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飛揚解釋:“靈珊,我是真想給你買生日禮物的……”
鄧靈珊沒有任何表情:“沈飛揚,已經太晚了。我跟你認識有二十三年,結婚,撫養小茹,養安安,我一直憧憬我們一家很開心很快樂。可實際上,我們在一起吃個飯都很難得。年節時候,小茹被大哥接走,你要加班要忙,家裡永遠都是冰冰涼涼的,只有安安陪着我。”
“說起來我是全職太太,不用我掙錢操心,彷彿日子閒得很,可實際上呢?一天到晚,一年到頭全年無休,老人孩子一地雞毛。我沒在意,可後來才發現,你也不在意。”
沈飛揚擡起頭:“我沒有。”
鄧靈珊不在意的擺擺手:“社會就是這樣,全職媽媽就該承擔起一切,其實安安同學的媽媽都羨慕我,說你是有名的醫生,安安又從小優秀。可誰又知道那背後的苦呢?你不在意我,我以前總自欺欺人,覺得不可能。也是幾年前,小茹闌尾炎手術的時候,我才確定了,你就是不在意我。”
沈茹下意識擡起頭,她闌尾炎手術是在高一那一年,具體發生了什麼事情她不記得,只記得他們都不在家,是基本上不跟她說話的,還在讀初一的沈安發現她蜷縮在廚房,痛得站不起來……
“小茹在家裡病倒了,安安送她去的醫院,你當時在做什麼?開一個會,開了一晚上,你哥在做什麼?反正電話也打不通。我沒辦法,只好讓安安守了小茹一晚上,第二天是安安的期中考試,全校第三直接掉到一百名以後。你回來就質問我爲什麼讓安安守小茹,而不是我自己守,你記得嗎?”
沈飛揚已經全都不記得了。
鄧靈珊眼中帶着淚,鼻頭都紅了:“那天我站在門口,聽你媽媽跟你說,說我脾氣不好,照顧孩子也照顧不好,小茹生病了我不知道去照顧,讓安安一個孩子照顧她。你媽媽什麼性子我清楚,我要是在意她說話,早就在意了,也不會伺候她十幾年。可是你,你一邊安慰她一邊說,說我更年期提前,讓她忍一忍。”
說到這裡,她已經泣不成聲了。
沈茹也跟着落淚,伸手去抓嬸嬸的手。
沈飛揚張張嘴,許久才幹巴巴的解釋了句:“我……不記得,我……可能就隨口那麼一說,沒有別的意思……”
“你當然不記得!”鄧靈珊繼續是吼着出聲的,“那時候你正在評級,家裡都見不到你的影子。那天是我媽媽病逝,你電話打不通,我給你留言,讓你晚上早點回去。可即便那樣,我趕回去,也沒能見到我媽最後一面!”
沈飛揚手足無措,覺得說什麼都是徒勞,他記得岳母過世的事情,可他太忙了,前後根本連不起來。或者說,他對岳母過世的印象,只在出殯那日,他空出一箇中午去了一趟。甚至那一天在想的,還是岳母生前的病,若是推後幾十年,他有沒有能力救回來。
不是岳母那個人,而是岳母的病。
鄧靈珊閉上眼:“我那時候就想離婚的,現在就後悔,爲什麼會心軟,爲什麼當時不離婚。”
她哭得傷心,沈茹在一旁不停地抽紙巾給她擦眼淚。
她當初想離婚,她伺候他媽十幾年,自己的媽媽死了,他媽連一聲寬慰都沒有。她鬧騰起來,再不肯伺候那個老太婆。
之所以沒離婚,是沈飛揚氣狠了,跟他媽吵一架。吵架是維護她,也算是知道她那些年的辛苦。他把他媽送去養老院,她心軟了,覺得沒有他媽,他們一家子大概能好好過日子了吧。
是她太天真。
“我不想再負擔那麼多了,小茹大了,我前天去大哥家裡,看莊曉萍對她也不再是面上一套,總歸有幾分真心的。安安也大了,剛剛他跟我談了一會,說我這樣隱忍,只會讓他覺得自己是拖累。我覺得也是,都長大了,我也不想再繼續下去,沈飛揚,我們好聚好散吧。”
沈飛揚也哭起來,不顧形象的拉住鄧靈珊的手:“靈珊……我錯了好不好,你給我個機會,我保證不再犯。我跟張嵐不聯繫,以後都不聯繫。你的生日,我設置鬧鐘,以後絕不會忘記,好不好?”
鄧靈珊嘆了口氣:“你還是以爲我是爲今天的事情跟你鬧?”
沈飛揚擡起頭,他長得帥,即便現在年紀不輕了,也還是儒雅的。但此刻,他的頭被包住,衣裳也皺皺巴巴,眼睛還紅通通的,看起來有點滑稽。
他可憐兮兮看着鄧靈珊。
這麼多年都是這樣,鄧靈珊發脾氣,他躲出去,等鄧靈珊的氣消了,他再回來可憐巴巴看着她,她自然就不氣了。
以前總是爲他的失約而生氣,今天卻不是。
鄧靈珊抽回手不看他,指了指自己的行李:“我收拾了東西,也沒什麼好帶的。就像你媽說的一樣,這個家,房子車子錢,都是你掙的,跟我沒關係,我也不稀罕這些。”
她側頭看向沈天河:“大哥,我是個要強的人,這麼多年也沒求過你什麼,今天爲了我兒子也要厚着臉皮了。沈飛揚那個性子,指望他照顧安安是不可能的,我走之後,小茹肯定要跟你回家,你把安安一起帶回去。也不用多久,等他上了大學,就能自理了。”
“我替你養了小茹快二十年,不要多的,只要你替我養半年的兒子。”
沈安拉開門衝出來,跪在鄧靈珊面前抱住她的腿:“媽,我要跟你走,我跟你走。”
鄧靈珊深吸一口氣,搖搖頭:“你跟着我能有什麼出息?跟着你伯伯你爸爸,將來纔有出息。”
沈安擡起頭:“出息是自己掙的,媽媽,以前是我不好,我不懂你不體諒你,還總是嫌你煩。可是以後,你去哪裡,我都要跟着你!”
鄧靈珊說:“安安,這幾個月,我一直在想,以前是我把你們管得太緊了,其實你們長大了,總要學會獨立的。你姐姐我已經不用再擔心了,你也一樣,我該放手了。”
“可是……”
沈飛揚站起來,眼神裡全都是落寞:“靈珊,我們可以冷靜一陣子嗎?”
鄧靈珊沒有看他。
沈飛揚深吸一口氣:“你不用搬出去,其實這個家,我纔是最該走的。現在我們都衝動,不適合談論離婚的事情,我們……我這陣子先住在醫院。”
他轉身出去,其實他即便不出差,十天裡總有六七天是要住在醫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