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茹不太理解。
江秀清繼續說:“他一貫是這樣,但我媽。呵,你也知道我媽那個人,有個風吹草動就覺得有問題,覺得我爸會把家產留給我叔,或者我爸外面那個私生子。”
沈茹斂眉未做聲,這樣的事情,她也太不避諱了吧。
江秀清倒是落落大方問:“你見過我四叔了嗎?”
沈茹頷首點頭。
“楊瑾呢?”
沈茹頓了頓:“也有過一面之緣。”
江秀清笑起來:“看來我弟跟傳言一樣,是認定你了。”
沈茹臉紅了紅:“傳言也不一定是真的。”
“傳言不真,但我弟弟對你一定是真的。”江秀清說,“我弟從小性格就比較淡漠,跟誰的感情都不好,哪怕跟他那些兄弟們在一起,他也總有些拒人千里之外的感覺。大概是身上的擔子太重,他很早就會隱藏情緒。”
兩個人都沉默下來,許久,江秀清問:“你見過楊瑾,應該也大概能知道,他沒有系統學習過企業管理和商業管理,更沒有接觸過這些。即便修延不肯回來接手家裡的生意,我爸也絕不會將產業交給楊瑾。但我媽不相信,在我媽心裡,楊瑾就是故意心機深沉,伺機而動,隨時想要拉修延下來的那個人。”
沈茹頓了頓,問:“秀清姐,我覺得阿姨對楊瑾有敵意,應該是很正常的一件事吧?”
江秀清哈哈笑起來:“真是小孩子,看什麼事情,都先從感情上來看。”
沈茹小聲說:“雖說不應該講叔叔壞話,但是不管怎麼說,是叔叔出軌在先,在外面生下私生子的,這……”
江秀清點頭:“你說得也不錯,我媽媽生下修延之後,恰逢我外公家裡出事,我媽的精神狀況出了問題,整天疑神疑鬼,覺得我爸對不起她。哈哈,後來我爸就真的對不起她了,不僅在外頭有個女人,還生了個兒子。”
沈茹實在不明白,爲什麼江秀清說起這些,完全是玩笑的態度,這是她的爸爸媽媽,她不難過嗎?
江秀清倒了杯果茶:“有時候我覺得,可能生在豪門裡頭,就這點非常奇怪吧。兩個婚前籤協議的人,還是我媽媽要求籤的協議,她自認爲是下嫁,答應給我爸生個兒子作爲繼承人,然後兩個人各玩各的,互不干涉。可後來受不了的,還是我媽。”
沈茹訝異:“協議?”
江秀清又點點頭:“是啊,聯姻的人能有什麼感情可言?我媽之前有個感情很深的男朋友,爲了那個男人,纔跟我爸籤的協議。我出生後,我爸還帶我去做了親子鑑定。”
說起這些,竟然是不悲不喜的樣子。
沈茹覺得更難受了,沒有感情的婚姻,實在是太可怕了。
江秀清雲淡清風,擡頭看着沈茹:“所以,我很理解修延,不顧一切的也要抗拒家裡強加的婚姻,還好他遇到了你。”
沈茹低聲問:“秀清姐會不開心嗎?”
江秀清沒有立刻回答,舀了口水果吃掉才笑:“爲什麼不開心?你說做親子鑑定的事情?那時候我纔多大點啊,又不記事。而且因爲這個事情,我姑很生氣,覺得我爸媽不負責任,我的童年,基本上是在我姑姑家度過的。”
她靠在椅背上,眼睛一閃一閃:“咦,這一點好像跟你很像耶,我聽說你也不是在自己家裡長大的。”
沈茹笑起來:“嗯,我是在我叔叔家長大。我嬸嬸可兇,從小到大我沒少捱罵捱揍。”
江秀清樂得笑出聲,兩個人又玩笑了許久,她才繼續說:“至於修延出生之前,我媽發現她以前那個男人,竟然拿着她的錢養別的女人,就……哈哈,雙標的人都是這樣唄。”
沈茹訥訥問:“爲什麼……不離婚呢?”
江秀清撇撇嘴:“他倆怎麼可能離婚?以前江家繼承人可不止我爸一個人,他們本來就是利益結合的,有什麼事情,私下解決不就行了?”
沈茹又問:“秀清姐,這些話你不該跟我說的。”
江秀清沉默許久:“我不敢跟別人說,修延從小就自閉不愛理人,這些事他知道,但也不會跟我說。小茹,我跟你說這些,只是想讓你瞭解,他爲什麼會變成這樣,我希望,你能多包容他一點點。”
沈茹眼圈有些紅:“他……待我很好。”
江秀清點點頭:“我媽一心以爲,她生下修延之後,就能跟心愛的人在一起了。可沒想到,還沒能在一起,那個人就拿着她的錢養別的女人,七年,我媽憧憬了七年,養了那個男人七年……這事是我爸查出來,特意把證據送到我媽面前的。後來我媽就把修延視作生命一般,可越是這樣,我爸就越要讓修延遠離她。”
“說起來修延比我痛苦多了,至少我小時候,他們都還算疼愛我,江家長女,小公主一樣長大,被所有人寵愛着。又因爲我可能遺傳我爸,天生在商業上比較敏感,我爸更是喜歡我。所以修延出生後,我爸爸總以對我爲標準來要求修延。好像是他二年級的時候,我爸嫌他太不獨立了,要求他一個人出行,身無分文,在外面呆夠五天。”
沈茹瞪圓了眼:“身無分文,在外面五天?晚上呢?”
江秀清:“當然也是在外面啊,要求他五天,自己想辦法吃喝生存下來。修延小時候內斂,不愛跟人說話,熟人都不說,更何況是生人。那次他硬生生兩天沒吃沒喝,附近的環衛阿姨給他倒了一杯水,他不敢喝,就那樣忍着。“
沈茹覺得心都疼起來,一個八歲孩子,比晨晨還小的孩子,獨自一個人身無分文,在大街上游蕩。
江秀清彷彿是講述別人的事情:“後來他去肯德基待着,肯德基的人看他不吃外面的東西,就給他買了瓶沒開封的水,那時候他大概已經虛脫了吧。”
沈茹緊張的問:“後來呢?”
江秀清想了想:“後來?後來他高燒不退,肯德基的工作人員幫他打電話給我爸。你知道我爸說什麼?我爸說只要沒病死,他就該自己想辦法,去醫院或者求助,而不是打電話給他。”
沈茹整個人都呆住了,她是真的無法想象,八歲的孩子最脆弱的時候,遭遇家人無情拒絕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