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已經晴了許多天的天又下起了雨,杭州城內原本便稀少的行人又更加少了一些,最近倭寇竟然敢潛入杭州城行兇,這不得不讓杭州城的百姓們人心惶惶。
蘇付氏已經下令讓付家的護衛們將家裡圍的水泄不通,半個時辰便要巡邏一次,生怕哪裡做的還不夠嚴密,等到稍稍放了心,便見外頭的雨更大了,搖了搖頭將手裡的賬本合上,吩咐那些媳婦子照章辦事,便琢磨着今天的晚飯還如何安排。
五皇子原本早就要到杭州了的,只是路上被事情耽擱了,以至於晚了幾天,算一算時辰,今天正是他到的日子,中午不必說,自然是地方上的官員要替他接風洗塵的,晚上卻得準備準備----楚庭川向來是跟他們熟稔的,說不得不耐煩應酬,所以這邊還是不能怠慢了。
她沉默着看了一眼菜單,嘆了口氣又合上了,交給了一直等着的廚房上的管事婆子,凝眉道:“重新再擬,這太簡薄了。”
廚房上的管事婆子便忍不住瞪大了眼睛,不知道蘇付氏這是準備招待誰。
付家雖然是參將,官職不算低,但是家中卻並沒有奢靡之風,也並沒有那麼大的家資來消耗,因此家裡的用度只能算是尋常。
這次聽說要來客人,廚房上已經將菜單的規制提的很高了,當初鄒家夫人親自來做客,家裡用的菜單也不過是比這好上幾成罷了。
難道來的人竟然比鄒夫人還要夠分量嗎?
蘇付氏想了想,見廚房上的人一臉不解和茫然,便又忽而笑了:“罷了,我竟然忘了,你們能拿出這個來已經是很不錯,這樣吧,我讓水鶴去跟你交代......”
正說着,外頭水鶴便急匆匆的小跑着進來,臉上還帶着一點笑意的告訴蘇付氏:“夫人,楊大叔回來了!”
蘇付氏一時有些怔忡,隨即便忍不住搖頭:“元元不在?”
水鶴就知道自己是沒說清楚,撓了撓頭說:“夫人,不是那個楊大叔,是齊姑娘的舅舅......”
齊瑛的舅舅......楊藹然!
蘇付氏的臉色一下子就變了,竟然沒能說出話來。
上次付清回來她就忍不住問起了楊藹然,付清卻也不知道,只說楊藹然是跟着付泰付莊去了江西剿匪了,
到現在還沒收到消息。
這些天蘇付氏知道朱元事多,其實一直都不敢提起來,可心裡卻一直都是擔心的。
現在聽說楊藹然回來,她竟忍不住眼眶有些泛紅,顧不得再說什麼,急忙點了點頭,知會水鶴:“快去,去後頭告訴元元一聲,我去前頭看看!”
付家現在是她做主,家裡的人俱都是靠得住的,她也顧不得規矩了,急匆匆的趕到前頭的花廳,果然一眼就看見了那個熟悉的背影,頓時便忍不住眼眶一熱。
楊藹然聽見動靜回過頭,便看見蘇付氏站在門外,忍不住笑了笑:“知道你們一定會察覺出不對,收到我的信之後一定會趕來的,但是沒想到你們來的比我想的還早些。”
他們相處的時間其實真的不長,可不知道爲什麼,蘇付氏卻總是覺得他有令人安心的力量,她見楊藹然風塵僕僕,儼然憔悴了許多,便忍不住搖了搖頭哽咽道:“元元一早就說要來,但是京城也發生了許多事,拖着拖着便拖了一些時間......”
她吸了口氣邁進了門檻,見丫頭上來上茶,便猛然驚醒的問楊藹然:“吃過了飯了嗎?你是如何回來的?我哥哥還有阿莊怎麼樣了?還有齊瑛呢,她不在這裡,我聽說是你不讓她待在付家的。”
這些事還都是付娟告訴她們的。
有了付清的那番話還有付清的明示暗示,付娟也知道母親不止是病了那麼簡單,對她們的態度都好起來。
經過幾天的相處,蘇付氏原本便是個和善的人,付娟已經跟最初對她們的敵視狀態全然不同了。
她也說了,當初楊藹然的確是把齊瑛接過來,並且想要託付在付家後院的。
但是住了一陣子之後,馬氏便覺得身份有別-----她始終嫌棄楊藹然曾經來路不正,曾經是個土匪,便多有排斥之意。
齊瑛的身體原本便不是特別好,楊藹然知道後便把她接走了。
現在說起這件事,楊藹然笑了笑,也並沒什麼隱瞞:“太太不大喜歡我,連累了她,我思來想去,自己還要隨着大人去江西隨軍,她待在這裡不大合適,便將她託付給了我一個朋友,過些天等到情況穩定了,我再去接她回來。”
蘇付氏便沉默下來。
她知道楊藹然把這個外甥女看的很重要,馬氏如此冷待齊瑛,肯定是讓楊藹然心裡生出疙瘩來了,嘆了口氣,她緩緩地擡起頭來說:“對不住,都是我們的不是,讓她受苦了。”
“這跟你們沒什麼關係。”楊藹然對待她的時候總是很溫柔,笑着搖頭讓她不必在意:“其實除此之外,倒也沒什麼,大人還有公子對我們都是極好的。 ”
他說着,不願意再提這件事,便問蘇付氏:“一路行來怕是也不大順利吧?你.....有沒有受什麼委屈?”
他明明自己纔是真的應當受了許多苦,但是來到她面前卻一個字也不肯提,只問她是不是受了委屈,蘇付氏心裡發酸,不知道爲什麼,心絃猛地顫了顫,悶悶的點了頭勉強笑起來:“沒受什麼委屈,有元元子啊,父親也回來了,一切都過去了。倒是你,你們在江西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我們一直沒有你們的消息,一直都很擔心你們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楊藹然嘆了一聲氣,面色不大好看,正要說什麼,就聽見外頭正傳來腳步聲,急忙就站了起來,果然一側身便看見了朱元跟朱景先聯袂而來。
他眼睛立即亮了亮,重重的喊了一聲:“姑娘!”
朱元點點頭,不着痕跡的打量了他一眼就知道他精神尚好,也沒受什麼傷,彼此見過了便讓他坐下,也立即便問了最要緊的問題:“查的怎麼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