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到底是什麼鬼地方啊？”
走在破敗的街道上，雲綺扭頭四下尋覓，可哪裡都不見蓋清揚和白詩詩的影子。
目之所及，是簡陋的房屋，以及頹廢的人。這些人一個個都無精打采，有的趴在地上舔着碗裡所剩不多的水，有的用虛弱的雙手抓撓長滿苔蘚的石頭，還有的抱住頭像是在懼怕什麼的樣子。
“這些……真的都是山蠻族麼？”
原本在雲綺的印象中山蠻族男子身強體壯，女子身嬌膚白。
然而，此時映入眼簾的人無論男女都像得了什麼重病，病入膏肓抑或是年老體衰行將就木的樣子——
不止這一條街，整個地下城裡的人全部如此。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心中不好的預感像一個黑洞越來越大，這時雲綺看到前方龍等人正在將還能行動的山蠻族組織起來。
“餵我說你們都怎麼了啊？是哪裡不舒服嗎？被用刑了嗎？回答我啊！”
即便是少數還能夠行走的山蠻族，精神狀態也十分不佳，對於龍的質問，他們的反應很遲鈍。
“嘔啊……啊啊……”
撲通！
一個山蠻族倒下了，倒在了龍的面前，也是倒在了雲綺和鍾子情的正前方。
扭頭看了鍾子情一眼，兩人心照不宣。
“龍！”
跑了幾步跑到龍身邊，雲綺蹲下身扶住突然倒地的山蠻族。
這山蠻族的表情，很痛苦。
隱隱約約，她彷彿看到一股淡藍色的煙氣，從這個山蠻族的身上嫋嫋升起。
“啊……唔……”
撲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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撲通！
又有山蠻族倒下了。
“喂，你們到底怎麼了？”
跑過去連續給兩個倒地的山蠻族把了脈，結果對方並沒有生病也不是中毒，雲綺有點慌了。
這還是她第一次碰到這種找不出病因的情況。
“一定是龍族人那羣混蛋！他們對你們做了什麼？”
掄起大刀在頭頂轉了兩圈，龍無處發泄這憤怒只能如此。咣噹一聲，大刀的刀柄砸中地面，將地面砸出一大片蛛網。
“龍！你發脾氣也沒用啊，還不如想想辦法救這些人呢！”
雲綺不由杏眼圓瞪衝龍吼道。
不過嘴上雖然這麼說，可即便是她一時間也拿不定主意。
因爲不清楚，這些山蠻族爲什麼會變成這樣。
“雲綺、說的對。”
這時候，山蠻族中站在她這邊的人是克桑。
扭頭拋給克桑一抹微笑，這時她聽到鍾子情的聲音。
“雲綺，你先留在這裡，我去找找看，看能不能找到老師他們。”
知道雲綺無法置眼前這些山蠻族於不顧，鍾子情說完，沒等雲綺點頭，就一個人行動起來。
“啊！真是的！”
看着虛弱的山蠻族雲綺用力跺了一下腳。她生氣是因爲這裡是地下，沒有食物，沒有藥材……一無所有。
“這位姑娘，你家在哪裡？有吃的、水或者藥材什麼的嗎？”
有病亂投醫，她現在管不了許多，摟着一位山蠻族女子輕聲問。首先這些人需要補充水分和能量，其他的之後再議。
山蠻族女子和白詩詩一樣，膚色很白，此時看上去更像是失血過多的慘白。這女子伸出顫抖的手，抓住雲綺的手腕。
“快……走……”
“什麼？你說什麼？”
由於女子說話聲音太小，雲綺沒能聽清，俯身靠近，這次她清楚地聽到了兩個字：“快走”。
“快走？不要緊的，我和游龍水寨的兄弟們
都是來救你們的，你放心，等逃出這裡你們一定會……”
“快走！”
像是用盡了渾身氣力，女子推了雲綺一下，再一次，雲綺看到了從這女子身上有煙氣嫋嫋升起，不過這回不是淡藍色的，而是金色的。
“這到底是……”
女子看上去很難受，痛不欲生，然而云綺卻什麼都不能爲她做。
站起身，扭頭看過去，只要集中精神的話她就能看到陸陸續續有這種煙氣從山蠻族身上升起，這些煙氣顏色各異，一共有紅、黃、藍、綠、黑這五種。
“我說龍……你能看到嗎？從這些山蠻族身上升起來的煙氣……”
“煙氣？”
聞言，龍轉過身面向這條街道。
“啊……真的能看到，這是什麼啊？”
溜圓的眼睛眨了眨，龍一頭霧水。
“既不是王氣，也不是一般的氣……”
屏息凝視，雲綺有種直覺，這些山蠻族會無緣無故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一定和這些嫋嫋升起的煙氣有關。
“快……走……”
倒在自己腳下的女子再一次用虛弱得彷彿快消失掉的聲音勸自己。雲綺突然間有了一個大膽的猜想——
“難道說……”
臉上唰的一下白了，雲綺扭頭看向龍，道：“龍，這些人……該不會正在被某種力量吸食生命吧？”
“什麼？”
“除此之外我想不出來其他的可能性了啊！沒有生病，沒有中毒，沒有受傷……那這些人爲什麼會半死不活的？只有可能是從他們身上升起的煙氣就代表着他們被吸走的生命……”
雲綺神色激動，雖然知道這假想很離譜，但心中隱約有個聲音告訴她這就是這座地下牢獄的真面目。
寒意從腳底板泛起來，頃刻間裹住全身，就在這時，突然，肩膀被拍了一下。
“啊！”
渾身一哆嗦，雲綺這才發現拍她的人是鍾子情。
“鍾……詩詩？”
還沒念全鍾子情的名字，雲綺就看到趴在鍾子情背上的白詩詩。
“詩詩！”
鍾子情揹着的小女孩的確是白詩詩本人，然而卻昏迷着，一張臉毫無血色。
“詩詩……”
伸出雙手觸摸白詩詩的臉頰，這張臉冰得彷彿失去了體溫。
雲綺的心，一下子高懸。
“鍾子情這是……”
總是盈着笑意的鳳眼此時變得十分嚴肅，鍾子情輕嘆口氣，道：“你剛剛說的話我聽到了……很遺憾，你的假設是正確的。”
“那……果然這些人都……還有詩詩也是？”
轉身看了看奄奄一息的山蠻族又看了看鐘子情背上的白詩詩，雲綺用力咬住嘴脣。
“我有一個好消息，和兩個壞消息要告訴你，你想先聽哪個？”
聽到鍾子情這樣說，雲綺面露不悅，道：“都什麼時候了，反正三個都得說吧，快說！”
點點頭，鍾子情開口：“好消息是……詩詩的父母也在這裡，都還活着。壞消息是第一、老師不在這裡；第二、這裡如你所言，就像一個胃袋，正在一點點消化這些人的生命……”
雲綺漂亮的柳葉眉下意識緊蹙。
話音未落，鍾子情深呼吸，接着道：“是五行術中的禁術。”
“什麼？禁術？”
這是雲綺第一次聽到的詞彙，和當初第一次聽說“五行術”時的反應差不多。
“不是吧？五行術中的禁術不是早幾百年前就被禁止了麼？而且現在也不可能有人會……”
龍這樣說着，聲音卻變得越來越弱。
“難道說……”
腦海中恍然間掠過一個人，自從這個人來到鏡水國，國舅楊安對山蠻族的公開處刑就停止了，自從這個人來到鏡水國，鏡水國一片焦土的一些州就奇蹟般地恢復了生機。
這個人……
“是那位國師麼？是那位國師施的禁術？”
聲音顫抖，龍現在已經不知道自己是在震驚還是在憤怒了。
“國師？你是說那個被許多鏡水國的百姓奉爲神明下凡的那個國師？”
雲綺聽得有點蒙。
將虛弱的白詩詩放下來，靠在一個草堆旁，鍾子情緩緩開口：
“我和龍寨主有相同的想法……如果說這禁術是那位國師的傑作就可以解釋他停止處刑卻不斷追捕山蠻族的原因。”
“到底是怎麼一回事？禁術究竟是……”
只有雲綺一人云裡霧裡，不過至少有一件事她是一清二楚的，那就是禁術是會奪走人的生命！
“雲綺……”
明白對五行術一無所知的雲綺自然不會懂禁術是怎麼一回事，於是鍾子情娓娓道來——
五行術中的禁術，無人知曉它是被何人於什麼時候創造出來的，但歷史文獻有所記載的是它確實存在過，然而由於其修煉十分困難並且有被反噬的危險因此敢於嘗試的五行術修煉者並不多。
而在五行術大國鏡水國，曾出現過成功修煉禁術的人，只是，由於禁術本身力量過於強大且副作用未可知，最終鏡水國連同焰雲國、幻西國、雷戰國四大國聯合下令，廢止了五行術中的禁術，若有人強行修煉將以死罪論處。
聽了鍾子情的解釋，雲綺點點頭，不過心中仍有些困惑。
“那個禁術……是那麼危險的武功嗎？”
“不錯！”
鍾子情的答覆十分果斷。
“我曾經對你說過吧？說五行術的修煉與每個人自身的屬性是相匹配的。”
“嗯！”
雲綺還記得當時在山洞中鍾子情告訴她的關於五行術的那些說法。
“原本世間萬事萬物皆由五行組成，相生相剋。而五行術的修煉是提高修煉者自身的屬性，然而……禁術卻大不相同……”
說到這裡，鍾子情頓了一下，微微搖頭，接着道：“不對，應該說是截然相反。”
“截然相反？”
“嗯……”
目光落到痛苦地呆在這種暗無天日地方等死的山蠻族人身上，鍾子情一雙鳳眼之中彷彿將悲哀、憤怒、同情種種感情一同揉碎了。
“五行術中的禁術，是將其他人身上的五行屬性吸收，就像是在一定的範圍內製作出一個空間，然後放入祭品，祭品一旦進入是絕對無法逃出去的，只能在那個空間中慢慢地被折磨致死……也就像你先前猜測的……”
在鍾子情側身面向自己的時候，雲綺聽到了下文：“禁術是在吸食這些人的生命，是在犧牲這些人的基礎上，爲使用者提供力量。”
“……”
倒吸一口涼氣，雲綺的雙眸在震驚中劇烈顫抖着。
以整個地下城的山蠻族作爲犧牲品而發動的禁術……就這麼想追求力量？那個國師……
雙手，攥起拳頭。
放眼望去，被關在這裡的至少有幾萬人，幾萬人！
只給他們最低限度的食物和水，維持他們的生命，以便給禁術的使用者提供力量……
“這種……跟豢養牲畜有什麼區別……”
小聲呢喃這麼一句，雲綺此時已是怒火中燒。
同樣怒火中燒的人，還有龍！
這些山蠻族都是他的族人，是他的同伴！
“那個該死的國師！我要殺了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