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家父子倆聯合在一起的威力,徹底讓全家都陷入了一片詭異的安靜中。
老三媳婦訕訕的勉強一笑,“爸、二哥,小寧到底是出了什麼事,能值得你們倆這麼大動肝火?還把話說得這麼隱晦……我們都是一家人,難不成還有什麼不能說的嗎?爸你也太不納我們這幾個兒媳婦當一家人了。”
說着,老三媳婦似乎覺着自己理直氣壯一般,揚了揚下巴。
韓家老四向來是個沉穩話少的,對於妻子也冷漠一些,很少會管她的事,可是現在聽見妻子居然這麼跟自己父親說話,當即色變,陰沉沉的冷笑道,“你要是再敢多一句嘴,敢質疑我爸半句……明天離婚的,就不止老四夫妻倆了。”
韓老爺子眼神讚賞般的瞟了一眼自己三兒子,微微點了點頭,四個兒子雖然說資質參差不齊,可也好在各個都是有主意的,不會被自己媳婦拿捏得住,小事上寵着媳婦,大事上絕不含糊。
韓都不好在這個時候插嘴,只能故意看了一眼自己的妻子。
韓都妻子會意的點了點頭,再瞅着自己三弟妹還是這麼拎不清的,有些無可奈何的搖了搖頭,向來隨和的她也多了幾分淡淡的威嚴,“三弟妹,別怪我這個做二嫂的說你,別說是我們韓家了,就算是放眼整個邊北郡的世家裡,也斷然沒有一個兒媳婦處處過問家中大小事的道理,什麼一家人不是一家人的,你要是真的這麼說,爸這麼多年怕是都白照顧我們這些兒媳婦了。”
韓老爺子對兒媳婦們向來寬厚,只要他們不鬧得太過分,甚至明裡暗裡欺負自己女兒韓琴這種惡氣都能忍下來,足見老爺子的態度。
可現在,老三媳婦居然能昧着良心說出這種老爺子沒把媳婦當成一家人的話,今兒故意激將對方,有意讓他說這個秘密,別說是隨和寬厚著稱的韓家二兒媳婦,就算是韓都這個二哥,都有些生氣……老三媳婦到底是何居心?
老三媳婦眼見着全家都不幫着自己說話,這纔不屑的撇了撇嘴,冷哼一聲。
韓老爺子冷冷的看了一眼老三媳婦,也不搭理她,反而徑自站起身,目光掃視了一眼客廳中的家中衆人,“你們兄弟四個還有小琴一起跟我上樓……小嘯,你跟韓寧也一起上來,拿好家法。”
兄弟四人對視了一眼,其他三個自然不是知道其中內裡,只能將視線投向老二韓都,韓都無可奈何的搖了搖頭,表示有些話不好當面說,只能老實的跟着老爺子上了樓,韓嘯無可奈何的拍了拍韓寧的肩膀,“小寧……我們上樓去吧。”
韓寧委委屈屈的癟了癟嘴,徑自跟着上了樓。
到了樓上的書房裡,韓老爺子讓韓寧直接跪下,讓韓四拿着家法鞭子,照着韓寧後背,冷的不妨直接抽了上去!
韓寧剛跪下,哪裡注意到自己親爸拎着鞭子在後面等着呢?猛地捱了這麼一下,整個人差點趴在地面上,淒厲的慘叫聲隨之響起,幾乎叫得人觸目驚心!
“孽女!你差點害死了我們韓家,你知不知道!”韓老爺子想到司凜給自己打的那通電話,電話裡毫不留情的訓斥和威脅,山羊鬍子氣得都發抖了起來,“我告訴過你多少次,家裡三樓書房是絕對的禁地,爲了你偷進書房的這事,我罵過你多少次?你怎麼就不長記xing?”
聽見韓老爺子的話,韓寧總算是從撕心裂肺的痛苦中短暫的清醒過來,趴在地上,叫得那叫個悽慘!
“再打!”韓老爺子冷冷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小兒子,“你要是捨不得打你閨女,就換個人打。”
韓四咬了咬牙,高高的揚起手臂,照着韓寧的脊背又來了一鞭子!
淒厲的慘叫聲,如同夢魘般盤桓在所有人的耳朵裡,心驚膽戰的看着老爺子。
韓嘯不敢再給堂妹說情,只能憐憫的看着趴在地上鮮血淋漓而又彷徨無助的她,心裡暗暗嘆氣:小寧怎麼就這麼任xing呢?家裡三樓書房,是爺爺和幾位叔伯們談及家族要事機密的地方,她居然還最喜歡往這裡面闖……
“這一次,你偷進三樓書房不說,居然還敢偷聽我跟別人的說話,你是不是想害死我們韓家?啊?”韓老爺子提及這事,心裡怒火越發旺盛,“我在這裡會客,跟人談事,你居然躲在書房裡偷聽,你是不是嫌棄我們韓家過得太安穩,非要害死全家才肯罷休啊?”
韓寧被打得實在是太痛了,也總算是知道怕了,臉色蒼白的趴在地面上,臉上滿是淚痕,啜泣的哀求道,“爺爺,我知道錯了,我以後再也不敢了……你饒過我這一次吧,我真的不知道那天書房裡有人,我不知道那天司凜在這裡啊。”
司凜?這傢伙是誰?
韓家老大老三的心頭升起一股子疑惑來,看向韓都,韓都面無表情的站在一旁,只是眼底流露出一股子深深地無奈和挫敗:別說是老爺子了,自己這個二伯都有想弄死這個侄女的心思了!
反倒是站在後面的韓四,當即手上一抖,和韓嘯不約而同的在心底浮現出一個念頭來:司凜……那不是今天白天那會,葉嫵身邊的那男人嗎?怎麼又跟他有牽連了?
從韓寧嘴裡得到答案,驗證心中所猜想,韓琴倒是把事情猜個八九不離十了,站在旁邊,神色間越發沉默了下來。
孫女脫口而出的話語,差點韓老爺子當場氣昏過去,怪不得司凜說別讓韓寧坑死了全家,果然說的不錯,她這真的是能坑死全家的節奏啊!
司凜那天來的時候,走的是韓家密道,除了韓老爺子和繼任家主韓都之外,全家任何人都不清楚這事……現在,韓寧這丫頭居然堂而皇之的把司凜的名字喊出來,這不是等同於把這事公開給全家嗎?
司凜的事,本事韓家家主和繼任家主才能知道的秘密,韓寧這個蠢貨,居然直接將這事給喊出來了!
“給我打!再打!”韓老爺子氣得歇斯底里的叫道!
韓四還是這麼多年第一次見到自己的老父親如此失態,幾乎都呆住了,看着韓老爺子被氣得近乎於瘋魔了似的,終於意識到……某些事情,似乎已經超出他自己的預想了。
韓家老大悄然拉住自己的四弟,看向老爺子,苦笑道,“爸,事到如今,您還是把事情跟我們解釋清楚吧,左右小寧已經把那個名字說出來了,我們這麼一知半解的,反而容易出事。我不知道……我們韓家,什麼時候有那麼個叫司凜的男人有瓜葛?而且能把你氣成這樣?”
事情已經被孫女給捅漏了,韓老爺子好像瞬間衰老了下來,原本精神十足的樣子再不復,反而透着一股子濃濃的心力交瘁,他原本只是想教訓孫女一頓,可誰曾想,韓寧這丫頭……居然直接把司凜的名字給喊了出來?
現在,連素來溫敦有禮的長子都這麼說,韓老爺子實在是沒辦法了,落寞的坐在椅子上,苦笑着道,“本來……這事你們是沒資格知道的,這是歷代韓家家主及繼任家主的不傳之秘,如果不是那天小寧撞破了我和司凜在書房見面,恐怕你們一輩子都不會知道這個名字。”
韓家一羣人靜默的站在那裡,悄然毫無聲息。
韓老爺子自顧自的搖頭嘆息,“外人都知道,我們韓家在天京城的靠山是天京城宋家,可他們不知道的是,宋氏不過是我們韓家表面上扒拉上的一個天京城世家,韓氏真正的靠山……是司家。”
“司家?我倒是從來都沒聽說過。”沉穩寡言的韓家老三,難得的開了口。
韓老爺子白了一眼三兒子,“別說你了,就算是天京城地界上的,都不見得有幾個人聽過這個姓氏!那你們知道司徒這個姓氏嗎?”
“司徒?那不是兩百年前末代皇朝的皇家姓氏?”學識淵博的韓家老大,主動開口道。
韓老爺子手捋着鬍鬚點頭道,“末代皇朝,司徒皇帝主動退位讓賢,順應歷史潮流,主動退位,將我龍國從封建制直接過渡到西方體制,打那以後,世上再無司徒家,當年的司徒姓氏減去後面那一個字,變爲如今的司家,在天京城中地位超然,現存於世的最後一位司家人,就是司凜……而我們韓家,則是世代效忠於司家的附庸家族,所以,如今的司家,纔是我們韓氏的真正靠山,宋家不過是個幌子罷了。”
這麼一個石破天驚般的消息,震得在場人幾乎徹底傻了,呆呆的看向韓老爺子,全場一片靜寂……
提起這些,韓老爺子無限感慨般的嘆息道,“我們韓家,是司家埋在邊北郡的一枚重要棋子,兩百年來,兩家好像從未打過交道似的,可只有當代家主才清楚,沒有司家的暗中插手,就沒有如今韓家的風光無限,這一次司凜過來,只是來順便過來跟我談談而已,沒想到居然被韓寧撞破,而且,居然還……”
“小寧把這事給說出去了?”韓四聽了這些話,下意識的問了一句,眼睛死死地盯着趴在地上委屈得抽抽搭搭的寶貝女兒。
“豈止?”韓老爺子惱怒的指了指韓寧,都恨不得掐死這丫頭,“這個丫頭……她、她居然自作聰明的把這事說給了南方五大族的人聽!你個逆女啊,就算你偷聽,怎麼能把家裡的事,當着南方五大族的面往出說啊?南方五大族和天京城世家關係緊密,你跟他們說,不就等同於把這事告訴給整個天京城了嗎?你有沒有想過,事情傳出去,天京城的那些世家們惹不起司凜,卻能惹得起我們韓家,這事只要穿出去,第一個死的,就是我們韓家!”
韓寧被爺爺的話給嚇到了,哽咽了一下,“……哪、哪裡有這麼嚴重?”
“當年的司徒家從那個位置上退下來,龍國爲了感恩司家的深明大義,給予司家以世代監察、情報的職責,換句話講,司家現在就是我們龍國錦衣衛指揮使,統領sa和ka兩大特情局,對內監視豪門世家,對外監控國外勢力諜報,現在天京城多少人都盯着他們呢,他們惹不起司家,可是能收拾得了我們韓家!尤其是宋家,一旦他們得知我們韓家不是真心投靠他們,反而跟司凜有所牽扯,你覺着……宋家會饒過我們嗎?嗯?”
一邊說着,韓老爺子氣得一巴掌糊在了桌子上。
司家是龍國的現代版錦衣衛?
這個念頭浮上心間,瞬間讓韓家集體臉色青白了不少。
意識到事情的嚴重xing,韓四看向寶貝女兒的眼底也漸漸泛冷,原本還覺着這丫頭只是被自己嬌慣了些,現在才意識到,這個逆女到底是闖了多麼大的禍事!
眼見着連爸爸都用那種眼神看着自己,韓寧只覺得全家好像都不理解自己,心裡委屈得想死,又氣又急,最後反而還倔強的揚着腦袋,眼淚順着臉頰簌簌流落下來,“我又不是故意的!你們憑什麼都要把這事推卸到我的身上?”
說着,韓寧強忍着後背的痛楚,從地面上掙扎着爬起來,顫顫巍巍的站起身子,淚流滿面,“我又不是有意要偷聽,更加不是有意要把這事透露出去的,你們爲什麼都覺着這是我的錯?”
韓四苦笑不已。
是,女兒是無意偷聽,又無意間把這事說出去的,可是無意啊,說得多麼冠冕堂皇、義正詞嚴?她覺着她是無意的,所以犯下的一切過錯就都可以被原諒,她是無意爲之,所以這事就不是她的責任,她可以理所應當的揚着下巴,說出這種話?
呵呵……這份“無意”,卻要韓家幾十口人和百年基業爲之買單!
有些時候,無意,會比故意,更加害人不淺。
更加令韓四心寒的是,自己那個聰明伶俐又乖巧懂事的女兒,什麼時候已經被嬌慣到這種地步了呢?犯了錯,覺着自己不是故意的,那便不再是她的責任,她也可以輕鬆地擺脫這些負擔……
“你居然到現在還死不悔改?”韓老爺子都快要被這個孫女給氣死了。
韓寧用手捋了捋凌亂的頭髮,傲氣的揚着下巴,好像恢復了韓家千金應有的傲氣和儀態,堅定中帶着些許執拗,坦然的道,“我並不覺得,這一切都是我的錯,只不過是隨便跟司凜說讓他來我們家拜訪一下而已……爺爺,明明之前是你說的,想把我嫁給司凜做他的妻子,我現在只是盡力按照你的意願去爭取他的傾心,這樣做,我有什麼錯?”
按照我的意願去爭取司凜?
韓老爺子都被韓寧的理由給弄懵了,呆呆的看着站在自己面前、儀態出衆的孫女,險些一口血吐了出來!
他當日看着司凜爲了葉嫵而匆忙追去的背影,只不過感慨一句司家人的情深、遺憾被司凜所鍾情的不是自己孫女罷了,誰說要真的把韓寧嫁給司凜了?
且不說韓老爺子現在是不是想把孫女嫁給司凜,關鍵的是,你樂意嫁,人家樂意娶嗎?
拜託,明明你們韓家是人家司家的附庸家族,人家做主家的,憑什麼要娶附庸家族的一個女兒?別以爲自己是韓家小公主,就覺着天下的男人都得追着你、捧着你,恨不得把你金屋藏嬌、立刻領證結婚了,你韓寧又不是什麼貌似天仙、權傾龍國的頂尖人物,憑什麼人家就得願意娶你?
“你特孃的放屁!”
韓老爺子瞬間氣得暴跳如雷,臉都漲紫一片了,“那天,我不過是看着司凜綴着葉嫵離開時的樣子,隨口感慨他看上的女人爲什麼不是自己孫女韓寧?誰說要把你嫁給他了,更何況,就算我想讓你嫁,人家司凜肯娶嗎?嗯!”
“爺爺,我只是按照你的意願去做而已。”韓寧稍微抿了抿脣角,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來。
站在角落裡的韓琴,無可奈何的搖了搖頭,她從始至終都在保持清醒的旁觀着這一切,心裡也自然比誰都清楚:韓寧說的“按照爺爺的意願去做”,不過是給她的行爲找個冠冕堂皇的藉口罷了,真實情況是她韓寧喜歡上位高權重、神秘邪魅的司凜,想把對方從葉嫵手上搶過來,又不想老爺子在知道了後拿她聯姻,才故意找的理由。
當女表子還要立貞節牌坊,不外乎如此罷了。
韓寧這丫頭,所有的精明和聰慧,都用在了男女之情以及如何不被聯姻之上了,她這一段時間,那麼極力促成韓琴和葉世峰的聯姻,不就是打着把姑姑嫁出去、家裡就不用再急着把她嫁出去的算盤嗎?
韓琴不說,不等於她不知道,只不過她自己愧對家族,懶得計較罷了。
正當韓家陷入一片陰雲之中時,清脆的鈴鐺聲悄然傳來,在寂靜的房間裡,顯得異常的清晰。
所有人不約而同的將視線投向韓老爺子。
韓老爺子苦笑,扶着桌子的手,悄然摸向桌子下面的機關,隨即,書架緩緩被拉開,從中走出來一位帶着金絲邊眼鏡的年輕男人,赫然正是一天多都未見的容敘。
看見韓家這麼多人都在場,容敘顯然有點驚訝,意味深長的看向韓老爺子,推了推眼鏡問道,“韓老……您這是什麼意思?莫不是全家都在等我吧?”
韓老爺子苦笑,衝着他拱了拱手,“容先生,這次可真的是要辛苦你了,我們韓家創下的禍事,還要勞駕您來給收拾爛攤子。”