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星稀,山風過岡。
兩道人影如同從天而降的謫仙,幾番起落,一起站在了片嶙峋山石間。
若非這是漫長的冬夜,按照時間來看,這已經是要天亮的時分。
秦牧轉身,看着面無表情的秦川,點了點頭,“不錯,進步倒是遠超我的預期……跟了我一夜,氣息還綿長勻稱,看來你的九品青蓮訣,已經快到七品青蓮了”。
秦川目光一凝,很顯然,秦牧是知道自己修煉的功法,也就是說,當年送他去青蓮門,是秦牧對青蓮門有所瞭解的情況下做的決定。
“但我還是追不上你”,秦川如是說,他中途試着用盡全力追趕,但他依舊追不上。
秦牧的輕功技巧,已經登峰造極,秦川從沒見過有人能夠把自己融入風中一般,所有的氣流都爲他所用。
可以說,這已經不是純粹用腳力和真氣做到的輕功技巧,秦牧已經讓身體與自然中的空氣產生了默契,真正做到了“動如疾風”。
秦牧玩味一笑,“從十年前開始,這世上就再也沒人能追上我,如果未來出現一個,我倒希望是你”。
“等你老了,我自然會比你快”,秦川說。
秦牧一愣,隨即哈哈樂道:“也對,不過真到我老了,你再超越我,恐怕有些晚了……畢竟,留給我們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秦川皺眉,他就知道,秦牧故意用眼神示意他追出來,是有原因的。
“什麼意思”,秦川問道。
“我以爲你會直接問我,關於你母親的事”,秦牧笑吟吟說:“看來這段時間確實讓你成熟不少,沒有太猴急”。
“該說的你自然會說,何況,按照約定,文考武考,我都已經提前拿到第一”,秦川道。
秦牧咧嘴,“原來你聽出我的聲音了……也是,要是這點判斷力都沒有,我也不放心把真相告訴你”。
秦川雙拳緊握,站在那兒一聲不吭。
他不是不想提問,但心裡要問的事情太多,一下子卻不知道從何問起纔好。
事實上,光是看着眼前這個對他笑意盈盈的生父,秦川就感到心中陣陣發痛。
爲什麼……這個男人能這麼雲淡風輕地笑着,難道他覺得,從小二十多年的分別,父子不相見,是這麼容易抹去的傷痛!?
這時,秦牧轉過身去,面朝着山崗下方,那一片茫茫的松林和丘陵,長嘆着呼出一口白氣。
“龍蟠鍾阜平四海,九品青蓮鎮神州”,秦牧回頭問道:“這兩句話,你可聽過?”
秦川精神一震,點了點頭,“說是遠古道門分裂出來的青蓮門和蟠龍閣,一個鎮守星之彼岸,一個穩固天下大勢……”
“看來你的消息渠道很不錯,這都能查到”,秦牧滿意地笑了笑。
秦川漠然道:“這跟我有什麼關係,我只想知道,你們爲什麼把我丟在青蓮門,不管不問”。
“當然跟你有關係!”秦牧提高了聲音,面色變得幾分感懷而悲傷,喃喃着道:“你母親,她叫紫蘿,是蟠龍閣的弟子”。
“什麼!?”
秦川霍然一驚,他曾經幻想過,自己母親是個平民女子,或者一個身份卑劣的女子,亦或是什麼豪門的女子,哪怕是因爲跟秦牧有什麼不倫關係的女孩子……
可萬萬沒想過,她叫紫蘿,還是神秘的蟠龍閣的弟子!?
“另外……”秦牧幾分歉疚地看着兒子,說:“當年不是我想送你去青蓮門,而是青蓮門和蟠龍閣的人,強行要求我,把你送去青蓮門,而我……沒有任何選擇的餘地”。
秦川面色呆滯,不解道:“爲……爲什麼?”
秦牧的臉上閃過一抹陰沉,道:“因爲……如果我不把你交給他們,他們就會殺了你……因爲你是一個本不該出現在這世上的孩子”。
“什麼意思……他們是誰,那我母親呢?”秦川眼眶發紅,聲音有些顫抖。
秦牧扭過頭去,沉吟了會兒,道:“關於你母親,整件事,說來要從兩千年前說起……”
“兩千年前?爲什麼?”
“你知道星之彼岸,那又知道星之彼岸到底是什麼嗎?”秦牧反問。
秦川搖頭,他完全查不出,星之彼岸到底是什麼樣的存在。
秦牧咧嘴笑了笑,“我也不知道那到底是什麼……但我知道,它能起到的作用”。
“什麼作用?”
“掌控輪迴,超越時空!”
秦川愕然,若非秦牧這樣認真地跟他說話,他一定以爲這是有人在忽悠他。
“其實我也不知道那算什麼意思,但不管你信不信,至少那張圖上,是這麼記載的”,秦牧說。
“圖?什麼圖?”秦川納悶。
秦牧面帶追憶之色,開始慢慢講述……
原來,道門流傳下來的星之彼岸,雖然擁有逆天的能力,但並非誰都能看到它,更別說使用它。
道門有一張圖紙流傳下來,是關於星之彼岸的開啓,以及如何使用。
爲了避免青蓮門後世出什麼叛徒,擅自濫用星之彼岸,所以這張圖紙,歸屬了蟠龍閣。
這樣一來,青蓮門和蟠龍閣,就可以互相制約,總歸能減少出問題的機率。
如此,一直到兩千年前,還是出了一個蟠龍閣的叛徒,那個掌門弟子,在紅塵歷練時,迷上了一個魔門的妖女。
爲了那妖女,掌門弟子背叛了蟠龍閣,還將圖紙帶出了宗門。
他們試圖破解星之彼岸的奧秘,成爲這個世上真正的主宰。
當青蓮門和蟠龍閣的人要追殺這二人時,魔門卻聲稱這二人已經失蹤,圖紙也沒了。
如此一來,青、蟠二門的人自然不肯,也就是從那時候起,青蓮門和蟠龍閣,開始與魔門結仇,開始了長達兩千年的暗戰。
一個個王朝的更迭,一個個君王的生死,其實暗中都有這兩方的人在背後操控。
一直到近代,隨着熱兵器時代來臨,魔門不能再以武道強行立足,普通人只要有一把好槍,也能殺死一羣魔門武者。
作爲一股需要藉助世俗權力的勢力,他們當然也不爲當權者所喜歡。
於是乎,蟠龍閣徹底在國家層面鎮壓住了魔門,而青蓮門,也出了一名橫掃天下的高手,將魔門一舉擊潰,驅逐出了華夏。
爲了找回圖紙,蟠龍閣也讓掌門弟子紫蘿,在世間行走,找尋蛛絲馬跡。
紫蘿不負衆望,找到了遺失兩千年的圖紙,而恰好,在這一尋找的過程中,她也遇到了當年意氣風發的秦牧。
青蓮門也好,蟠龍閣也罷,因爲這兩個隱世門派揹負的重大使命,加上兩千年前發生的事,格外不允許掌門成婚並生兒育女的。
像秦川這樣,雖然是傅青衣的弟子,但並不是掌門繼承人,所以哪怕從小有婚約在身,也無所謂,只需要替青蓮門保住一些基本的秘密就可以。
只可惜,紫蘿和秦牧相遇後,兩人雖然只能偷偷摸摸地相會,可終究還是控制不住男女之情,有了愛情的結晶。
有了孩子,當然不可能一直瞞天過海,而他們也不捨得將孩子打掉。
紫蘿想來想去,只有跟宗門坦白,放棄自己的掌門繼承人身份,甚至願意被廢一身修爲,也要保住自己的孩子。
並且,紫蘿相信,自己替宗門找回了圖紙,立了大功,應該可以讓師傅他們網開一面。
“……你母親她,生下你沒多久,就帶着圖紙回師門,請求他們的原諒,跟我說,她一定會回來找我們”。
秦牧說到這裡,眼裡充起了血絲,臉色陰沉地道:“可是……她再也沒有回來。蟠龍閣的人,送回來一封信,讓我把你交給青蓮門的人撫養教導,不然的話……就和你母親一起,處死”。
秦川腿一軟,一個後退步,差點坐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