅間,衝着眼前的男人一揖到底,恭恭敬敬的喊了一聲大王。
被他稱作大王的男人有些不耐煩的轉過頭看了他一眼,將手裡的花生扔在桌上,問他:“怎麼樣?問到什麼了沒有?”
楊書生在他跟前如同是一隻溫順的貓,笑了笑湊上來討好的道:“大王別心急,我已經打聽到了, 那兩個孩子的來路果然是有些蹊蹺處......”
他坐在邊上,只坐了個角,點頭哈腰的:“他們是被朱元半路撿回家的,之前是一直被一個拍花子的帶着的,我找到了那個拍花子的,他只說這兩個孩子好似是大戶人家出來的,不教就會識字,也正因爲這個,他才覺得奇貨可居,打算將她們兩個訓練出來,一個送去小倌兒館,一個送去青樓。”
那個大王若有所思,手裡的玉扳指在他手上轉動着,許久才挑了挑眉。
這麼說的話,那歲數還有地點倒是都對的上。
“當初吳順是跟英國公一道班師回朝的,當時的情形到底是怎麼樣,你打聽到什麼了沒有?”他對着楊書生投去一個眼神:“這些總得問清楚。”
楊書生就有些支支吾吾和遲疑了:“大王,我們大周實在是個規矩頗多的地方,我身份不夠,這些事是萬萬打聽不到的,這些天能去英國公府,也是因爲我一個同鄉在國公府裡頭做幕僚,投了他的門路幾次上門去,可要打聽別的,卻實在是打聽不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